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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和氏璧之淘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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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和氏璧之淘儿
连赶了几天路,三人都疲惫不堪。
“好累,我们这是去哪里啊?”邸祀棠把嘴一撅,垂下手臂敲打着小腿。
“去京城啊~”我替一一擦去汗水,拿出水来关切问道:“累吗?”
邸祀棠提起裹满白布的偃月来打我,我轻轻闪过,嬉皮笑脸的将脸伸到她面前说:“吃醋啊?”
“找死!”她见我欠扁脸主动伸到她面前,话不客气的两指一捏,三百六十度大旋转。
“疼疼疼疼!”我死命挣脱她,捂着脸嚎叫。
突然息声,马蹄踏过,激起一片扬土。
来人大叫,“让开!快让开!”
我急忙侧身让道,马上那人身着锦服,云鬓盘起,死命的拉着缰绳,却无法让马停下脚步来。
马急速驰来,脚步不见减慢,很明显这马失控了。
我嘿嘿一笑,提着大包小包纵身一跳,稳稳落在马背上,却因为马速太急,差点颠掉下去。
“呼……”长长舒口气。
“穆延昭!!你干什么?快回来!”邸祀棠气得直跳脚,也不顾一一跑着追上来。
“祀棠,照顾一一,我把马停下来。”我说着朝她摆摆手,示意她快回去。
“吁~~姑娘……”她转过来看我,脸颊不自然的泛起红晕,想来已是与这马狂奔了许久了,胸口起伏,“姑娘会马术么?”
我转过头就见那人清秀面庞,再看自己的手正搂着人家纤腰,急忙松了手,“啊啊啊~”
“小心!”她柳眉倒竖,急忙腾出手来拉我,我被她猛地一下子扯回马上,整个身子又撞在她左肩上,急忙又将手跨在她脖子上,稳住身形。
才两秒钟的事,却把她急出一头汗来。
空气中微微弥散着她的气息,恩……清凉,带着一点薄荷香。
想来我又撇撇嘴,这里怎么会有薄荷这种东西……?
“姑娘?你没事吧?”她一声轻唤,眼神不是在前方与我身上交替,双鬓渐渐被汗水打湿。
我回神来,尴尬了一下,“呃……姑娘怎么会着锦衣骑马?”
她斜眼撇撇我,似乎在奇怪我的闲情,“姑娘能不能先让马停下来?”
我不答,反问:“你这马一般可以跑多长时间?”
“一天一夜。”
我微有些诧异,一天一夜?“那载两个人呢?”
她微微迟疑,答道:“半天吧……”
“再加上我手上的东西呢?”
她恍然,“你想让它累了自己停下来?!”
我还想知道……“这马跑了多久了?”
“一个时辰……”
我微微抚额,路还长着呢,跑吧!
两人静默许久,她在专心驾驶,我却在想,这人好生面熟,但我怎么可能见过……她不时瞟瞟我,“为什么不说话了?”
“啊?”我心不在焉的回着话。
“姑娘贵姓?”她注视着前方的路,尽量让马走平坦一点的地方。我闻言,思索片刻……不曾回答,或许我不该再用假名……可是闻浅背负着太多的难忘,即使这些已成碎片。
“不想回答?”她语气淡淡,仿佛什么都不能影响她的心情。
“不是,只是……我已不是我。”我将头埋进臂膀里,贴在她的背上。
她不言,只觉背上一阵冰凉,那人身上的悲凉她生生切切的感觉得到,轻轻叹口气。“同是天涯沦落人……”言语间,竟也有些说不清道不尽的伤感。
我轻轻吸吸鼻子,我知道她的心上的不一定比我轻。
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我随口问:“哦,对了,这马怎么会失控的?”
“呃,我们遭遇马贼,交战过程中马儿被人暗伤就失控的狂奔起来了。”她收敛了哀伤故作平静的说来。
“为什么不跳下马去,这样就不至于与商队失去联系了?”我不明所以,手里还领着两个包袱,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坐好。
“呃……啊……”她难得的窘涩起来,像一个被人踩到尾巴的小动物,左右闪躲。“我怕马儿伤了路人。”
看她欲语还休,我捂着嘴想笑,借口……心知她难开口,于是帮她找了个台阶下:“姑娘贵姓?家住何处?”
