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27. ...
-
酒酣耳热之时,一些平日里藏在背后的面目就不免暴露出来了。
那边兰陵不知与千酌说了什么,竟引得她一阵大笑,到得最后,竟将脑袋靠在她肩上,喃喃说着什么。
不知不是不酒气上涌,兰陵面带红晕,向千酌俯下头去,两人越靠越近,越靠越近,最后碰地一声,都栽到了地上。
即墨摇了摇头,回过头时,却见小曲一碗一碗地灌着酒,越喝越急,眼睛越喝越亮,到最后简直灿若繁星,令人不敢直视。
都是怪人!即墨腹诽着,又去看桑落,却见她虽然滴酒未沾,双颊却已酡红一片,眼中醉意满满,目光迷离地看着前方。
怪事,没喝酒也会醉?
即墨正待要问,却见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对着前方空气咧嘴一阵笑,一口白牙森森地:“你们……害不着我……”
即墨激灵灵一个冷战:“你……”
桑落目光没有焦点,兀自森森地笑着,缓缓转身,向门外去了。不知怎么的,即墨想起了一个人——独幽。此刻桑落的情形与独幽极是相似,不过独幽是晚上变,桑落是醉后变,尽管她一滴酒也没有沾。
即墨目光追随着桑落,直到她消失在夜幕中。心中自顾自地在想:独幽医术可说是一绝了,像桑落这种情况,给她瞧瞧也不知会不会有所改善,也免得她见一个高手就喊见鬼,看到陌生人总认为人家要害她,还自行联想出十八种状况,想像力之丰富,着实令人感叹。
远处一声惨叫打断了她的思绪,接着是一阵属于熊猫的吼声,想是醉后的桑落又对熊猫做了什么人神共愤之事。即墨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探探情况,就见夜色中,那黑白毛皮的动物,狂奔进来,胖胖的身子陡然一扑,便蹿上了条凳。
“小……小米……”即墨目瞪口呆。
却见熊猫两爪利落地捧过酒坛,埋进脑袋,大口大口喝了起来。
“熊……猫……”小曲的眼睛愈发亮了,如获至宝地紧盯着熊猫:“会喝酒……的熊猫?”
熊猫自是不理会,转眼便将酒坛子喝口,满意地打了个酒嗝。正当即墨以为它要趴下继续睡觉时,却见它摇摇晃晃地人立起来,走出几步,艰难地摆动着肥嘟嘟的身子,两只前爪狂乱地挥舞着,仿佛人在耍酒疯一般。
“会……跳舞?”小曲呵呵一笑,踉跄着上前,一把抱住了熊猫,一人一熊猫就这样一起舞了起来。
即墨以手掩面,忽然间便明白了遗世独立的悲苦。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结果……就是看到好多疯子。她摇头叹息着起身向外走去,却见十数丈外,桑落正脸朝下静静地趴着,显然是又被熊猫拍晕了。
即墨同情地摇了摇头,将她扶了起来,向酒肆后的竹屋走去。
原本竹屋是她的住所,后来让与了桑落。如今多了个小曲,这酒肆怕是要扩建了。
“你醉了。”兰陵目光柔和地看着千酌,眼中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我又何尝醒过?”千酌自嘲一笑,慢慢直起身来,拂去衣上的尘灰:“自我头一回喝上酒,我便已记不清醒的滋味了。悲苦也醉,开心也醉,到最后,除了醉,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醉里的一切,是真是假?”
“庄周梦蝶,又怎说得清自己是蝶是人?”千酌轻叹一声,向外走去。
兰陵怜惜地看她一眼,缓步追了上去。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保持着一步之遥,慢慢走着。
“庄周是在迷惑,而你却是不愿醒来,为什么?”兰陵轻轻地道:“自我第一次见你,你便是如此肆意狂放,仿佛什么也不在乎。又或者……醉里不在乎的一切,却是醒时最希望得到的?”
“你自以为了解我?”
