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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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珠上了候着的轿子，刚放下了那张深青色的轿帘子，脸上神色就再不见一丝轻松，取而代之的是深厚的凝重。在水溶面前青珠没有露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那也是强作镇定。
水溶查出了青珠的身份，稍微一细想也不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青珠虽然在一开始的时候怀疑水溶的用心，此次交谈之后也已经放下那一丝防备。只是水溶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不打紧，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
念及此处，青珠的眉头皱得更紧。
水溶的话青珠倒不像是表面表现出来的那样全然不在意，相反的，青珠很是重视水溶的叮嘱。吴敏在青珠的眼中虽然已经是一个多智近妖的人物，可他毕竟也只是一个人。身边的人的做法他或许能查得一二，那些个就连本人都不知道的疏漏之处呢？就如同水溶和青珠太过熟悉，以至于青珠的身份被水溶查出来，这些事情都不是吴敏能够杜绝的。
愈是想，就愈是觉得先前的想法漏洞百出，似乎哪里都能够被人抓住痛脚。青珠的心也就愈发的惴惴不安，及至回了荣国府，青珠也是蔫蔫的，就连晚饭都是让人送到房里吃的。青珠自己沉浸在心绪之中，倒是让身边之人大大担心了一把，连带着黛玉也没了兴致玩闹，看上去竟是气色更弱了。这番一折腾，短短一夜，本是青珠自己的烦恼，竟影响了整个内院！
黛玉见青珠难得的安静，又见青珠脸上不自觉皱起的眉头，心中自然是担心非常。宝玉则是见了放在心尖儿上的林妹妹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的样子，虽然不知道黛玉究竟愁的是什么，只是见黛玉面色与平日里耍小性儿时候不同，是真真怀了心事，也跟着担心起来。宝玉在这荣国府内院是什么身份？哪个人不是含在嘴里捧在心上的？他一皱眉，整个内院都没人笑的。
青珠自然不知道这些的。回到荣国府后青珠也没去找吴敏，只在回房的路上见了黛玉，闲聊了几句之后分开了。一回房，青珠把房门直接的关上，闷在屋子里想自己身份的问题。如是几日，青珠都不见怎么出门，她心中虽然是烦躁，却闷在屋里不知道荣国府上因为她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一时间，日日欢笑的荣府内院竟不见一人好脸色了。
吴敏不在内院，虽然听说了些院子里的事情，却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只因青珠接连几天都没有来上课，放在他手中的功课也是积累了厚厚一摞，这才让人通禀了里面的人，亲自前来催青珠。
院子里王夫人邢夫人凤姐等人都忙着哄史老太君开心，凤姐更是还要兼顾开解宝玉和黛玉，因着平日里青珠大大咧咧的样子，加之亦无人见过青珠生气烦恼模样，一时竟冷落了青珠。听得吴敏这一说，凤姐想着这几天只顾忙着这边的事情，竟是顾此失彼了。这边听得青珠几日没去上学，吴敏说得也是有理有据的，便允了吴敏。
这日，吴敏跟着带路的丫头来了内院，一路穿堂过墙的，弯弯绕绕走了小半柱香的时间才到青珠的院子前面。还不等丫头去里面禀告青珠，坐在窗边的青珠早早就看见了吴敏，这才想到自己已是几日没去上学，现在先生寻上门来了！当下急急忙忙开了屋子的门，出来迎了吴敏。
吴敏见青珠这番恍惚的样子，料定她现在心神不宁，想来必是因为水溶小王爷那封信的缘故。也不先说话，只转身沿着原来的路往外走。青珠见状，急忙迈着步子跟在吴敏身后，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心中凄惨暗叫救命。
吴敏对青珠其他方面可谓纵容，唯独在平日的教学上，可谓严苛！青珠无故赖了这么多天的课业，少不了一顿教训的。
青珠安静跟在吴敏身后，到了平日里学习的地方，青珠紧张的坐在椅子上也不敢怎么动弹，眼睛和手也不知该放在哪里一般，在身边不安分。