她难堪之色渐渐退去,换上一脸沉稳,她的身上有一股不属于她的冰凉,任谁也抗拒,出于保护的抗拒。
我知道我又问错话了,只是奇怪,今天点背吧?还是别讲话了……
马也不知狂奔了许久,渐渐慢下脚步来,是啊,任再好的马一口水也不喝地跑上几个时辰都会累的。
我渐渐也累得不行,全身都颠得快散架,连手都举不起来。
女子似乎也很困乏,我在思索着找个更快的方法让马停下来,眼角不由看向马屁股上,找了半天也没看见它的伤口。
“看什么?”她斜眼扫扫我,轻咳两声,提醒着我。
“着马不是受伤了么?怎么还这么能折腾?”我死不悔改的看着马屁股。
她正色道,“下手的是个高手,将细针打进穴里。”
我眯起眼睛,转而一脸困惑的打量起这个一身华服的女子。
她躲开我的视线,脸色很难看,似乎体力透支了。
我叹口气放弃了从她身上得到答案,伸出手在马屁股上摸索,伤口啊,我在找伤口!
听闻那马一声低吼,我大喜,朝着摸到的地方运功,借用内劲将针逼出来。
“你在干什么?”
突然那马一声长啸,黝黑的鬃发上的汗水随着前蹄的高举,流到背上。
我双手穿过她的腰拉住缰绳,防止自己掉下去。哪知那马再一点地,居然转了方向又开始狂奔,我身子一歪,差点滑落。
“小心!”她帮我稳住身子,吓得脸色惨白。
我冲她抿抿嘴,一脸得意。
她不懂我为何这么高兴,摆摆头将我拉上来,于是我们又往回程奔了许久。
我将针取出之后,马的疼痛似乎减轻不少,渐渐停了下来。这时我们已步进一片疏林,她下马后心疼的摸着马背,望着那马发呆。
“这马……有名字么?”
“恩??”她眨眨眼,看着马儿的眼神定格。“还没有,‘他’还来不及给它取名就……就……”
马儿幽深的眼眸,埋头吃着青草,与人无忧,深棕色的鬃毛泛红,没错,像一团火焰,比它奔跑时更像一股火焰。
“叫她淘儿可好?”
“淘儿?……”她既不说好,又不说不好,只是深邃的眸子又涣散开去。
见她思绪飘远,我蹲在水边,轻轻捧起一捧水来认真的洗着,毕竟摸过马屁股……
“既然这么嫌弃,干嘛还去摸?”她负手而立,偏头看我,在她眼里,我有一万个理由可以不这样做,就像之前打算的那样,等马累停了就好。
我说我心疼你,你信不信?
估计说出来就是被白眼的下场,于是我含着抹笑意,甩了手上的水走到她身旁,“饿不饿?”
她轻轻刮我一眼,如若我不说,也许她还真不觉饿,察觉到她微微蹙起的眉,我挥挥衣裳坐了下来,惹得她清眸一撇。
我拉拉袖子,从包袱里翻出不少好东西,天哪,这个邸祀棠快要把她祁阳老窝里的东西都搬出来了。
她微微咋舌,“你,怎么会有这么多值钱的东西?”
我吐吐舌头,难道还和她说是我的一个强盗朋友的?还是直接道抢来的?
“辰巳鼎?九转冥铃?方天画……?!”
她一一道出这些宝贝的名字,惊讶的合不上嘴。
我也暗暗惊叹她的眼力,对她的身份更加忌惮起来。
一个包裹刨完了,我打开另外一个包袱,还好没什么吓人的东西了,有点干粮,几十两碎银子,衣物,还有……看到衣物下,露出一角精致的布囊,我伸手打开,里面是一卷未经装裱的墨画。
展开,火红的凤凰花冲击着视觉,灿烂到不忍让人去看,一片片盛开着的花季缠绕着阳光,倾泻到树下的少女身上。画上的女子微微抬头仰望天际,一身清素的蓝色外装,眉间是如梦初醒后的迷茫,和傲视天下的沧桑。右边原本空白的地方已经题上了字。
忘难忘,慨愁当以慨新康。
不思量,醉又如何醉情殇。
了枯然,青丝剃换青灯伴。
再重返,缘灭只因缘未断。
缘灭只因缘未断……
你没有放下那段感情,事到如今,我却累得连你离开的原因也不想过问。
你说我禁锢你太深,说在我的羽翼下,只看到自己的脆弱。
你要离开,我从未阻挡,只是不想眼睁睁看着你做他人新娘而已,离开,一次又一次,这也是我的选择。
“好绝的一首诗……”
是啊,好“绝”!
她触到我冰冷的眸子,微微一惊。
“吃东西吧。”我这样说着,冰冷的眸子渐渐暗淡下去,分了一半食物给她。
“画上的人……是谁?”
我斜眼再去瞟瞟那画,画上的人儿不算绝色,但身上迷惘惆怅的气质无法让人忘却。“不知道。”
“这人跟你有仇?”她扯过画来看,“不会是你情敌吧?”
