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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三章(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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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忆之依旧骑马行在侍卫一侧,只再无力气同人谈天说话,只垂眸策马前行。心中深深后悔那两年在漓水山没有用功学剑法,每每叶方秋皱眉说她耍赖偷懒,她都只不在意地一笑而过,不曾想过还有机会体验这般险象环生的场面。
早知如此,真该好好练剑……
叶忆之唇边一抹苦笑,这一生,不知还要因他受多少伤才算完。
因皇帝遇袭,众人皆盼着能早日回京以免再生事端,于是车马行进的速度较之之前更加快了几分,若非碍于皇帝风寒未愈,怕是会直接快马加鞭了。
如此堪堪赶了两天路,依旧未进入城镇,于是这一夜只得继续露宿在山林中。天公不作美,竟凄凄沥沥下起雨来。好在还带了些帐篷,便支起几顶供大家躲雨。
帐中生了火堆,叶忆之守在火堆旁坐着,脸色惨白一片。
“叶兄弟,你的脸色好很难看。该不是病了吧?”
那姓郑的侍卫伸手探向他额头,却被他一手挡下,只见他笑着道:“没有,只有些冷。”
“守着火堆还冷?我去给你取棉被披在身上如何?”
“呵,谢谢郑大哥,不必了。我烤一会儿火就好。郑大哥还是去看看皇上可有不适,下雨,天气转冷了。”叶忆之转移他的注意力。
于是他拍了后脑道了声“有理”,便起身出了帐篷。
片刻后却听见夏侯拓大吼的声音:“滚出去!”
于是郑侍卫带着一脸吃了黄连的神色进了来,惹得叶忆之掩唇轻笑出声。
能吼得这般底气十足,那风寒当是已无碍。于是叶忆之笑着躺下,盖了外衫紧靠着火堆而眠。
睡至半夜,却听见帐外兵戎交戈之声四起,叶忆之立即起身掀了帘子出去。只见四周已是灯火通明,几名黑衣人与侍卫们斗在一起,连夏侯拓都没能闲着,同刺客缠斗在一起。
斜倚在帐边,叶忆之静静看着这场厮杀,那姿态带了慵懒与无力,时不时还掩唇轻咳几声,似在看风景。
不消片刻,那些刺客便被拿下,纷纷被迫跪倒在地上,双手被缚在身后。
夏侯拓负手而立,如一柄锋芒毕露的古剑,带着冰冷的寒光立在那些刺客身前。他目光扫过侍卫,冷声道:“严加拷问。若无结果……同罪。”
一句“同罪”,令那些侍卫顿时神色一凛,心中止不住地颤。
叶忆之苦笑了片刻,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他,真的变了。
变得冷酷无情,变得锱铢必较,变得……连她都快不认得了。
这样站在他身后,看着那俊挺骄傲的背影,若有人指着说,看,这是夏侯拓——她真的有些不信。
此时,叶忆之注意到距离夏侯拓最近的那名刺客神色狠绝,眼中猛地涌上杀意,俯身跪地的头始终昂起,目不转睛地盯着夏侯拓。那双眼,瞬间划过必死的决绝……而夏侯拓依旧站在那,无一丝防范之意。
叶忆之屏息冲向前,左手探出紧紧握住那已近至夏侯拓胸前的匕首。
掌心传来剧痛,叶忆之狠狠咬了牙,旋起一脚踢向那刺客小腹,掌中的利刃瞬间抽出,鲜血洒溅出来。他轻甩了甩手,转头不再看那已经被侍卫砍成几段的刺客。
他这条命,估计迟早有一天要葬送在夏侯拓身上——叶忆之有了这个觉悟,于是面色坦然地似理所当然,沉静的眉眼一丝波澜也无。
“皇上……末将该死,请皇上责罚!”那缚着刚才那名刺客的侍卫双膝跪地深深朝皇帝叩首。
夏侯拓却只目不转睛地看着叶忆之,眼中有难以置信的诧异。看了半晌,方转头冷冷瞥了那侍卫一眼,道:“既知该死,就去吧。”
那侍卫呼吸一滞,神色悲怆,仰起头便拔刀抹向自己颈项。
叶忆之狠狠皱眉跨步上前,一手挡下那侍卫的手,满是血迹的掌中带着滑腻。那侍卫睁开眼看向他,却见他朝他缓缓摇头。
他转身,跪下抱拳道:“皇上,草民愿以救驾之功换他一条性命。请皇上开恩。”
说着,叶忆之深深朝他叩首。
夏侯拓冷冷看向他,轻笑一声道:“朕要责罚,你求情;朕要赐死,你亦求情……怎么,他们的命对你而言就这般重要?”
“上天有好生之德,岂是草芥。他们,都是皇上的兵,为皇上风餐露宿,替皇上接枪挡箭……他们不会有一句不甘一句怨言。即便替皇上死,也是死得其所。但,他们该死在战场上死在敌阵中,而不是同一名暴动的刺客陪葬……求皇上开恩!”
叶忆之不住地叩首,额头重重落地,片刻后那素白的额头便已微露血迹。周遭侍卫皆因他这一席话而动容,有的年轻些的甚至撇过眼,吸吸鼻子极力忍住颤抖。
夏侯拓看着他额上的血,心中顿时烦躁不已,上前一把抓起他衣襟,以袖狠狠擦去那血迹,目光死死锁在叶忆之静如止水的眼中。
片刻后,他冷声道:“都下去。”
语毕,他将叶忆之抓入自己帐内,一把丢在床榻上。
这重重一摔,彻底牵动他身上的伤,顿时痛得他深深蹙眉,却暗自咬牙忍下没有痛呼出声,只那脸色更加白了几分,唇边无一丝血色。
夏侯拓欺身上前勾起他下颚,眼中一派冷然地道:“胆敢像你这般忤逆朕的,天下再无第二人……若不是念在你方才救驾有功,你可知你已死了多少次?”
叶忆之眸中寂静淡然,唇边一抹浅笑,道:“草民知罪。”
夏侯拓冷哼一声,道:“不要再有第三次,否则……朕不保证你能活着到京城。”
“谢皇上……咳咳,咳咳咳……”
叶忆之缓缓起身,朝夏侯拓抱拳,而后咳嗽着转身出了他的营帐。
如果,他是因她而变成今日这般冷酷残忍的模样,那便由她以命来赎这场债吧。只不知这两年间,已添了多少冤魂,怕是即便她以命来换,都换不过来了……
自此,叶忆之在众侍卫中的声望增至极点。并非只因他屡次替他们求情,更多的,却是他道出了所有人心底所想所念,且也只有他有胆子这般同皇上对峙而不腿软。于是,一时关照他的人多了起来,嘘寒问暖好不贴心。
叶忆之笑着受了,倒无扭捏之态,于是大家更为赏识这个年轻人。之前尚且有人怀疑他以美□□惑了皇上,才令皇上带他在身旁。如今,却是再无人小觑这少年。
只他病弱之态日益严重,令不少人有些担心。太医日日替他换左手的纱布,本想顺便替他诊脉看是否哪里还有不适才这般精神困顿萎靡,却被他笑着拒绝。只道旅途劳顿,才有些精神不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