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城不见》程九

2、第 2 章

　　打那之后，于笑就恨死了郑珉彦。
　　她整整一个星期都不敢出门，想到郑珉彦这三个字就哭。
　　郑珉彦的目的终于还是达到了，于笑不可能再当他不存在，以至于就连上课的时候她也全副武装的戒备着，仿佛随时都准备好要喊非礼一样。
　　之后郑珉彦倒是并没有再为难她，生活似乎一如平常，没有任何变。
　　但只有于笑自己知道，在对待异性的看法上，她绝对已经偏离了正常的轨道，就如同被蛇咬过的人，再次看到蛇时的心情。
　　一切都是拜了郑珉彦所赐！！
　　……

　　突然手机的振动响起，于笑拿起手机看了看。
　　------回家了吗----薛家晴。
　　于笑按动手机回复了短信。
　　------正在回家的路上，别担心----于笑。
　　回复了手机里的短信后，于笑握着手机的手突然无力的垂了下去。
　　过了很久，两个人都没再回复对方。
　　今天是薛家晴的生日，她家里肯定有派对的，不用问郑珉彦也会在。他们是从小就认识的朋友，连自己会认识郑珉彦那个人渣，也是薛家晴介绍的。
　　有郑珉彦的地方，她于笑怎么可能愿意去。
　　只是对于薛家晴，于笑还是感到有些愧疚。
　　她们是最好朋友，高中一年级便相识在一起，无话不谈。
　　高二之后虽然不在一个班，但两个人在下课的时间依旧腻一起。
　　难过时一起流泪，高兴时相互拥抱，吵嘴斗气，原谅和解…友情一点一点的填满，再慢慢溢出来。
　　于笑享受朋友带给自己的幸福，也相信朋友能体谅她所承受的伤痛。对于这次的生日，于笑想以后自己是会给她补上的。
　　倒是薛家晴，于笑怎么就忘了她是个怎样心细的女人。
　　这些日子虽然没问过于笑什么，但她可以看到于笑身上一些不同寻常的痕迹。
　　有些事，不问并不代表不知道。
　　薛家晴可能对于笑的事情多少有些愧疚，这几天对待她的态度也格外的小心翼翼，但这种事后的温柔和担心改变不了什么实质的东西。
　　于笑突然发觉，原来女人就只是女人，别说是什么重要的人，有时候就连自己的身体都保全不了
　　……

　　她想到自己身上发生过的种种，又想到身边人发生过的种种，小的时候高兴起来，她也会觉得人生什么的通过努力都是可以改变的，可越长大越发现，很多东西是自己做不来的，很多事情也是自己避免不了的。
　　该发生的时候，自己就只能眼睁睁的去看着它发生，看得心都凉了。
　　越想越憋气，于笑声声叹息，继续在这个傍晚的街上晃着。

　　心里空落落的，于笑脑子里也不知道该想点什么，她似乎在等待，等待有个目的地，好让自己能走过去。
　　可是如果要真的那样朝着目标走的话，于笑又觉得很累。此刻她只希望眼前能出现个什么东西可以让自己停一停，歇一歇脚。
　　很久没有走过这么长的路了，这一带的街道她从来没走过，感觉有些陌生，于笑发现原来这座城市其实很大。

　　街上人来人往的，似乎都是下班往家里赶的人。于笑小心的躲着，不想与任何人有任何接触。她有些羡慕那些归心似箭的人，为什么她就不能有那种想要回家的欲望呢？视线越过一个又一个明亮的橱窗，于笑走的漫无目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都黑了，于笑不知不觉就走回到自己熟悉的街道上。在一处较暗的窗户前，她停下了脚步。

