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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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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着饭后水果出来,不出意外看到知智正聚集会神的盯着电视上桑原本因坊对战绪方十段的第七场赛事的解说局。将水果拼盘放在他伸手就够得到的地方,知让看到知智眼晶里闪动的星光时微微一怔,那种熟悉的热忱竟然让忆起了前世那位凭借棋技位列九卿的同伴。
看到短智完全没有觉察到她的到来,知让也不打扰转身离开。或许,知智能够在围棋这一道上,走得比谁都远。
斜倚在门槛细细观察知礼在练习她前几日所教授的步法,知让手指轻划门柱。知礼的天份不错也很努力让她很有调教的愿望。将茶和甜点放在门口,知让披着厚厚的外衣坐在廊道上看向月光依稀的夜空。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略略计算好本月的日常支出与收入之后,知让才松了一口气。她把本月的二十件稍微低档的各式饰品雕刻全部委托给了一家信得过的商铺。因处于创业初期,她便雕琢了七件大型装饰品,十三件的手饰类物品用于投石问路;它们的定价都不低但是没想到仅过了两周就全部售完了。证明了这个世界的欣赏力与消费水平与前世并无太大差别后,知让拒绝了扩大产量的建议,并决定每个月提供两件大型饰品五件小型饰品走高端路线。当然那个合作对象本来并不答应,但在看了知让拿出的第二批雕刻品后,立即眉开眼笑。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波澜不惊。知让每日除了必要的外出如购买食材等,其它的时候全部宅在了家里。一方面是为了在最短时间回到当年的状态;另一方面则是在吸取知识。
虽然这个世界与她之前的世界的语言相差不大,但是在其它方面可是有天堑之别。前世她的星球分为东西南北四块大陆以及其它数十块小型大陆。她所在东方大陆在西方、南方、北方大陆相继殒落之时独自支撑起那个世界防御妖魔入侵的结界。而整个东方大陆结界则是神州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在这世界则是没有了妖魔也没有了四大陆。她查寻了现存各国家的历史才惊讶的发现,这个世界的三千年前的中国历史里的商王朝都与她前世的神州相重叠;不过之后历史出现分支神州不再。虽然那些注定要在历史长河璀璨闪耀的名人们依旧相继出现。
后来在理解了这个世界的大部分的规则之后,知让就已经知道她来到了一个科技倒退近百年但不需要随时外出战斗斩杀妖魔相对和平的世界。以前曾经想过如果没有战斗她将会怎么做些什么;但想了许久最终却发现她是在自寻烦恼。因为她想不出离开了战斗她还剩下什么。不过如今事到临头的时候才发觉这种平静的生活也不错。
“时间快得可真快。”眨眼来到这里两个多月了,而她都没怎么感觉到时间的流逝。一大早把开始毕业旅行的知礼与知智送上车后,一直坐在走廊上一边喝茶一边抬头望云的原知让,突然生出这样的感慨。
只是,虽然像平常一样看着蓝天白云,知让心里却莫名的牵挂起刚离开不到半日的知礼和知智来。不知道那两个孩子会不会照顾自己,也不知道会不会遇见坏人;甚至不知道那些食物合不合她们的口味。外出集体活动的话,应该不会顾及到知礼嗜甜的口味以及知智清淡的偏好吧。
算了,是小鹰总是学会独自飞翔的。蓦然发现自己越来越唠叨的知让哑然失笑。
闭上眼睛,细细感觉体内充盈的真气她略感欣喜。经过三个多月夜以继日的修行,她终于积累了约前世半成内力的真气,真是可喜可贺。照这个进度修行下去,不出五年她便能恢复当年的颠峰状态。虽然在这个世界,即使不到半成的力量也足够她横行于世界各个角落了。有了这保命的本钱之后,知让也并不急着进行下一步的修行。先把目前的根基扎稳了才是正道。