我轻轻合上眼,抬头深深吸一口气,努力将心上难过的东西减轻一点。
“啊,我想起来了,这个人,是解忧酒庄的舞女?”她一声低叫。
我收起画,塞到包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对她笑,“快点吃,我有点担心她们。”
她打量我一眼,默默地咬下一口手中粮食。
吃完东西,我们骑着马回去找一一与邸祀棠。
“一一?”她听到这个名字脸色一变。
我又记起好像确实在那里见过她,于是试她一试:“姑娘可知道花荣……?”
她消瘦的背一僵。
这时前方传来邸祀棠的声音,“喂~”
我抬头,一一那抹不知世事的身影,长发散开,如出水芙蓉,我哪还记得刚刚所想,下了马朝她奔过去。
马上的人别开脸,匆匆说道,“相救之情,不敢相忘,后会有期!”
“驾~”
那马长啸一声,掉头走了。
邸祀棠跑到我面前,好看的面容挂上了几珠泪滴,吸吸鼻子,“你没事吧?”
我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对不起,没想到那马这么能跑……原以为一会就可以回来了。”我再看看她身后的一一,一一静静看着我,我收回眼神,对着邸祀棠问:“你和一一没事吧?”
“没事,有荀大哥照顾嘛~”
我伸着脖子抬眼望去,荀聚成背着他的大刀咧着嘴对我笑笑,我才注意到有这么个人。
“荀兄,也往京城?”
他先哈哈笑两声,“王室无道,诸侯纷争,另外还有一方势力,贡茶郡,辜岳西。我想近几日是皇帝大婚,几方势力都会汇聚京城嘛,就去看看。”
辜岳西……我又看看那人骑马驰去的方向。
等等……皇帝大婚??不是裴毅大婚么?怎么成皇帝了?!!!
“这个,皇帝要娶的是他的失散的表妹,柴郡主。”
“哦……”我心里又开始烦闷,总觉得这件事好像有点理不清。
他看了看我的脸色,又道:“裴毅大婚要在他之前。”
我去京城是为了和氏璧,可以趁皇帝大婚众人不备之时窃回和氏璧。
“穆姑娘?”
“那啥……我不姓穆……”
两人同时,“啊?”
我看看他们,还不到时候点破……于是打着哈哈,“饿了没有?还有几步路就可以进城了……”
四人各怀心事的步进城里,找了客栈住下。
“客官,几间房?”
“三……间……?”荀聚成拖着长音来问我。
我计算着盘缠,毅然而然地选择,“两间。”
我和一一,邸祀棠走进屋里,一一很自觉地走到床边霸占床位。
“站住!!我睡床!”邸祀棠几步走过去,也占了一个角,贼兮兮的看着我。
我扯扯嘴角,“我不过去……”
“三个人怎么睡!!”邸祀棠不高兴的背着我,叉起手来。
“阿荣,困~”
我汗颜了一下,将一一抱起来,放到床上。
转头就看见邸祀棠要杀人的眼光。
“嘿……嘿嘿嘿……”我理亏的笑着。
“我也要!”
我黑线挂三条……
邸祀棠张开双臂,对着我摇晃,“我也要我也要!”
我转而对着迷迷糊糊的小白一个横抱,将它拉出床上,比了个请的姿势,“好好睡哈~”
邸祀棠恹恹地收了手,向我投来幽怨的眼神。
“我去看看饭好了没!”我从椅子上跳起来,找个借口开溜。
拉开门,就见小二讨好的笑容,我差点没想踹上去。
“客官,这是荀大爷帮你们点的菜,几位慢用~”
门关上,我吃瘪的回到座位上,邸祀棠刮我一眼,拿起筷子来吃东西。
我走到一一身边,“一一吃饭。”
“不想吃。”
她将头枕在手背上,修长有力的睫毛半合着眼睛,我看得心尖一颤。
“一一,你有心事。”我平静了心绪。
“因为阿荣有心事。”
邸祀棠那传来一声汤勺磕到牙齿的声音,她望向我们,反应过来慌慌张张的说:“呃……我,出去下……”
直到门关起,一一才转过身来。
我刚要解释,“我没……”
唇间传来一股冰凉,她将一根指头压在我的唇上,我呼吸又开始紊乱。“一一?”
“阿荣,别撒谎。”
看着她的目光,我垂着眼帘,以一个我至今不明白的眼神望着她,是长者的怜爱?是守护者的观望?好像都不是的。
“荣。”
“恩?”
