2、雨天迎客（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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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茫茫的一片雨里，只有我和地上那个受害者。我努力克制心里的恐惧，慢慢走近他。
那人被车撞飞五六米，背朝天趴着，除了不停涌出的血，暂时没看到其他伤口。我上前去翻他身体，探他鼻息。
啊！
我吓得倒退一大步，跌坐在地。头发被雨淋湿，粘哒哒地贴在脸上，挡住我一半视线。我几次伸手，却总是不能把它们撩到耳后——我的手在不停颤抖。
地上那人，那人没有眼睛！他脸上本该有眼睛的地方，只剩两个空空的大洞，只有血在一点一点流出。
我四肢无力，只能继续瘫软在地，盯着我翻过来的那具尸体看。他的肚皮上破了个大口子，肠子什么的都掉了出来，那些流不停的血，就是从这涌出。
原来车祸死状，是这样凄惨的么？我的眼泪完全不受控制，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很有和雨势大小相拼的趋势。我右手死死地捂嘴，担心自己会吐出来。
但越害怕越是看得仔细，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往那尸体身上扫。喉口一酸，终于一扭身，稀里哗啦地吐了起来。
没想到我这边一动，那尸体竟也动了！
他手忙脚乱地把掉出来的肠子往肚子里塞，又试图把分开的肚皮连接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
我知道我眼里一定充满了恐惧。这人已经死了，他已经死了，为什么还能动
眼看着他已经把肚子黏好，又从口袋里掏出两颗眼珠捏在手上，转身要走。
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突然大喊一声，“站住！”
喊完后我立马就后悔了，他要走就让他走呗。我干吗要让他停下！
没想到那人听了我的话真就停住了。站在原地，半垂着头，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他手上原本捏着的眼珠，也被他放回了口袋。
“你……”我不知要问些什么，只说一个字就再也接不下去。
反而那人惊慌地开了口，“我没看见车牌号，我也没看见您的脸。”他拍拍装有眼珠的口袋，证明他所言非虚。
这是什么情况？人间的案例已经在鬼界流传开了么？他一说话，我反而冷静下来，哭笑不得，我爸不叫李刚，我也不姓药，唯一会的乐器是小学里学的竖笛——我不会因为乐感插·你八刀！
我抬头看他，他眼眶还是两个空空的洞，看着渗人。
“你，你先把眼珠放回去！”
他迟疑片刻，还是听从了我的话。放回了眼珠又粘好肚子的他，看上去和路上的普通人没什么不同，如果一定要说古怪的话，就只有一点：他看上去太过普通。
他的脸无论看几遍，也不会让人记住。我不过是眨个眼的功夫，再看他又是陌生的样子。
这……不是鬼？难道是妖么？
“你，”我正要问他，突然他一声大喊，“糟糕，十一点了！望川少爷到了！”他一脸懊悔的表情，“来不及了。”
望川少爷？孟望川？他和孟望川认识？
他向我弯了弯腰，像是在行礼，“幼荷小姐。我，我先告退了。”
他的话音刚落，风一下大了起来。我打了个寒颤，都没顾上怀疑他为什么会知道我的名字。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乘风而去么？
……然而我的猜测是错的。
我在风雨里勉强睁开双眼，那人还站在原地，一脸惊慌地看着我，“开始了，他们开始了。怎么办啊幼荷小姐，你要不要赶过去帮忙？”
帮忙？开始？我听得一头雾水，怀疑这个人即使是妖，也一定是个患有神经病的妖。
然而他没等我回过神来，突然跑过来抓起我的手，牵着我向前跑去。他的手不向想象中那样冰凉凉的，反而有种又暖又软的感觉，和劈面而来的凌冽雨水相比，简直天上人间。
我大概在之前的刺激下迷失了思考能力，除了顺从地被他拉着往前跑外，竟没有想到其他的解决办法。
好在这过程并不如我想象中那么长久，不过一分钟左右的时间，这个奇怪的人就停了下来，高兴地说，“幼荷小姐，我们到了。”
到了？到哪了？
我睁大眼睛看向前方，然而一切都只是徒劳，这雨下得太大，世界一片白茫茫——我只能看到一米以内！
出于对未知的恐惧，我只好用迁怒来缓解压迫感。我对他怒目而视，色厉内荏，“这是什么地方？你带我过来干吗？”
“这……这是车站啊。”那人低下头，喏喏答道，“前面太危险，我进不去。”
他话音刚落，雨雾突然愈加浓烈起来了，他抬头看了看天，一副凝重的表情，像是要哭出来了。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安慰他还是甩开这个莫名其妙的人独自离开。