无事可做的知让正想着这一周弟妹不在家该如何过时一阵凉风吹来,带着淡淡的土腥气。知让侧耳分辨一番后才神色自若的饮了一口茶,心中暗道春雷来了。果然不出片刻乌云蔽日雷声大作。知让不动如山的坐在屋檐下,目光淡淡望向被寒烟笼罩的青山,任冰凉的雨丝偶尔飘进走廊打在她身上。
天地间,除了风声雨声再没有其它的声音。
倒春寒啊,希望那两个孩子不要被雨淋到感冒才好。看着雨势逐渐变大,知让起身回屋透过窗子看向窗外开始抽出芽孢的桃树枝条,以及远方远山上如同淡淡烟霞的樱花林;心想等知礼知智他们毕业旅行回来也许正好可以赏樱花。
不知为何,在雨天知让的心情总能大好。就着这铺天盖地的雨势饮着新茶翻看小说,知让觉得很惬意。可惜没过多久,这份惬意却被突然响起的门铃声给扰乱了。
“这个时节会有何人来?”如此想着,知让提着一把样式古老体积庞大的纸,在如注的雨水中来到门口。
“打扰了,菊代婆——”门口的少年大约是被雨水淋了一阵子,墨蓝的发丝粘成一缕缕的贴着在脸上,白色的衬衫被雨水打湿紧贴在身上,肌理若隐若现。
话未说来才发觉来者是一个他不认识的年轻女孩,少年猛地收口有些尴尬道,“不好意思,打扰了——”
“啊,不必介意。”知让迅速收回见到少年的刹那的微惊之色,抬眼粗粗打量了一下略显狼狈的少年,发觉他全身上下都湿透了,便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请先随我来,”
“啊,失礼了……”这时才看到门口铭牌已换成‘原宅’的少年,立刻意识到自己大概犯了错误,想开口解释但是直接被年轻女孩拉到了伞下。
将少年送到客房浴室;知让有些发愁了。家里根本没有适合这个少年的衣服。想了想,取了一件自己新做的偏中性的深衣以及知智的大号内衣放在在浴室外的竹篓里。
“衣服我放在了外面,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吗?”许是照顾弟妹久了,知让根本没有意识到什么不妥。但是她不知道,浴室里的少年脸已经红得不成样子。
“不必了,非常感谢您的帮助。”墨发少年躺在冒着蒸气的浴缸里,努力将自埋进水底。没想到几个月不见菊代奶奶居然搬家了。他这次冒然闯进来可真是很失礼。
以前淋雨的时候被人照顾的话倒还没什么;可是如今被一个与他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子以长辈的态度照顾,他还真是有些不适应。本来今次前来即是为了求签又是为了拜访菊代夫妇;可现今看来是失算了。
在热水中泡得有点发晕,少年才起身收拾好仪容走了出来。
尽管外面几乎是暗无天日,客厅里却是明亮如昼。知让盛了一盅姜汤推到正坐在她对面施谢礼的少年面前,“虽然味道你可能不喜欢,不过还是喝下会比较好。”知让含笑看着气质像极了前世某个同伴的少年,说实话这少年的长得真不错。起码近三个月来她在山下的超市逛了那么多次,没有遇到过一个能与他分庭抗礼之人。而且最令她眼前一亮的是少年居然把她做的衣服穿出了暗夜的味道。黑色深衣制的衣服,其上用银色丝线在肩膀、腰间与衣摆处绣着大朵大朵的菊花。少年墨蓝色的发丝搭在肩上,恰与那银白花丝相映;配上少年因泡澡时间过长而漂洗得泛白的皮肤,以及因发烧而略显迷蒙的桃花眼,使得本是孤寒冷峻的衣裳穿在这少年身上,竟然硬生生的出几分惑色来。这令她这个做衣服的人生出一种奇怪的欣慰感。
墨发少年接过盅放在鼻下一闻,眨了眨眼睛喃喃自语道,“是姜水啊。”而后闭起眼睛一口饮尽。
知让看到少年利落喝完微皱的眉头,觉得很有趣。伸手在少年放下汤盅时把一小碟子的梅子以及一小块蛋糕搁在他的面前。之前冬日天寒时,每次知礼与知智回家时都会被灌一碗的姜汤。那两个孩子都不喜欢辛辣的东西,每次喝完都必须要用甜点、梅子压下那种味道。因而在为这少年熬制姜汤时顺带的准备了梅子与甜点。
看着少年发白的手指优雅的却略带急切的拈了颗梅子;知让不由一笑,知智也是这般行事;明明被姜汤辛辣的味道呛得要死,却依然为了保持所谓的形象忍着不适也不做失礼或豪放的动作。
“嗯,还没有做自我介绍,”因想起了小弟,知让的语气罕见的带了些柔和,“我是原知让。刚搬进来三个月。”
“你好!”少年微微坐直了身体,较正式的说道,“初次见面打扰了。我是忍足侑士。”
忍足侑士喝下那碗带着红糖甜意的姜水心中有暖流划过。曾几何时似乎也有人在他受寒后为他端上一碗姜水;也会在他被辣的直吐舌头的时候悄悄塞给他一颗梅子;可是那种感觉太过温馨美好,竟然令他觉得那是他生命初初开始时的幻觉。
