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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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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冷啊……
玉箫打了个哆嗦,只觉一阵阴寒彻骨,立刻从沉沉的梦境里醒了过来。或许是前一天晚上喝了不少酒的原故,头还有些晕,浑身都软软的没有力气。
用力晃了晃头,睁开眼睛,一片金光刺得她微微眯眼,等适应了亮度后四周望望,映入眼帘的是初升的旭日,和温柔流淌的尼罗河。玉箫愣了愣,发现自己不在熟悉的房间里,大惊之下,昨夜发生的事情这才一点点地回到脑海中。
她和拉美西斯出来骑马,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带他到了这里,他讲了一个长长的悲伤的故事,然后……然后呢?
不会吧?玉箫心里暗暗叫惨,她不会真的在这里过了一夜吧?那拉美西斯呢?不知道回去了没有?
手忙脚乱地正想爬起身来,她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一双修长苍白的手臂,正牢牢地将她钳制在一个怀抱里。怀抱的主人,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拉美西斯!”玉箫失声叫出,费力地回头,正对上了一双深黑澄澈的眸子。
“醒了?”他的眼眸中有着温暖,声音却沙哑无力,绝美的却没有血色的唇边绽开一朵微笑,手臂缓缓松开,身躯却向一边歪去。
“喂!你怎么了?” 玉箫的心跳骤然漏了半拍,连忙抱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触手之处一片冰冷。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她用力搓着他冰凉的肌肤,这才发现他上半身是赤裸的!
低头看见自己身上裹的纯白的外袍,瞬间什么都明白了,玉箫心里一阵刀绞似的痛楚。一把扯下由于带着夜露已经有些潮湿的袍子盖住他裸露的胸膛,眼泪又不听话地涌上红肿的眼眶。
“为什么?你这个笨蛋……”她的话语带着颤抖。即使在炎热的埃及,吹一个晚上的河风也不是一个普通人受得了的啊,更何况沙漠的夜总是那么的寒冷。为什么,他总能让她的心痛得像刀割一样?
盯着她泫然欲泣的小脸,感受到她身体的温热和颤抖,拉美西斯苍白的脸上却满是笑意,两片病态的嫣红浮上他细致的面颊,随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喂!撑着点,不要睡!我们这就回去。”玉箫伸手探他额头,火热。他在发着高烧!
用力抱紧他软软的身子,玉箫飞身而起,一边大呼:“宝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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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不离地守了他整整一天,玉箫用尽了一切她知道的办法,他的高烧终于在傍晚的时候稍稍缓解,人也有了片刻的清醒。
玉箫惊喜地盯着他睁开的眼睛,轻声欢呼地扑到他的身上,搂着他的脖子,脸贴住他火热的面颊。“太好了……太好了……”她轻声低喃,嘴里反反复复只能说出这么一句。
拉美西斯不敢置信地伸手搂住她纤细的肩膀,一滴温热的水珠落到了他的唇边,他伸出舌尖舔舔,微咸,苦涩,是她的泪吗?
“你……”他艰难地开口,却发现喉咙干涩得根本发不出声音。
“嘘,不要说话。”玉箫起身,抹抹眼泪,倒了一碗水,稍稍抬起他的头,喂他喝了几口。
坐在床边,望着他有些消瘦的面颊和苍白的嘴唇,玉箫忍不住又有些眼泪汪汪。
“你真是个大笨蛋,世界第一的大笨蛋。你说是不是?”她伸手抚着他红得异常却平添几分艳丽的脸。
“不许说话!”她看他又想张口,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你不要说话,只要听我说就好了。”
“你知不知道,我的身体比你好得多,你怎么……你怎么能……”她哽咽着有些说不下去。
“你昏睡了一整天,害我担心,害我哭了这么多次。我这两天哭的次数比以前十六年加起来还要多!”她捂住眼睛,泪水却不断从指缝往外冒。
“你让我觉得好像我欠你很多一样,让我觉得很对不起你,让我觉得很难受很心痛,你……”她松开手指,继续对他的控诉,却突然发现他明亮的眼眸中有着闪闪发光的笑意,嘴唇也向上勾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你……”玉箫不敢置信地指着他,傻傻地看着他愉悦的笑容,“我在哭哎,而且生病的是你,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糟了,不会是发烧烧糊涂了吧?”她担心地凑近,伸手摸着他的额头。
拉美西斯满心都是呼之欲出的狂喜,她这么担心自己,为自己哭得淅沥哗啦,这是不是说明,她其实是喜欢他的?眯起眼睛,感受到她柔软的小手停留在自己的额头,他禁不住伸手捧住她的脸,飞快地在她唇边偷了一个香。
“你你你……”玉箫说不出话来,只好把他的行为解释成“他是病人,大脑不太清楚”,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你真的在生病吗?”