“荣。”
“恩。”
一一合上眼帘,慢慢将脸埋进我的小腹,轻轻启唇,一声声叫唤着花荣的名字,好像一点点将我推往深渊,我机械的应答直到她不再出声。
她的睫毛修长,静静垂着,淡色的墨眉弯曲有度,嘴唇轻轻抿着,安静的脸颊有着一股透视一切却令人迷茫的怅惘。
迷惘……
如若这副身体是我的,就不至于放她走远。
该死,怎么又想到她……
看着一一安安静静的容颜,思绪又飘远,马上的女子,的确在哪里见过,似乎是认识一一的,当时没注意,她好像怕被一一认出来才匆匆走掉的。
谁呢……梦中的画面当时觉得很清晰,可是醒来后却变得很模糊,随着时间推移,更是不堪回忆。
晚上,仍不见邸祀棠回来,心下着急,合了衣裳出门。
“荀兄,可有见到祀棠?”荀聚成打开房门后,我就朝着他劈头盖脸地问。
“……没……”
“哦……”我转身欲走,被他拉住。
“什么事?”
“不见了……”
“怎么会?!……”他见我脸色不是很好,沉吟了一下,“别着急,她这么大个人了……不会有事……”
他说着说着看我的脸色越来越不对,就索性不说了。
NND,她这么大个人?!她才几岁啊!十六!在我们现代也就顶多一高中生,高中生就一弱势群体。
“别担心,可能是她比较贪玩,一会就回来了。”
我阴着脸点点头,“荀兄照看着点一一,我出去绕绕。”
“绕绕?”荀聚成看着我的背影抓抓脑袋,一脸无解。“想去找人就直说嘛……唉……”
素月清风,但我的步子却很重。
城里好玩的地方我都去过了,哪有那个强盗小姐的踪影……她会去哪?她还可以去哪?!
我懊恼的搔搔脑袋。
“诶,铁口直断,不灵不要钱~”
我塔拉的脑袋岑的弹起来,寂静的小巷里,那人一身淡蓝色布衣道褂,手上挑着竹竿,杆上挂着白旗,上书四个大字,“神机妙算”。
清秀的眉目有一股阴柔的美感,一撇胡子好生不协调。
“请问……”
“咳咳……小姐这么晚了还待在街头,是为了寻人吧?”
“呃……”我紧瑟着嘴,有细细端详起他。
“敢问姑娘寻的是不是意中人?”
“不是。”
“那你可有一点点喜欢她?”
我一怔,这个人好不像杜绝尘虑的道人。仍是摇头,“道人所说的喜欢,并没有。”
他脸色微沉,“那么姑娘请回……你今天是找不到她了。”
我一把扯掉她胡子,“装!你还装!”
邸祀棠胡乱的挣扎几下,静了下来看着我的眼里竟泛起泪来。
我的天,我怎么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才来找我!”
“我……我不是想着你贪玩所以没在意么……”
“我就一点点都比不上一一和她?!”
“你又扯上一一和她干嘛……”
“穆延昭!你老实告诉我,你心里就连一点位置都不能留给我么?”
“祀棠……”
“你喜欢颜诩是不是?!可你知不知道,她在嫁人前在想的是谁?她整天在书房里画的又是谁?是茗君啊!!她喜欢的不是你!”她一把推开我,涨红了脸向我怒吼,眼角还带一丝讽刺与绝望,看着我,又开始捂着脸抽泣。
“祀棠你怎么了?”我一步步走近她,僵硬的手覆在她的手上,“怎么了?告诉我。”
她继续抽泣,瘦弱的肩膀轻轻颤着。“颜诩……颜诩……她……”
我手一颤,扒开她捂着脸的手,教她抬起脸来看我,“颜诩怎么了??”
她皱着眉头,红红的鼻子一吸,“死了!!你满意了?!”
“别和我开这种玩笑!!”我有些难以言语的愤怒,我可以容忍她任性,无理取闹,占有欲强。但我无法容忍有人拿颜诩开玩笑。
她生生吸气,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我开玩笑?!哼哼!她是我什么人?我拿她开玩笑!!她不配!”
我气急,抬起手掌,僵住。
“怎么!你还想打我?!你来啊你来啊!!”邸祀棠瞪大眼睛,血丝布满了眼眶,嘴皮也失去血色。
不知为何控制不到自己的情绪,顺势便挥了下去。
震惊!
我……我……我怎么可以打她!!
“我……”
“你……!”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办,直直看着她红通的脸颊不知不觉肿的老高。
挥袖离去,不是因为愤怒,而是不知所措,一半是因为祀棠,然另一半……祀棠她再过分也不会骗我……
我看不见前方的路,路好黑……好黑。
心静得不像话,怎么了?终究是要停的,不用担心不是么。
“穆延昭……你混蛋……”
身后这一声喊得凄离,没有一丝怨恨,只是痛。原来她也可以如此伤心,不哭,不闹,只是一声声喊着,混蛋。
我混蛋,一点没错,我愿意承受一世骂名,可我真的希望她说的不是真的。
颜诩,颜诩……你在哪,你不会有事……我去找你……我现在就去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