　　这是家小吃店，里面已经没有了客人，正在打烊，突然店里的灯亮起，刺眼的光让于笑退了一大步。
　　抬眼望去，有人从里屋走了出来。
　　看来是打扫完后厨，又要打扫大厅了……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于笑就是不进去。她小心的转到落地窗一侧，斜着眼打量起店里面那人的一举一动……
　　店面里的高大男人还在打扫着，一举一动都带着一股子力气。
　　晶亮的眼睛有种熟悉的神情透出，和某人有点像……于笑手指不由得拽紧包，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她怎么会想到那个人渣，她是不是疯了？
　　于笑怨念着，又重新望去，正在打扫的男人依旧忙的不亦乐乎。
　　高大壮实的身形让他弯腰扫地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可当他无意间抬头看到墙面上所挂厨艺比赛的奖状时，不知道为什么就愣了一下，然后憨厚的笑起来。
　　打扫结束后，男人抱着一大堆的食材走出了店门。
　　吃力地腾出一只手，他从下衣口袋里摸出钥匙来准备锁门，但一不留神钥匙滑落倒地上， “该死！”他嘀咕了一句。
　　“不许动！”
　　正当钥匙终于插进门锁里时，男人的腰被一个东西抵住了。
　　“你不觉得幼稚吗？”徐浩不耐烦的回了一句，连头也没回。
　　“不觉得。”于笑讪讪的笑起来，似乎很享受这种恶作剧的成果“你这个大个，一点情调都没有！”
　　其实她也不是故意要耍他的，只不过她想让自己心情可以好一点罢了。
　　于笑晃晃手，主动帮他抱过那一包食物。
　　“谢了……”徐浩道了谢，锁上了卷帘门。转身的时候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周正深刻的眼眉随即皱了起来。
　　“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一个女孩子家晚上没事不要到处瞎晃吗！”徐浩责备起于笑。
　　“噢！”于笑似在敷衍的应承着，并不在意徐浩的那些话。
　　“快点回家……”徐浩有些不耐烦了。拿过于笑怀里的那堆东西就走，却是于笑家的方向。
　　不久身后面发出了重重的踏步声。徐浩不用猜也知道是肯定又是于笑在作怪。
　　她总喜欢那样搞怪，就像现在吧，似乎她跟所有的地面都有仇一样，巴不得把它们都踩烂。
　　说实在的徐浩是真的不想再搭理于笑了，尤其是当她无理取闹的时候。
　　他们是从小到大的朋友没错，但他觉得那也全凭着彼此认识的日子久了，十几年上学放学都要一起走，才勉强算作是朋友的。
　　他们不是一类人，性格也一点也不合拍，本来话都说不到一块去的。
　　徐浩有些少年老成，从上初中便替身体不好的父母打理这间小吃店，是那种正经的有些古板的人。而于笑这种丫头，很难形容她的个性，骄傲，自大，甚至有些刻薄。
　　曾有一次，他亲见到她用石头砸坏了自己家的车，还一副漫不经心，游刃有余的模样。然后就笑，笑着笑着又哭。那种场景让徐浩觉得不可思议。
　　于笑的家境并不贫寒，母亲在这附近经营一家红酒行。她的父亲去世的早，可母亲对她也算是称职了，在里在外都没让她受过什么委屈。
　　现在想来，徐浩更确定自己是讨厌于笑这种个性的。但为什么还要当这个朋友不可呢？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大概他也不太正常了吧
　　……
　　那样想着，公车来了，徐浩上了车，一屁股坐到后排靠窗的座位上。于笑也跟着上了车，大大咧咧到徐浩身边，并排着坐下。夜晚让沉默变得理所当然。
　　徐浩的眼看向公车窗外流动的景色。于笑坐在他身边，也跟着他那些街上稀疏的人物。
　　徐浩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张了几次嘴，始终连一个字都没说出来。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带着拖油瓶的中年男人。
　　“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高兴啊……”徐浩瞟了于笑一眼，终于开了口。
　　“你这么了解我啊……”于笑故意不看他，单手支着脸颊“怪不得我总觉得你像我妈……”
　　“算我多管闲事。”徐浩听到于笑竟然那样评论自己，马上就把身子往座椅上一靠，兀自生起了闷气。于笑也不再说话，鼻尖开始有点发酸。
　　徐浩都还没怎么着呢，于笑就从座位上“腾”地站起来，座到另一排上去了。
　　一直到下车离开，于笑都埋头自顾自的生气。
　　看于笑那个样子，徐浩开始有点过意不去，她想刚才说话的态度是有些过分。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的抱歉有些多余。
　　他又不欠她什么，况且一想起这些年来总共忍让了她多少次，他心里也是很不舒服。

　　他不明白友情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对她从头到尾都没有流露过一点点的亲切，与她的家庭更谈不上什么往来。但是每次与她在一块，总是觉得没有拘束，这是另一种和爱情无关的感情，似乎打从一开始就注定好了，简直发生的莫名其妙。
　　十字路口山不知谁家传出了音乐，于笑似乎是喜欢的样子，还专门停下去听那首歌。
　　“你喜欢这首歌吗？”拐来拐去，最后还是徐浩又主动搭话。
　　“喜欢，这歌手唱个很好听！”于笑这次也难得痛快承认。
　　“嗯……！人长得也好！”见情势不错，徐浩继续搭话。
　　一直走在前面的于笑突然转过身看他“再漂亮，能有你的薛家晴漂亮？”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什么我的……”徐浩突然间觉得心惊肉跳，连说话都心虚的结巴了。
　　于笑咧着牙耸耸肩，露出一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嘴脸。
　　“你怎么不表白啊？” 没有给徐浩任何疑惑的时间，于笑直截了当的关心让徐浩有些反应不过来。
　　“表……表白?！！”
　　“是啊，既然你喜欢人家，干嘛不告诉人家啊，难道你不想和人家在一起吗?”
　　顿时间徐浩的脸上就变得红白不定起来，徐浩有些无措的想，幸好现在是夜里，于笑看不清楚自己的脸色，否则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他。
　　倒是于笑觉得徐浩愚笨至极，那表情在徐浩第一次见到薛家晴时，她也看到过。
　　“我……这样子，哪能配得上她……”徐浩那样叹着气，可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于笑跑到马路上朝对面驶来的出租车招起手来“出租车！！”
　　“喂,你干嘛……去哪啊？”徐浩想要去拦住于笑，却被于笑抢先一步拽住了胳膊。
　　“去表白！！”于笑回头对他笑起来。
　　“你,哎……”俩个人的在大街上拽来拽去确实不太像样，徐浩也不敢和她太用力，最后还是被于笑拉进了出租车里。