拉美西斯对天翻个白眼,这女人,不是一般的迟钝!要不是浑身没力气,而且头晕得要命,真想把她用力搂在怀里,狠狠吻得她浑身瘫软!
想到这里,他不禁浑身燥热,汗出如泉涌,低头看看,发现身上居然密密实实压了至少五条被子!她在搞什么,想压死他呀?
“好热……”他沙哑地低声说,一边伸手想把被子推到一边。
“别动。”玉箫连忙阻止,顺便把他的手塞回被子里。“多出点汗,退烧才比较快。而且你浑身忽冷忽热,还是多盖点被子比较好。”
“很难受……”他皱着眉头挣扎。浑身都是汗,衣服都黏黏地附在身上,这对有洁癖的他来说真是一刻也不能忍受。
“乖,不要动了。”玉箫按住他不断翻动的被子。“再忍一下,多出点汗,等一下我帮你擦身换衣服。听话,忍一下就好了。”她怜惜地拂开他额头上几绺浸湿的金棕色长发,拿过一条热毛巾,轻轻擦着他满脸的汗水。此时的他,像个生病的小孩子般任性,让她狠不下心来骂他。
在她温柔的话语中,他慢慢地安静下来,这么一折腾,他又觉得头晕目眩,被又逼近的睡意催得闭上了眼睛。
“不行,先不要睡,乖,喝了药再睡。”玉箫急忙拍着他的脸,端过一碗早就熬好的药来,强迫他又睁开眼睛。
“不要……”他望着那碗黑糊糊的药,厌恶地扭过头去。
玉箫把他的头又扭回来,笑着哄他:“听话,喝了病才好得快,不会很难喝的啦。来,我喂你。”
“我说不要……”他紧闭嘴唇,躲闪着伸到他嘴边的勺子。
真是个别扭的病人。玉箫苦笑,只好端起碗,“不会很苦的,你看,我先喝一口……”
她真的在碗边抿了一小口,但是立刻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我的天,这药,怎么这么难喝啊!
说起来一定被人笑话,她虽然开药方,但是自己却从来不吃自己开出的药,为什么?因为她也怕苦呀。
这药不但苦得要命,而且还带着一股涩涩的腥气,让她很想吐出来。但是拉美西斯还在一边看着呢!她只好皱着眉头,勉为其难地把药咽了下去,五官全部痛苦地缩到了一起。
皱眉,低头看着这碗药。奇怪,她没放黄连,也没放鱼腥草,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味道呢?偷偷抬眼瞄了一眼拉美西斯,他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看。
咳嗽一声,她心不甘情不愿地开口:“好吧,这药,你不想喝就算了,我重新再去熬一碗……”她的话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看着她被她自己熬的药苦得直皱眉头,拉美西斯有些幸灾乐祸,但是,当看到她沮丧的小脸时,他却有些心痛,于是,他作出了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事——伸手抢过碗来,一口气灌了下去!
“你……”玉箫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他一定是发烧烧得头脑不清除了,否则怎么会自愿把药喝下去?
“咳咳咳……”拉美西斯把空碗塞回她的手里,剧烈地咳嗽起来。他一定是疯了,否则怎么会喝下这么难喝的药!
