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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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洋又重新开起了理发店，老实说，他的手艺不错。
而我也干起了我的老本行，有了前几年摸打滚爬出来的经验，我顺利地进了一家不错的广告公司，在里边如鱼得水。忙起来的时候就跟一王八蛋似的，闲着的时候我就会去回想这几年，那对饮成三人的情景。我思考的东西很多，其中有个问题我反复想了好久，楠楠和许洋之于我到底算什么。我那时的解释是，自己对母亲是厌恶的，那份对母亲的爱恋与依赖无处施放，在我急需这样一个情感出口时，楠楠降临到我的世界，来到我身边，于是我急不可耐地抓住了他。可许洋呢？毫无疑问，他是我的爱人，我喜欢他举手投足中的每一个动作，喜欢他高谈阔论间夸张的语调，喜欢他吞云吐雾时落寞的神情。我想我是离不开他了。
就在我以为我们会一直这样快乐的生活，直到老去时，楠楠出现了。
情人节，我定了束花给许洋，我让许洋去开门，看着他嘟嘟啷啷地不情不愿地跑去开门，我暗自想象他惊喜的模样，可茶都泡好了，他还没进屋里房间。我溜进大厅找他，从我这个角度可以看到许洋低垂的头，我走过去，一边逗他，亲爱的，是不是太感动了。可是走了两步我就停下来了，嘴角的笑意凝固消失。许洋对面，坐着稳如泰山的楠楠。
严征，这辈子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遇见了你，楠楠恶狠狠地说出这句话。男人生气时爆发出性感，女人生气时总很难看。可楠楠不是一般女的，两年没见，她的恨意让她更加妖娆。
我突然想起楠楠和我在一起时说过的话，严征，你要是敢负我，我就去死。我乐呵呵地说，那不是成全了我和那个第三者了吗。她思考的时间都没花就说，我会拉着那个狐狸精一起去死。我一笑而过。她不许我笑，说，我怎么可能让你和狐狸精风流快活去呢。其实她还没有说到重点，如果她死了，我会不得安生。不像我继父，我害他时，心里产生的就只是复仇的快感，而对楠楠，她是无辜的，害她我只会良心不安。原来，我还有良心那个东西啊。
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楠楠真的那么的决绝。4月1号愚人节，楠楠给我打了个电话，她说，今天是我们相遇六周年纪念日，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不会让你们两个风流快活的。
我讨厌愚人节，正如我和楠楠的相遇，上帝给我开了个玩笑。我放下手边的工作，按照楠楠的指示来到了一段车流量很高的路边。她在我对面路上朝我招手，笑靥如花，左手牵着许洋，看起来就像是一对完美的恋人。我突然横生出一股醋意，想要到马路对面去带走许洋。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我寻思着等车过了就过去和他们会合。可是我看到楠楠拉着许洋的手，就像她当初拉着我走进许洋的理发店一样，冲出了马路。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我眼前的世界红了一大片。
我死也不让你们两个贱人在一起，楠楠躺在血泊中，用残存的气儿说完这句话，失血过多的身体有节奏地上下起伏，她的眼神逐渐失焦，我的眼也开始模糊了。她死了，我终究是要不得安生。
许洋没死，但是撞残废了，右腿这一辈子都只能瘸着了，很影响美观。可我怎么能嫌弃呢，我爱他呀。
我暗庆许洋还活着，甚至有时会想这下我们之间是彻底没有什么阻碍了。可是每当产生这样的想法，我的良心都会一阵慌。
而收拾完楠楠的遗物之后，我以为，我算是万劫不复了。
楠楠有记日记的习惯，这个我早就知道了，我们在一起时我说要检查一下她的思想动向，要求看她的日记，可是她从来都是把嘴一撇，宝贝似的收起来。我自然是对小女生的日记不感兴趣，只是玩笑罢了。
她的遗物里，安静地躺着她的日记本，绿色的皮子，16开的纸。我鬼迷心窍的带走了她的日记。
如果还有选择，我不会带走那本日记本，我宁愿什么都不知道。
人有时真的不要知道的太多，不是怕惹祸上身，而是怕承受不起真相的重量。就像是你一直以为地球是方的，可有一天智者告诉你说地球是圆的，于是你突然就恐慌了，这不是你所认识的世界，你所坚持的所认为的竟都只是个笑话，真相就在那里，不离不去，等你发现时，恣意嘲笑你的坚持，任你的心被掏空一大块。
我才知道，楠楠一直都有严重的抑郁症和偏执症。现在回想起我们曾经的日子，那么她的有些行为的确可以解释了，也只有我这个同性恋能受得了这样一个女人。