　　***

　　薛家的别墅自然是很气派，化妆舞会办的也很热闹。
　　于笑早料到像薛家晴这样的小姐是喜欢这种调调的。按照薛家晴的理论，面具的作用不是用来遮掩容貌，而是给有缘人提供一个浪漫的相识途径。
　　“各位晚上好！”带着温柔笑容的薛家爸爸挽着妻子出现在楼梯口上“欢迎大家莅临小女家晴的生日宴会，今天是你们年轻人的夜晚，希望大家不要拘束，玩得尽兴。”
　　随着一片欢呼，喧嚣的生日会就那样开始了。
　　盛装出现的薛家晴俨然打扮成了公主，正在到处和人打着招呼。但目光总是会时不时地到处飘，找一会，有些失落，接着又找一会，像是期待着谁的样子。
　　徐浩很后悔被于笑拉来薛家晴的生日会，尤其是知道她家这么气派以后。现在他终于看了公主一样的薛家晴，饭馆他自己，这处境绝对不是一段童话。
　　隔着人群,他可以看到穿着白色蓬蓬裙的薛家晴，略显华丽的面具不知为何却与她很相配，美丽不可方物。
　　“你伸着这么长脖子看什么呢，还不过去和她说说话！”消失了好一阵，于笑的声音又突然从耳边一阵传来。
　　“呃——”徐浩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于笑一眼，也不知道她从哪捡来一个可怕的面具，戴在脸上滑稽又可笑。
　　“你这是什么打扮？？”他哭笑不得的问她。
　　“怎么，不好看吗?” 于笑不耐烦的回答。
　　“也……没有……只要你喜欢就好……” 其实徐浩很想直接警告她千万不要在这里捣乱，但以自己以往的经验来看，好言相劝比恶语相挟要管用的多，于是他语气还是软了下来“这不是在自己家里，你可千万别打什么鬼主意……”
　　“可惜这次我又要让你失望了……”于笑狡黠的冲他一笑，徐浩还没等反应过来那句话的意思，已经被身后的于笑用力一推，一个踉跄，险些出丑，他直接挤到了薛家晴的跟前。
　　“你们里面，哪个是薛家晴啊……”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薛家晴停下与身边人的交谈，转过脸，就看到一个高大的男生，身后还站着一个略显娇小的人，带齐天大圣的面具。
　　薛家晴有些纳闷，但依旧很有礼貌，温柔动听的声音从唇间发出“我就是,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那个……那个……”徐浩支支吾吾的，长这么大，除了上小学时第一次上台演讲，还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
　　于笑被面具挡着，正在偷偷的坏笑，此时的表情徐浩和薛家晴都看不到，但她下一句说的话却让徐浩恨不得撞墙。
　　“这家伙想和你谈恋爱，问你有没有时间……”突然间四周一小片哗然！！
　　老天爷！徐浩想此刻就他马上吐血身亡吧，那样可能才是最好的结局。
　　一副大功告成的架势，回头揭开面具的于笑，得意了一阵后才施施然的转身离开了。此时的于笑很感谢老天没让她看到那个人渣，却没有留意到不远处那一直在注视着自己的欣长身影。

　　而被留下来呆掉的徐浩，那憋红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渗出了汗。

　　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晕倒！徐浩那样想着，倒是薛家晴先开了口“你是……笑笑那个开餐馆的朋友吧?”
　　虽然对于刚才另一个陌生人的话有些奇怪，但回想起眼前这个害羞男人到底是何人的时候，薛家晴还是笑了。
　　“啊……”有些意外，徐浩缓缓转回视线看着薛家晴“你……你还记得我?”
　　薛家晴没有说话，只是柔柔的笑起来。徐浩可以想象到她面具后让人心动的模样。
　　“那个……刚……刚才……对不起……你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好了！我……我……再见!” 徐浩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刚打算转身迅速逃离现场，却被动听的声音叫住。
　　“如果是先从吃饭开始约会的话，我倒是有时间的……”
　　徐浩愣住了，回头对上那双美眸……
　　所谓老天开眼，徐浩这辈子终于头一次了解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