玉箫看他咳得满脸通红,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倒了碗水喂他慢慢喝下去,一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好不容易把那种恶心的感觉压下去,拉美西斯侧头看着她,她浅色的眸子里有着浓浓的担心与愧疚,脸颊上泪痕未消,眼睛还肿着,一副小可怜样。忽然起了捉弄她的念头,他伸手扭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拉向自己,低声呢喃:“这里还有药汁……”
“什么?”玉箫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舌头已经贴上了她的嘴唇,轻轻沿着唇线滑动,将上面尝药时沾上的一点药汁舔得干干净净。他在她的唇上流连许久,最后又再重重地咬了一口,这才满足地放手。由于药里有安神的成分,浓浓的睡意立刻向他袭来,下一秒,他已经跌入了沉沉的梦境。
玉箫愣在那里,半天没回过神来。看着沉睡着的如天使般安详的他,脸渐渐红了起来。后退几步,她狠命地擦着嘴唇,这个臭小子,不但仗着自己生病故意吃她豆腐,占她便宜,还想将感冒传染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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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美西斯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深夜。
他感觉到一个热乎乎的东西在自己身上滑动,让他浑身舒服极了。
勉强睁开眼睛,昏暗的光下,那个小小的身影坐在他的身边,正脱下他身上被汗水浸透的睡袍,然后用热毛巾帮他擦去浑身黏黏的汗水。由于光线太暗,她似乎并没发现他已经醒了。
玉箫轻轻地擦着他的身子,怕把他吵醒了。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他越来越有男人味了,完美的身材比例仿佛是神的恩赐,结实的骨架上,匀净的肌肉能令每个女人疯狂。更何况,他还长了那么一张令人神共妒的俊脸。没想到历史上的拉美西斯大帝,居然还是一个极品的美男子呢。
她一边胡思乱想,一边换了块毛巾继续擦拭。
“看够了?”黑暗中,他有如鬼魅的低沉声音突然响起,吓得玉箫手一抖,毛巾掉在了地上。
“你醒来了就说一声好不好?差点被你吓死!”玉箫用力抚着狂跳的心,一边尽力去掩饰她红得快滴出血的脸。
拉美西斯舒展一下四肢,坐了起来,玉箫连忙拿了件干净的睡袍帮他穿上,顺手将被他汗水浸透的被子也换了几条干净的。
“我要喝水。”他低哑地说,眼睛紧盯着她。
“哦。”玉箫转身倒了碗水,低着头递给他,眼睛不敢抬。
“我饿了。”他宣布,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正好,我刚给你煮了点莲子羹,还热着呢。”玉箫从一个罐子里盛了些莲子羹出来,仍旧低着头递给他。
“我没力气,你要喂我。”不接她的碗,他继续提要求。
“你就不能自己喝吗?”玉箫快受不了了,他似乎是在故意没事找事!
“我是病人。”一句话,堵住了玉箫所有的抱怨。
叹气,坐在他的床边,目不斜视地轮流盯着两个地方——碗和他的嘴。
“你不敢看我。”他盯着她躲闪的目光。
“谁说的!”玉箫气愤地舀了一大勺塞进他的嘴里。
“那你怎么不敢抬头。”他好整以暇地激她。
“谁说我不敢……”玉箫猛地抬头,正对上他戏谑的双眼,这才发现上了他的当。
想起他昨晚眼中那些深深的情意,玉箫又叹了口气,“安,我不喜欢你那些太过于奇怪的动作和语言。这样会让我误会的。”
“我希望让你误会。”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你没说过我不能这么做,对不对?”
“对,但是……”但是你这么做,会让我很困扰,毕竟,相信没有女人会对你这样的美男子不动心,玉箫暗暗补充,我也一样。
“没关系,我不逼你,我从来都是等女人主动来找我。”他自信傲慢地说,这一句话立刻打碎玉箫对他所有的好感。
“你去死吧!”玉箫站起身,笑骂道,“等我找你?下辈子吧,小子!”她收拾起空碗,准备离去,又叮嘱了他几句:“不要掀被子,乖乖睡觉,明天我再来看你。”
“你去干什么?”看见她要走了,他的心中有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好希望她能留下来陪他!
“睡觉啊。困死我了。”她打了个哈欠,满脸的疲惫。
他有些心痛地看着她布满血丝的双眼,她一直守着他,快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你要不要在这里睡一下?反正我的床很大。”他提议,拉住她的手,有些期待地看着她,没注意到自己提了个超级反常的建议,因为他平时从来不允许女人在他房间过夜的,更别提睡在他床上!
玉箫苦笑不得地看他:“我有自己的房间和床,为什么要睡你这里?放手啦。”
他闻言立刻沉下了脸,更紧地拉住她的手:“你嫌我这里不好?”
“我没有这个意思!”玉箫烦躁地甩着他的手,“你不要扭曲我的话。”
正在僵持间,正好夏米轻轻推门进来,玉箫像见到救星一样,连忙用另一只手拉住她:“好夏米,帮我在这里看着他。我要去睡觉,再不睡我就要困死了。”
“呃……”夏米偷瞄了一眼拉美西斯冷得快冻死人的目光,连忙假笑:“这个,我还有事……”
“夏米……”玉箫简直不敢相信,连夏米也背叛她!不禁恨恨地瞪了一眼拉美西斯那张写满胜利的脸。
正闹着,门又被人推开了,几个人同时向后望去,这次来的人是凯特王子!