她的日记里记满了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她说我曾说过喜欢车，就把我给她的零花钱都拿去买正版汽车模型了。她说她的私房钱就是我和她一起的日子，她把它们珍藏在日记里，当成珍宝。她说我对她越来越冷淡，于是她比以前更加的失眠，试着吃了半瓶安定，结果没有睡着也没有吃死，因为药过期了，只是急性肠胃炎。她说我和她提出分手，她以为是自己的抑郁与偏执让我受不了，就同意了，离开北方，来到梦寐以求的江南。她说她回了北方一趟，知道了岳山软禁过我的事儿，也知道了我和许洋在一起的事实，她偏执的以为自己最亲近的两个人一起骗了她。她说她要我死。
我知道，我做错了太多事情。错误连着一个错误，最后竟酿成一个大祸。是我一步步把楠楠逼上了绝路，现在想想，我是真的不了解楠楠，她的敏感忧郁，她的偏执决绝，让她奔上死亡的路，义无反顾。
我毁了她生命，她毁了我生活。
我开始睡不着觉，整夜整夜的失眠。厚厚的窗帘挡住了城市夜晚的流光溢彩，我被黑暗包裹了全身，不能确定此刻的自己到底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许洋躺在我身侧，轻轻地呼吸。
房间渐渐亮起来，天要亮了。我开口说，许洋，我们分手吧。被子里的许洋动了一动，就没再做反应了。我叹了口气，知道他也彻夜未眠，以往，他的睡姿并不是那么老实。
我只是因为良心不安才和许洋这样说的，真要我离开许洋，说什么我都不愿意。
可是许洋说，我们分手吧。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他厌倦了，同性之间本来就是这样，觉得不错就凑一起，厌了就分开。我知道他是在骗我，自从他腿受伤后，理发店也暂停营业了，他就一直萎靡不振，有时会问我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个累赘。我也知道他爱我的程度不比楠楠低，他也明白我心里对楠楠的负罪感。可他假装的时候表情都那么真，他吊儿郎当地呐眼角瞄我，右手撑在他的拐杖上，我讨厌他那种表情。于是就揍了他一拳，想要小小教训他一下，谁知他一个失衡就从2楼直接滚到了1楼。不曾想，车祸都没死的许洋，就这样摔成了植物人。
我的第一反应是报应，这是楠楠给我的报应。她临死前说的那句死也不让我们在一块就这样被印证了。
我萎靡了一段日子后，决定把精力全部放到工作上，公司里的同事暗地里叫我冷脸工作狂。身边的女性碰到我总是一副想要接近却又不敢接近的样子，我知道，我快要30岁了，可是依旧是好看的男人。但我知道，这辈子我都不会再接近对我有什么想法的女人了，我对她们有种恐慌的情绪。
靠着我那股无名的干劲，我的事业蒸蒸日上，只有我最清楚，自己是多么可怜的一个人，我的情感早已支离破碎。工作让我暂时忘记那两个给了我一辈子伤痛的人，我收获了金钱，地位，名声，可就是没再有情人。
在我们互相摧毁后，各自的情感早已无处停靠。
非工作时间，我偶尔抽点大麻，只是为了让自己不那么清醒。
请相信我，清醒是最大的痛苦。
人可以为痛苦而死去，因为解脱并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许洋其实这样也好，不再对楠楠有愧疚的心情，只要沉睡。这样也好，就让我一个人背负着，这是楠楠留给我一个人的惩罚，我欣然接受。
现在，我在赶往市医院的路上，我把这十年的经历回顾了一下。我的故事都集中在前六年，许洋已经睡了整整4年，人生到底有几个十年，让我们去把这样几个人深深的镌刻在脑海中。我妈也去世了，这世上只剩下我孤独一人，楠楠，你给我的惩罚还没结束吗。
到了医院，我支走护士大夫，给许洋擦脸，这些年，我一有空就过这儿来看他。如果说，当初我没有遇到楠楠，而是先遇到的许洋，或许一切都会更加轻松容易些，也许不会有那么沉重的羁绊，也许不会爱得那么痛，伤得那么深。人生若只如初遇，只有美好的第一眼。
其实，老天给了我很多选择，可是每道选择题，我选的都是最错误的那个答案，所以，得零分的孩子要罚站，选错题的大人要背负。
我握住许洋的手，反复磨搓，他的肌肉已经有些萎缩了，我专注地看着他安静沉睡的脸庞，他还是那么好看，还是那么让我怦然心动。突然，我的手一紧，他反握住我的手！我猛地一抬头，对上了他笑弯的眼睛。
“医生！医生！”
……
楠楠，是你让他醒过来的吧。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已经原谅我了呢？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