“幼荷小姐你快进去啊，望川少爷落下风了！”他焦急地看着我，我没有反应，竟然被他向前推了一把。
“小五，你在做些什么？”
眼前突然一片灰闪过，那人身边又多了个人，同样是一张没有特色的脸。他板着脸训小五，“你是站在哪一边”
被唤作小五的人看来是懦弱的性子，低垂着头，讷讷解释，“四哥，可望川少爷他，他是孟主的儿子啊。”
风越来越大，我因为之前被推离，仍站在他们一米之外。小五的声音被风声雨声干扰，我只听见模糊的几个字——是在说孟望川的父亲么？
“可孟主就是因为他而死的！”那位四哥的声音听起来气愤又难过，“要不是他，要不是他……”
他的声音一下放大，“总之我绝不会承认他的！你看着吧，他今日能不能进入绿泉，还是个问题！”
像是为了映衬他愤怒的心情，天空里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天地间骤然亮了起来。而我总算看到了不远处的场景——车站门口，一条青色巨蛇在路中间盘成了好几圈，向天空吐着蛇芯。我的脚一下就软了，世界上哪有这么大的蛇，那些所谓的巨蟒也不过十几米长罢了，可我眼前的这条，粗如成年男子的躯干不算，看上去就向有几十米长一样！就算是在峨眉山修炼了千年的白娘子，大概也就这般模样吧。
我脚步踉跄，差点瘫软在地。
好在那被唤作小五的人伸手拉了我一把，我才不至于姿态如此难看。然而这人似乎还嫌我被吓得不够，锲而不舍地向前推了我一把，“幼荷小姐，你快上去啊。”
上去？上哪去？我的脚已经软似面条了。
他见我不动，面色焦急，伸手向前一指，“你再不去，望川少爷就顶不住了。”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这才发现那蛇盘起的身躯里，竟然还有一个人在。因为身下被青蛇缠住，他只露了双手和脑袋在外面，我刚才全部吸引力都被巨蛇吸引过去，才没有看到他。
那是孟望川？？？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一阵阵抽起来。
这小子搞什么鬼，一回来就惹到妖怪么？想到奶奶还在家里等着我接他回去，我一阵头疼。转过头一看小五还在鼓励地看着我，我的头就更疼了。是什么让这个妖怪认为我比他更有能力救孟望川啊！
没办法，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我总不能放着孟望川不管，如果我就这样抛下他自己回去了，保不准等待我的后果更惨。我放开小五的手，试探地向前走了几步，还好，脚步虽然仍旧轻飘飘地没有力道，但总不至于倒下去了。
我抬头看向那条青蛇，他似乎很享受把自己身体盘起来的乐趣，眼看又盘了一圈，孟望川的脖子似乎也被掩埋了。
再不上去就来不及了啊。我脑子里突然闪过这么一句话，然而细想想的话，我上去，不也只是送死么？
雨又下大起来了，刚才闪电们的力量也消失了，我眼前又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好在眼睛看不清了，耳朵愈发灵敏起来，似乎有车子过来了。是人类么？他看得见那巨蛇么？我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果然有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到我面前突然停了下来，打开车门，“快上来。”
……是刚才肇事逃逸的司机大叔！
不过既然他撞的是妖怪而且没有撞死，我也就不去谴责他的道德问题了。我快速地钻进去，指挥他，“大叔，向前开。”
他二话不说，直往前去。还不忘提醒我，“把伞拿起来。”
不过是把伞放你这里放了这么一下，有必要如此嫌弃它么？我拿起黑伞，突然发现它似乎有什么不同了，那原先被我嫌弃的木头，上面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许多歪歪扭扭的线条，突然之间显示出某种与众不同的品位来了。
车子一瞬间就开到了巨蛇脚下，如果它有脚的话。司机大叔竟然看得见这条蛇，因为他顺着蛇身开上去了！难道，难道司机大叔也是妖怪么？我向他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不知什么时候起，竟然变成了一只大松鼠……
难怪他说他们家小孩子八九个月的时候定亲，松鼠可不就是这样的么！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雨天迎客（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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