玉箫低头哀叹,连忙一把甩掉拉美西斯还拉着她的手,为什么,每次都让凯看到这么奇怪加暧昧的场景?
“凯……为什么这么晚才来?”她状似无事地问道。
初看到两人紧拉的手时,凯特王子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就回复正常。
“没什么,一大早就被父王召进宫去,刚刚才进门就听说安病了。”他温柔地笑笑,抬手摸摸她的头发。
“安,你怎么样了?怎么突然就病了呢?” 他转身走到拉美西斯的床边坐下,关心地摸摸他的额头,“还在发烧吗?”
拉美西斯不答,眼睛却紧盯着玉箫。
在他目光的逼视下,玉箫终于开了口。“对不起,是我的错。”她低头扭着裙角,“昨天晚上我带他去尼罗河边那块大石头,后来我就睡着了,然后就……”
凯特王子默然良久,然后站起身,尽量平静地问:“你的意思是,你们两个在尼罗河边呆了整个晚上?”
“是。”玉箫有些害怕地盯着凯特王子看不出表情的脸,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可怕的样子。看着他缓缓向自己走过来,她紧张地补充一句:“对不起。安是因为我的关系才会生病的。”
凯特王子站在玉箫的面前,深深地盯着她,然后慢慢地抬起了手掌。
似乎像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然后——“啪!”
清脆的一声,揪住了每个人的心。
玉箫惊愕地盯着凯特王子,一抹艳红,从她的嘴角一点一点流出来。
她的脸上肿起了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她的眸子里没有悲愤,只有一片空洞的茫然,似乎并不相信凯特王子真的打了她。然后,绝望慢慢涌了出来,弥漫到每一个角落。
她突然觉得有些头晕,有些站不住,捂着脸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她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凯特王子握紧了打她的那只手,蓝眸里翻卷着暴风骤雨,“你……你为什么不躲……”他呐呐地吃力地开口,问她,也像在问自己。他的声音嘶哑,似乎压抑着巨大的痛苦,以她的身手,完全可以躲开这一掌的啊!
然后没有人再说话了,夏米捂住嘴巴傻傻地站在那里,拉美西斯冷眼旁观,嘴角有一丝嘲讽的笑容。
房间里一片死般的寂静。
“滴答。”水珠滴在地板上的声音。
“滴答,滴答……”声音很快联成一片。
玉箫跪坐在地上,面前的青石砖地上已经湿了一小片。
他打了她……
她对他铭心刻骨的爱恋,她为他所付出的一切,竟然远远比不上他对弟弟的亲情吗?
她真的很可悲,而且很可笑,像个木偶般被人摆弄……
眼泪疯狂地流淌,面前的青石砖地已经湿了一大片。
她浑身冰冷,拼命压抑着不哭出声来。
另外三个人像石化了般,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纤弱的肩膀微微抽动。
又过了像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有一个人有行动了。
拉美西斯掀开被子下床,赤着脚走到她身边,坐下,将她柔弱冰冷的身子紧紧拥进怀里。然后,抬头,冷冷的目光不带任何感情地射向自己的哥哥。
玉箫麻木地任他抱着自己,心里剧烈的痛早已封闭了她所有的意识。
直到拉美西斯的嘴唇轻轻吻着她受伤的脸颊,她才像清醒了般轻轻推开他,怔怔地望了他许久,摇摇头,低声呢喃了一句,就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摇晃着站起身。
向凯特王子投去一瞥,那眼神里带着无尽的哀怨和绝望,她随后转身狂奔了出去,身后留下泪光点点……
拉美西斯看她奔了出去,冷笑了几声,起身回到床上,盯着凯特王子,语气平静:“哥哥,这次,你赢了。”
凯特王子呆呆地看着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那只握紧的拳头上青筋暴突。
“还不去追?”拉美西斯冷冷地加了一句。
凯特王子沉重地叹息了一声,那叹息深沉地敲击在人的心上,带着说不出的痛苦和悔恨。他拔腿向外冲了出去。
“你也该滚了。”拉美西斯冲着夏米——唯一留下的人发话。夏米愣愣地走了出去,并知趣地帮他关上门。
房间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无力地倒在床上,突然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痛楚。
耳边萦绕的全是她最后呢喃的那句话——
“你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