“我酿的每一坛酒,不都能合你的心意么?”兰陵微笑。
千酌慢慢转过身,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兰陵啊。”
“你到此地,究竟有什么目的?”千酌缓缓问道:“只因为我好酒,此处便有一家酒肆。我向你取酒,你却从来分文不取,世上岂有这样好的事。”
兰陵看着她,神色很是复杂,良久,她道:“既是从未醒来,又何必追究那么清楚呢。你只要记得,我永远在这里为你酿酒,直到你厌烦了我拙劣的技术为止,这就够了。”
千酌亦看和她,眸子里映着月光星光,还有许多分不清的情愫。许久之后,她展颜道:“不错,我喝酒,你酿酒,这就够了。”
“我们都曾有过自己的故事,”兰陵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将她拉到怀中:“然而更重要的是,我们会有同样的故事。”
千酌身子略僵,随即放松下来,放纵自己靠在兰陵肩上,汲取着陌生的温暖。
“会有同样的故事么?”
“是啊,酒肆老板,和酒客的故事。”
一坛解忧,却像是引起了数不尽的忧愁。然而忧愁过后,萦绕心头的烦恼竟仿佛淡了许多,令人心头为之一爽。
醒过来时,千酌正靠在酒肆外的大石上,清晨的空气带了些许湿意,令人精神一振。兰陵不知上哪儿忙活去了,一时见不着人影。
不远处的空地上,小曲和熊猫依偎在一起,睡得正香,而即墨正在一旁很认真地打着拳。
想起即墨说起要救人的坚定,千酌心中浮起些许特别的感觉,她上前几步,便见即墨收了势,向她笑道:“千酌,早上好。”
“早。”千酌简短地打了个招呼,目光掠过她,往酒肆里逡巡一阵:“她呢?”
“你在找兰陵?”即墨道:“她一大早便到后边酿酒去了,说是有了新灵感。”
千酌点了点头,余光瞥见刚刚睡醒的桑落一脸迷茫地走了出来,挠着头道:“我……我怎么了?”
“你昨晚醉了,我便将你扛回房里去了。”即墨笑道:“睡得可好?”
“头有些疼……”桑落苦恼地揉着太阳穴:“有没有醒酒汤?”
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找醒酒汤去,除非兰陵那里有备着……
即墨正要答她,千酌忽丢了个瓷瓶过去。桑落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瓷瓶,犹疑着道:“这是……毒药?你……你想谋财害命?!”
又开始了……
千酌淡淡地道:“瓶里装的是‘筵散草’研磨成的解酒药,吃一颗便会好很多。”
即墨奇道:“你也有‘筵散草’?还有……你身上怎么会有解酒的东西?”这千酌不是恨不得自己醉了就不醒来了么,怎地还会带着解酒药?
千酌蹙了蹙眉:“这‘筵散草’本是二师姐发现的,当年三师姐……”她顿了顿,没有继续下去:“二师姐觉得我一直喝酒对身子不好,便让我带了这解酒药在身上,我一直没吃,所以还留了几颗。”
“原来如此……”即墨心中有些疑惑,却没有多问。
这竹海的事迹传得真广,当初真真还提过这‘筵散草’呢。
“对了,我们此番回竹海,可不可以将桑落也带进去?”
千酌瞥了桑落一眼,狐疑道:“带她做什么?”
“她……”即墨轻咳一声,向千酌挤了挤眼:“你明白的,我想让独幽看看她。”
千酌皱着眉不出声,桑落怯怯地道:“你们……要送我去哪里?要……要将我卖掉是不是?”
“罢了……二师姐对奇奇怪怪的病最是有兴趣,找她看看也好。”
见她应承下来,即墨很是高兴:“我去问问兰陵。”
“呜,不要卖人家。”桑落眼中含泪:“万一买主生得又老又丑还喜欢虐待人呢?”
“不必问了,将她带走就是了。”兰陵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只有一条,完整地带进去,完整地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