“说吧，小王爷和你说了些什么？怎么见了一面之后就这么奇怪了？”吴敏想不透其中关节，便不去耗费心力的猜，直接问不是更直接妥当？
青珠咽了咽口水，说了自己在北静王府上和水溶畅谈的事情。其实，她和水溶在北静王府也没说些什么事情，除了一开始青珠问的话和水溶最后的叮嘱，其他都是两人久久未见了叙旧的闲话而已。吴敏只听了几句便让青珠只捡重点的说，青珠这才把这几天困扰自己的事情说了出来。
本以为吴敏不是笑话便会是安慰，那料到两者皆不是。青珠看着自家先生，只听他淡然道：“这世间上，只要做了事情，便藏不住，不过是看被知道的时候是什么时候罢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道理人人都懂，却没几个人能够真正明白，总想着钻空子讨巧。老天爷总是公平的，得了利还不付出代价？哪有这么简单的事情！他自己就是最明显的一个例子。
“真的没办法么？”听了吴敏的话，青珠更是忐忑。吴敏说的她何尝不懂？只是想想被天下人知道了自己身份之后的后果……青珠不敢赌，也赌不起！她必须要每一步都走得极好，才能看见以后的路，才能平安的走到终点。
“办法当然是有的。”吴敏抛开手中的书，站在窗边看着远方，嘴角笑意盎然。这世间哪里会有什么真正无法解决的问题！
青珠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狗腿谄媚道：“我就知道这世间没什么事情能够难倒先生！先生快告诉我办法是什么？”
吴敏见青珠这样一副模样，伸手给了这个又忘了规矩的丫头一个爆栗，笑骂道：“合着以前我教的东西你是一点儿没记住？可曾记得我说过……权，势。”权势二字吴敏说的极慢，青珠只听了个一脸的迷茫不解。
青珠心中虽然不解，却又不敢开口问，怕又招来一个爆栗——顶着两个角出门去，那些平日里就喜欢抓着机会取笑她的人怕是会给她个新的称呼。小龙女这种称呼虽然听着颇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她却是一点都不喜欢的。于是只眨巴着眼睛看着吴敏，希望他给自己说明。哪想到吴敏见她这么副不懂还要强装的样子，伸手又是一下，敲得青珠眼中湿漉漉的聚集起了泪花。
“先生，不要敲了，很疼的！若是敲傻了谁来当你弟子？这世间再寻不得我这么个聪明伶俐乖巧可人的弟子了呢！”青珠抱头从凳子上蹿下来，躲得远远的，还在犟嘴。
吴敏伸手做了个要打的样子，见青珠又往门边溜了一点，这才笑骂道：“行了，回来！这次不打了！”
“真不打了？”青珠还不肯相信，犟在原地不肯过去。
“不打了！我说话什么时候假过？”吴敏无奈道。
青珠这才一步一挪的走到吴敏身边，重新坐上那椅子。这时青珠才想到，刚才吴敏说了个权势，还没解释给自己听呢！因是开口问道：“先生，方才那个权势你还未给我解释呢！”
吴敏这时反而不急了。坐在一旁，顺手拿起放在边儿上的一本账册，等把账册翻看完了这才抬头：“丫头你莫不是没听说过有权有势这四个字？等你有了足够的势，又有足够的野心的时候，便是要取这天下……”说到这里，吴敏停顿了一下，转身背对青珠看着那个皇城的方向，整个人突然凌厉起来，只听他声音不高，却如同耳边惊雷一般：“又有何不可！这天下最大的商人便是今上皇帝，这人人皆知的事情，哪个又敢说一句不是？”
青珠呆愣愣看着自家先生，被这番言论震惊。心中忐忑紧张了半刻，青珠看着吴敏不宽厚的背影，豁然开朗！以前她便说过，若有一天取了这天下，便送给吴敏，现在真的被说出点明了，怎么就害怕了呢？
她林青珠，必定不会是甘居人下的人！她的心，也永不会被这高墙深院锁住！不是要势吗？那她便拼搏出一个滔天势力来！让这天下，只能仰望她！让这天下，无人敢说她一句不是！
“先生，学生受教了。”想通的青珠站起身，对吴敏长长作了一个揖，而后转身离开。她今日是学不进去了，这几日姐姐黛玉因为她的事情而心中郁郁她也听说了，正好趁着这个时候去说一声，让她不要再为自己担心。
这边见着了黛玉，青珠才知道自家姐姐是为自己担了多大的心。黛玉本来就是风吹就倒的身子，现在愈发的单薄了。青珠心疼得眼眶泛红，连连对黛玉说了好些道歉的话，好容易才让黛玉劝住。
也是青珠心性儿本来就跳脱活泼，被黛玉劝好了不多时，就听见从外面提着蝶戏牡丹大红漆盒进来的雪雁说“在路上见着了宝二爷，正在往这边来的路上，只是半路有点事儿绊住了，怕是要过一阵子才能到”。青珠接过了雪雁手中的漆盒，打发她出去了，自己则打开漆盒，把里面一碗黑漆漆的药和一小碟子酸梅拿出来摆在黛玉面前，笑道：“姐姐的宝哥哥要来了，可要妹妹我回避回避？”
