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清音之瑞清》苏寒无

2、寿宴

　　戏台子隔着湖水，搭在了水榭对面，台上正唱着《麻姑拜寿》，十四频频举杯应对交相敬酒的众位阿哥，瑞清笑着与几位福晋打趣，偶尔瞥一眼十四，见他目光游离见颇有些不耐，十阿哥的声音清楚的传了过来：“十四弟仔细看着，可别等完颜姑娘来时，已经喝成了大红脸。”

　　十四顿时有些窘迫，却强自镇定地唤身边侍女斟酒，眼看一杯又要下肚，却忽的搁了酒杯，瑞清随着他的目光看去，见一着翡翠色宫装的少女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向水榭走来，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手捧礼盒的婢女。

　　那少女约莫十三四的年纪，身形虽未长成，一身宫装却衬得她窈窕有致，琥珀色的大眼睛甚是有神，却微微低垂着。一路走到阿哥席，恭恭敬敬地福了身，声音清脆：“给诸位爷请安，爷吉祥！”

　　“起吧。”太子略抬了手，侧过头与八贝勒说话，不再理会，十阿哥见她姗姗来迟，声音带了几分调侃：“完颜姑娘可赶得早！”

　　阿哥席内一阵哄笑，女眷们也掩了唇，瑞清扫过十四微微愠怒的脸，又看到八贝勒不动声色地应付着太子，对底下的事一副“未闻未见”的模样，心中有了计较。

　　“十阿哥不知，奴婢早便赶到了贝勒府，只一味躲着不敢出来。”完颜尔雅对众人的哄笑不予理会，声音听不出喜怒，十阿哥一听这话，忙问：“这话怎么说？”

　　完颜尔雅做出一副为难的表情：“奴婢在门口听着礼单，什么‘太子赠景泰蓝花瓶一对，琉璃屏一对；四贝勒赠紫玉如意一柄，六角银铃熏炉一对…’奴婢听得直跺脚，这手中的礼和众位爷一比，比，哪还送的出手。”

　　瑞清淡淡听着，手中把玩着酒杯，听见十四命她将礼物呈上，这才抬眼看去。

　　只见完颜尔雅亲自从盒中取出一卷画轴，轻轻打开，瑞清顿时一顿，放下手中的酒杯，颇有几分兴致盎然。

　　那是一幅极为普通的山水写意画，玉带般的湖水平静无波，一位鱼叟正盘腿坐于岸边垂钓，旁边是一从花开正艳的金梅，枝桠上落着点点雪白，那是正纷纷落下的雪花。

　　十阿哥看罢，不屑地从鼻孔内发出一声闷哼，扬眉道：“这不就是一副‘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嘛！”

　　席间一片静谧，只听得到水榭对面咿咿呀呀地唱着一折子《苏三起解》，十四缓缓扬了唇角，笑道：“是副四季图！看这雪下得声势浩大，说它是冬吧，四月才开的金梅开得正好，湖面也未结冰。若说它是春，又如何解释这漫天白雪。”

　　“十四阿哥好眼力。”完颜尔雅微微鄂首道。

　　“四季图？”十阿哥仔细一瞧，嘀咕道：“金梅盛开为春，湖面无波尚未结冰可定为秋，漫天白雪是冬…又何来的夏？”

　　“十弟，你仔细瞧哪鱼篓。”八贝勒眸中含笑，众人皆看向渔翁身侧的竹篓，那里面一团一团圆润的水红，竟是…

　　“是寿桃！”十四拍手笑道：“好个寿桃鱼篓！”

　　众人豁然开朗，又恢复了方才的谈笑议论，这厢十阿哥仍是忍不住发难：“不是说方才一直躲着不敢进来，那现在怎么又进来了？”

　　完颜尔雅轻笑出口，朗声道：“因为…奴婢听到了十阿哥送的‘象牙蛐蛐笼’了呀！”

　　“咳！”太子一声轻咳，大笑起来，阿哥席内霎时或真或假笑声一片，八贝勒也好笑道：“早便听闻，罗察家的格格最是口齿伶俐，这下可是领教了。”

　　八贝勒话才毕，十阿哥便气道：“爷又不止送了那个，爷还送了青白玉精雕莲花观音，你怎么不说！”

　　便又是笑声一片。

　　瑞清亦噙着笑，一念心思，全投在了那画上起落有致，锋芒毕露的落款上，渐渐敛了笑。

　　这厢，完颜尔雅轻吁了口气，抬眼不着痕迹地扫向阿哥席，看到四阿哥正看向水榭对面的戏台，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椅背，显然没有过多注意于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坐到女眷席，却又是如坐针毡。

　　晚宴一直戌时，瑞清随胤禩站在八贝勒府前，看着十四送走各位阿哥格格，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含了几分醉意，却显了几分意气风发。

　　“奴婢适才看见十四爷特意吩咐小东子将格格的画收好，可见十四爷是喜欢的紧。”

　　“这寿礼赶得急，仓促了不少，也亏十四阿哥赏了个‘四季图’的名儿，算是解了围。原是没有那么多讲究的，不过是一副没有格子的连环画。”

　　“连环画？这名字倒新奇，格…八贝勒吉祥，十四阿哥吉祥，八福晋吉祥！”

　　瑞清侧头看向这主仆二人，完颜尔雅仍是规规矩矩地垂着眸。

　　“八爷十四爷吉祥，八福晋吉祥。”

　　“八嫂不是外人，你不必拘着。”十四上前一步将她扶起，还未等她辩解，又问：“你说的‘连环画’是什么东西？也是听说来的？”

　　“可不就是听来的！”完颜尔雅一笑，不经意地对上八福晋满含探究的眸，竟是狠狠一愣，半响回过身，福了福身，在三个人的注视下上了马车。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瑞清凝望着那辆马车，依稀记起那年初夏，她带着一个旅游团来到故宫，在原地等待游客自由游览时，她发现原本喧闹的故宫正一点一点变得寂静，最后一眼望去，空无一人。

　　她满心疑惑地向前走去，眼前募地一黑，标着“菁华旅行社”的导游旗摔落地上…

　　“在想什么？”胤禩温吞的声音传来，瑞清回过神，发现十四也已坐上了马车。她淡淡一笑，声音是自嫁入贝勒府后少有的轻松欢愉。

　　“那个完颜格格，真是个妙人。”

　　胤禩听罢，单手揽了她入怀，唇角微牵，目光变得更加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