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忍足侑士竟然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在其它女孩子面前舌灿莲花却在这个女孩变得口拙舌笨。仅仅因为这少女带给了他很久很久以前那温暖了他幼年生命的相似感觉,他便无法唐突了她。
“你似乎很不舒服!”知让并不知道忍足侑士在想什么,只不过看到他没有怎么聚焦的眼神,自然而然的如此认为了。
不知不觉沉溺在自己意识里的忍足侑士,直到被知让提醒才后知后觉得发觉自己头昏得厉害。
“好像发烧了。”忍足侑士无奈的开口,声音带着些嘶哑。
“这样啊,请等一下。”知让起身去休息室拿了家庭医药箱过来,直接拿起一支体温计递给忍足顺便解释道,“请放心使用,是新拆封且消过毒的。”
忍足低声道谢后把它含在口里。他的身体他很了解,虽然平时看起来不错而且不怎么生病,但一旦生病绝对要缠绵数日才会好。
看着少女在那里比划着哪种药剂合适,他的心里竟然觉得暖暖的。虽然认识还不到一个小时但这个少女却见到了他狼狈的模样。即使在她面前无法维持在其他人面前的风度翩翩,他竟然也不再觉得尴尬或难堪。而会如此的根源在于这少女身上有一种令他觉得温暖的气场,像极了幼时照料他的外婆。
过了片刻取出温度计看到那条红线稳稳停在36.8的位置上。忍足侑士知道他发了较严重低烧。这样子的话是不适合吃退烧药的。当然他想这绝对与近日来他情绪不稳定有关。
知让看到这个温度也知道他已不适合吃退烧药,而应该打些生理糖水了。
“不知道这雨什么时候停?”被低热弄得嗓子痒痒的,忍足不由咳了两声,“看样子要去医院打点滴了。”
知让抬头看着屋外雨势不减,开口道她觉着这雨还能再下两三个小时。
“看来要冒雨求医了。”忍足无奈一笑。
“没有家人开车来接你吗?”知让觉得低烧到这个温度也不是一件小事情,还是通知家人会比较好。
“嗯,他们都在大阪。”忍足少年有些低沉道。
可是这个时间走到山下拦出租车的话,也未必拦得到。知让有心阻止却也知道真让这少年等上两三个小时就会直接烧得不醒人事。
“没有其他人了吗?”知让觉得忍足怎么着也应该有一、两个朋友吧。
“呵,”忍足顿了下,低声道,“没有了。”
“不介意没有医生证的话,我可以帮忙。”不知道忍足为何不愿向朋友求助,又怜他亲人不在身旁就算丢到医院也没人照顾,加之对他的印象还不错,知让开口道,“只要你不怕。”
忍足闻此言,桃花眼立时瞪得大大的,“难道……”
微笑着点点头,知让问道你是躺在床上呢睡过去呢,还是看着电视打发时间?
忍足摸了摸晕晕的脑袋,“我还是睡过去吧,总觉得意识很不清楚。”
“这样也好,”知让领着忍足回到客房,然后翻出盐水瓶以及针具,示意忍足在床上躺好,手法稳、准的把针头刺进他的血管里。
拉过锦被把他裹严实了,知让又顺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待发觉手感不对尴尬收回时才发现病人已经昏睡过去了。
看着她那只做恶的手无奈一笑,知让轻手轻脚走了出去。知智自出娘胎体质就不好极容易生病。以前还好办些生病了就上医院;可是自从父亲去世而知让又在医院躺了四个月后,他就对医院产生了恐惧感。这是知让在某次带他去时才发觉的。自那之后知让就只好狂补家庭医生的知识;尽量在家里把知智的病给治了以减少去医院的次数。就连扎针的技术也是拿她自己练了几次才做到了无声无痛无息。知智平常虽然努力装成小大人一个,但是生病的时候就本性流露变得极黏人;每次打点滴的时候都要人陪。如此知让也就养成了一旦离开就抚摸他脑袋以示安慰的习惯。谁料想今日竟然顺手‘调戏’了别的少年?
把暖水袋灌了热水放在输液管上,以免生理盐水过凉伤害忍足的身体。知让调暗日光灯抱着针线坐在了窗口。她虽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这个少年既然是信任她而接受她的帮助,她必不会少负担一丝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