黛玉把手上的绢帕丢到青珠脸上，笑骂道：“你这丫头，见了王爷就以为有靠山了？愈发的无法无天，居然欺负到你姐姐我头上来了！看我怎么治你！”嘴里说着，几步走到青珠身边把人按到软榻上，哈了两下手，在青珠肚子和咯吱窝儿上挠痒痒。青珠本来就是个身子敏感的人，只一会儿就笑出了泪珠儿，软语讨饶。见青珠服软了，黛玉警告了两句才放开青珠，不再呵她的痒。
青珠躺在软榻上一时半会儿起不来，身子早就笑软了，也没什么力气再和黛玉争，休息了好半天才扶着软榻中间摆着的小几坐起来。青珠起来后便唤了人问了时间，闻见时间不早，便起身告辞了黛玉。一只脚都跨出了门，青珠又扒着门转过上半身，戏谑笑道：“想来宝二哥马上也要到了，小妹我就不在这里给姐姐添麻烦了。”
语毕，青珠就拔腿跑了。黛玉本来拿在手中编着的宝剑穗子也撞在了门上，跌落在地。宝玉前几日得了把宝剑，虽然不是什么削铁如泥的神兵，亦不是凡品，宝玉本来对这些个舞刀弄剑也不感兴趣，奈何他身边一干友人都学起了古人仗剑天涯的豪情，他也就顺势带着这宝剑。不说别的，这剑鞘做工精巧，倒是让宝玉身边的各位姐姐妹妹颇感兴趣。黛玉那日见他只一把宝剑悬在腰间，虽知他必定不会带这宝剑太久，只是看着光秃秃的剑柄，便起了给他编个剑穗子的心。
这事儿倒是没有给宝玉说过，本是想给宝玉个惊喜，眼见着就要弄好了，岂料被青珠半路搅了。见穗子落在地上，黛玉叹了口气，心中道：只怕是要再从头做一个了。想着，放下怀中装针线的小簸箩，走到门边正准备把穗子捡起来，却不料另一只手先自己一步把东西捡起来了。
黛玉惊异抬头，就见着了脸上关切的宝玉，急忙垂头，一抹红霞竟是飞到了耳朵上去！
宝玉见黛玉这个样子，心中明了林妹妹这几天心中烦恼之事必定是解决了，把玩着手中的剑穗子，笑道：“好妹妹，今日可算是见你开心了些！这穗子可是给我的？”说着，就要把这剑穗子放进怀里。黛玉见宝玉竟是要这自己还未做完的东西，心中一时高兴，又想到这穗子方才被自己掷到地上沾了灰，而且还是个没有做完的丑陋东西，便伸手抢了回来丢到了旁边的桌子上，道：“你可是没见过这东西？你房里那些个姐姐妹妹们哪个不比我做得好，偏生来抢我的东西！”
黛玉说了这话便羞红着脸转身回了软榻上坐着。宝玉素日里也是听着黛玉这些话的，也知道黛玉究竟是个什么脾气。会说这种赌气的话，只怕是被自己点中心事了，当下更是心喜，跟着去了软榻坐下，赔笑哄着：“她们整日笨手笨脚的，心思从来都不放在我这个爷身上，哪里能够想到给我做个穗子帕子的？只妹妹你真真关心我，我喜欢这东西才向妹妹讨要，妹妹若实在不肯，我那宝剑怕也只有光秃秃下去了！没个好穗子，带出去也惹人笑话，索性我不带那劳什子的宝剑宝刀的，让他们笑话便笑话吧！”
这番话里固然有赌气的成分在——若是黛玉真的不把那穗子给宝玉的话，这混世魔王也真能做出这种事情。宝玉在家中虽然没有随身佩剑，黛玉也是见过的，哪里会惹人笑话。所以听得宝玉这样胡说一通，黛玉这才轻声笑道：“那穗儿方才被我丢珠丫头去了，落到地上沾了灰，你拿去作什么？真要是拴上了怕才会惹人笑话，我再给你做个新的可好？何况那个穗子我也没问过你一声，不知道你究竟喜欢不喜欢，正巧你现在在这里，给我说说喜欢个什么模样的，我也好做。”
宝玉听了，脸上自然是笑意收不住，直说就方才那个样式就很好，他很喜欢。
两人靠着软榻，说了些话，就听见屋外有小丫头的声音在叫，说是老太太招呼两人吃饭去。宝玉和黛玉这才收了话匣子，黛玉把簸箩放在小几上，随着宝玉一道去了。一路无话。
且说晚饭时间，除了荣国府上各位太太夫人的都聚到了老太太身边，见到宝玉黛玉又是一副好好的样子在说说笑笑，青珠也终于舍得出门过来了，这几日来的沉闷气氛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饭后，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扯着扯着便说道了水溶身上。王夫人更是顺势取出了个贴着金的帖子，笑道：“北静王府上的小王爷这里又来了帖子，让我们珠丫头经常去玩玩儿，说是好容易见着个幼时的挚友，也要经常絮叨絮叨，免得生疏了。”
青珠听了脸上是艳红一片，心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看了一周满脸深意笑容的长辈，跺跺脚，跑了。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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