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旧事》尾行的竹子

15、.15.

　　自远处飘来的乌云藏起了月亮，整片竹林仿佛被笼在一层黑雾之中，天下偶有一两只乌鸦飞过，留下几声凄厉的啼叫。
　　即墨浑身冰凉，还沉浸在自己方才的推断之中。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兰陵时，她浑身白衣、长发披拂、看不见面容的模样，那说好听些是世外高人，说难听些，已和女鬼的形象无异。
　　即墨又想起了小二，小二可算是酒肆中时常与她接触的人了，可有的时候，小二却会莫名其妙地消失不见，哪儿也寻不见他的踪影。过了一段时间，他又会突兀地出现，令人摸不透他的行踪。
　　而厨师……即墨见他的次数可说是少之又少，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仔细想来，似乎……似乎与传说中的无常有些相似！
　　即墨陡然握住了自己的脖子，神情古怪而惊恐。
　　她想起了小时候父亲与她说的那些鬼怪故事，故事中的主人公终于知道自己与鬼怪同居时，总会发现自己先前吃下去的美味佳肴原来是蜈蚣蝎子蟾蜍泥土一类……莫非……莫非厨师所做的饭菜，就是这些东西变成的？！
　　即墨苦着脸，一副想吐吐不出来的模样，只觉胃里阵阵翻腾，仿佛一张口，便再也忍不住要吐了。
　　是了，一定是的！
　　这分明是崇山峻岭，厨师去哪里寻那些食材做菜，定是变出来的无疑。
　　想到这里，即墨简直欲哭无泪——她到底是招谁惹谁了，先前想要拜入竹海，结果发现竹海门下一个比一个古怪一个比一个不正常。她本以为回到不归酒肆可以暂时安下心来，结果却让她发现，这个不归酒肆其实是一个鬼怪聚集之地！
　　身后衣袂身响，即墨迅速回身，却只瞥见白衣的一角消失在竹影后。她咬了咬牙，追了上去——不管兰陵是人是鬼，终究待她不坏，当面问个清楚也好。
　　前方那人一身耀眼白衣，在竹林之中不紧不慢地游走着，速度不快不慢，却正好让即墨追不丢，却也追不上。
　　即墨在她身后气喘吁吁地追赶着，前方白衣人似乎引着她向竹林深处走去，她越追越是不安，到得最后，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她一停下来，白衣人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也跟着停了下来。
　　“兰……兰陵？”她试探着唤道。
　　白衣人不答，四周的风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林中静得可以听到即墨的心跳声——只有她的心跳声。
　　即墨忽然害怕起来，她慢慢后退着，想要离开这片压抑的竹林，后退之时，背脊却撞到了竹子，她回头一看，再转回来时，眼前的白衣人忽然不见了踪影。
　　即墨的心渐渐为寒意所浸透，她再顾不得许多，转头拔足便奔。两侧的竹子迅速向后倒退，身后依稀有些响动，也不知是不是她害怕间听错了。她不敢回头，只没命地逃着。
　　前方忽地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即墨心下一紧——这声尖叫，似乎并不属于她所认识的任何一人。难道又有什么人受害了？
　　当下要救人的心思暂时超过了恐惧，她健步如飞，向尖叫传来的地方奔去。
　　顺顺当当地蹿出竹林，不归酒肆前，白衣人兰陵果然已守在了那里。在她身前，一名黑衣女子正不断尖叫着，死死搂住了身旁形似狗熊，却又有着黑白条纹的动物。
　　“鬼、鬼鬼鬼鬼鬼——”女子显然内力不俗，即墨只觉那声音似刀一般突入耳中，令她脑袋发疼，捂住了耳朵。
　　兰陵眉头微蹙，盯住了女子，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女子持续尖叫着，搂着那动物的手一紧再紧，它死命挣扎着，却怎么也脱不开。
　　“鬼、鬼！白衣、白衣女鬼！”女子一面尖叫，一面惊恐地看着兰陵。
　　“兰陵！”即墨急叫一声，上前几步将女子与那动物护在了身后：“你别害她们，要便冲我来罢。”
　　“你……”
　　“兰陵，我知道你可能死得很冤，可是冤有头债有主，伤害无辜的人，会折损道行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兰陵无奈道：“你在说什么？”
　　“我早就知道了！”即墨一脸严肃：“这不归酒肆里，根本没有小二和厨师对不对？”
　　兰陵神色微动：“你怎么——”
　　“我早该知道的，你们这般神出鬼没，原来根本就不是人。”即墨肯定地道。
　　“鬼、鬼啊！白衣女鬼！”
　　兰陵怔了一怔：“你想到哪里去了？”
　　“这不归酒肆许多年前定是存在的，但是后来里边的人，也就是你们三人被害死了，魂魄久久不去，盘踞在这酒肆之中，想要吸取过路人的精气，是也不是？”即墨疾声喝问。
　　兰陵嘴角抽了抽：“好老套的鬼故事。”
　　“被我说中了罢！”即墨激动地道：“兰陵，我不知道从前害你的是什么人，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人早已化做了朽骨一堆，你们也该安息了。”
　　“鬼啊！鬼啊！”
　　“这位路过的姑娘是无辜的，你们便放她一马罢。”
　　兰陵摇了摇头：“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位姑娘，也未必是路过的。”
　　“鬼，啊哈哈哈哈，鬼啊！”
　　兰陵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即墨，良久，长长叹了口气：“不错，小二与厨师，的确是不存在的。”
　　“你终于肯承认了！”即墨很是激动。
　　“不过情况与你所想，多少有些差距……”兰陵摇头道：“他二人说存在便存在，说不存在也不存在。”
　　“这是什么意思？”即墨狐疑地道。
　　“意思就是……”兰陵忽地向上一蹿，白影在空中划过纤长而美丽的弧线。
　　“鬼啊啊啊啊啊，鬼来了！”
　　兰陵落在即墨身后，落地之时，已是小二的模样。
　　“啊啊啊啊啊啊——”那女子两眼突出，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
　　“你会变身！果然是鬼怪之流！”
　　兰陵叹了口气：“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江湖上有一门绝学叫做易容术。”
　　“……”真真好象有提过这回事。
　　“擅长易容术的高手，顷刻之间改变自己的容貌，亦不成问题。”
　　“你是说你用的是易容术？”即墨自是不信：“就算你会易容术，做什么要将自己扮成三个人的模样，还将我蒙在鼓里？”
　　“这个么……”兰陵幽幽地道：“或许是因为山中无聊罢。”
　　“啊啊啊啊啊啊啊——”
　　尖叫声还在持续，最终快要被勒死的某动物忍无可忍地伸出毛茸茸的大爪子，一巴掌将她拍晕了。
　　“那她……”即墨无言地看着昏厥在地的女子。
　　“啊……她是我的师妹桑落，”兰陵像是见怪不怪了：“许是我家小师叔又有什么话要她传达了罢。”

作者有话说

　　熊猫神马的最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