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再见》十八月

4、罩固

　　“老大，怎么样？”
　　白昊日闻言牙根一紧，他微微的清了一下嗓子遂缓缓吐出几个字：“……有点儿失控。”他的嘴角不自然的向下弯去，身体的重心扳向另一侧，轻抵上露台的栏杆，会场中辉煌灯火刚好不及的一处。
　　“老大艳福不浅。”
　　烟换过手夹送入口，深深吸了又吐出，“都差不多。”
　　李牧盯着老大发窘的表情，坏笑着，惹的白昊日终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滚滚滚！”
　　“老大，我这边，都准备好了。”李牧收敛到。
　　“嗯，好。”白昊日顿了顿，不自然的转开目光，正好看见会场内游移的侍者，手擎的托盘里有红酒高杯，他想抬手招唤其中一个过来，他还是渴……
　　“我去端来吧。”李牧眼中笑意不减的走开了，很识趣。
　　白昊日得以一人清静，他撇开脸，不去想这五天来的一切，更不会去想她，他只是垂目，遍览着这座不夜之城，到处灯火通明，高耸的建筑鳞次栉比，座座如同针杵，直插入空，向世间宣告着它所代表的金钱与地位如神一般不可侵犯。其实人们之所以敬畏神，只为离的太远，这些本是依人的精神而生之物却被人捧到了望断头也望不到的天，距离才是他们赖以长生的源，一旦接近，近则不逊。
　　此层的高度有至少百米，俯视了这座城的绝大多数建筑，能从地下停车场直入秘匙电梯直上到这层入得这个堂的人，磕上来的踩上来的爬上来的甭管怎么鼓捣上来的，此时此刻能立于此地，无论配不配得上这个高度也八九不离十了。
　　而白昊日算是“正”字辈里的一个异类，在别人眼里他貌似没怎么费劲鼓捣就成功上了位，匪夷所思，匪夷后就免不了被非议了——给脸的人说他是空降的，说他是坐着火箭一飞冲天的，说他家祖坟不定哪年的哪根儿蒿子草生对了地方；不给的说他是黄老帮主宠儿，说他是狄大堂主私生的，更恶毒的说他是黄老狄大袁二的通铺，总之是非常的。最初那些没边的猜度打众人的心里冒出了嘴，变成了耳语像着了法术一样，以不及掩耳的速度，更胜枕边风的强度疯了似的失控……再然后，一帮上下，渐渐的哪些是在用心看，哪些是用耳朵瞅，哪些干脆当睁眼瞎只图享受当长舌夫的快意，都变得很好分辨。
　　当然现下这种小范围宴会，皆是用心看的那一类，不用心也到不了这一层，至于是什么心，也都被光彩的眼光盖的严严实实，谁让他是帮主，今晚登位正好周年，而这宴会又是为此而庆祝，主礼台的幕墙高吊的大字是那么的红火清晰呢。光彩只为占了这个位子的人，而不是因为他是白昊日，这一点都心知肚明的很。
　　他们也的确不甚在意帮主的所处，各自三两成堆，有说有笑一派其乐融融的欢景。白昊日更不在意，只想继续清静。
　　可清静不了，只听大堂里忽来一阵熙攘，白昊日虽隔的远，但他已习惯义父那走到哪儿都引人瞩目的性子，能搞出这么大动静的除了他还能有谁，于是拽好衣领拽平袖口，全身心的迎了上去，“义父！”八颗前齿尽露，在通明的水晶大吊灯照耀下格外闪亮。
　　“哎呀阿昊啊！”狄谦的眸光同闪，激动万分的接过白昊日的双手，紧握，“哦不对哟，是帮主！”
　　“义父，”白昊日恳切的将义父的手握的更紧，“是阿昊，义父！”
　　……
　　“狄堂主今晚真是格外的意气风发。”
　　“今晚的主角可是他义子，早年全仗着老狄引路，不然他哪有本事进来？”
　　执律堂五大佬中的吴寒和卢仲文不酸不甜的私语刚落，另外三位大佬陈亦同、叶询、刘俊义则主动迎上狄谦，把一场相见欢的情景搞的更煽情，直嚷嚷说今个三缺一就等你添座儿了！
　　吴寒和卢仲文是不会主动去迎的，他们是帮里唯二健在的“信”字辈，又是执律堂的大佬，论排辈儿下边有“水、正、清、明……”，论排位下边一堆堂主副主再往下分多了去了，只要是帮里人，都得主动迎他们才和礼，包括“正”字辈的周岁帮主白昊日。
　　先论辈再论位,规矩就是这么定的。狄谦知道如今帮里能与他较量的袁克尚之势过半已被新帮主吸去壮大了，可阿昊怎么说还得尊他一声义父，他更知道吴、卢那两个老的烦他鼻孔睇人，烦顶屁用，他凭的是真本事，想让鼻孔放多大就放多大！心这么琢磨可礼数是自然天成分毫不少，人人皆仰赖体制而生，他攀到此体此制的肉食层，维护内部的规制早已成习惯，所以他主动迎过去热情的对二佬打起招呼，顿时大堂里升腾起的情热用一团和气不足以形容。
　　吊灯直照下的人们纷纷围了过来成一个团儿，以两佬为一线，帮主在旁侧，三位一体成一圆心，又有信风堂堂主狄谦在前，陈亦同、叶询、刘俊义则不着痕迹的各自找位立定在两佬同侧，狄谦身后，顺风堂堂主袁克尚站的最近，其侧是玄风堂堂主秦息、和风堂堂主李牧，清风堂堂主沈思离又稍远，他是核心中唯一的“清”字辈，二十四岁，在帮内有“双清”之号，以“清”之辈接清风堂主位，意指其年少有为，当然还有一种讽语说“双清”是两袖清风之意，原清风堂堂主是白昊日，他当了帮主得找人回头接位，找小的比找老的好把控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