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回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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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含笑抱着裴无忌，一脚跨出窗框，外面漆黑一片，绝无半点月光。而脚下正对着他们的车，陵含笑道：“抱紧了！”
说完，便一手攀住窗沿，一脚踩在了旁边的水管上，飞了下去。
裴无忌吓得闭上了眼睛，紧紧拽紧了陵含笑的脖子，一边嘴巴里嘟嚷嚷着：“还不想死啊，菩萨保佑！阿弥陀佛！”
他耳边扫过了一阵凉风，呼呼地往自己的领子里窜，而那种失重的感觉让他觉得格外不安，继而陵含笑很识实务地将抱着他的手往里勒紧了几分，乘机将自己的脸也贴在了裴无忌冻得冰凉的脸颊上。
二楼的房间外面，依旧是嘈杂的日本兵的喊叫声和撞门声，日捕股的房门质量都不错，不容易撞进来，现在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打不开房门。
“留神脚底！”陵含笑在他耳畔轻轻吐了一句，裴无忌睁开眼睛，却见两个人居然离地面只有半米了，陵含笑抓紧了他，扑通一声，安然着落，而裴无忌就窝在他的怀里，自然毫发无伤。
“到了！”
裴无忌惊神未定，也没有想到这一次有惊无险，还能全然地从二楼跳下来没有一点损伤。
陵含笑没有给他喘口气的机会，在着地后拉了他的手，一起朝他们的汽车跑了过去。两个人颇有默契的上了车，陵含笑一踩油门，那车子便横冲直撞得如同脱缰的野马，一转眼的功夫，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而就在汽车引擎发动时，那群日本兵才知道陵含笑带着他的朋友逃跑了。众人劈开房门，冲到窗前对着汽车屁股纷纷鸣枪，这一切，都淹没在了大年初一到来的钟声和烟花炮竹声中。
“时间刚好！”陵含笑微笑着晃了晃腕上的手表，指针显示正好是凌晨12点，分秒不差，陵含笑掐的时间正准。
夜晚的天空此时烟花璀璨，流光溢彩，天空俨然一块巨大的黑色幕布，所有最绚烂的瞬间在这个舞台上尽情展现，而这一场烟花着实让裴无忌真正感到了劫后余生的“难得”。
“还记得之前说的吧？”陵含笑将车停在了郊区的一处僻静地，两个人望着远处的烟火，各怀鬼胎。
“……呃，什么？”
“我说，我们要是能活着逃出来，你就答应跟我交往。”
“……这个……”
陵含笑转过头，看到裴无忌低着脑袋，手指不自觉的相互绞缠，居然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嗯？”
“……”
陵含笑又道：“那之前在房间里说的，一直考虑到大年初一到，这个你总记得吧？”
“……”
“如果不回答的话，可是当你默认了。”
裴无忌立马扬起脸：“喂，哪有你那么霸道的？”
陵某人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裴公馆的少爷哪里能说话不算话？”
“可是……”
“可是什么？”
裴无忌知道今天是在劫难逃了，陵含笑若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如此一来，又想到了之前在日捕股的不愉快。山田提到的那个叫“乔风语”的家伙，到底是什么角色？居然在陵含笑的家进出自由，并且过夜？而听山田的意思，乔风语跟陵含笑的关系，似乎并不那么单纯，他自然有理由去相信，以陵含笑的个人魅力，他想要多少男人都有，而他裴无忌不就是个典型案例么？
他终于鼓足勇气：“那个乔老板，到底是什么人？跟你……什么关系？”
陵含笑一愣，没有想到裴无忌会问乔风语的事情，看来刚刚他听得很仔细，那么现在提问，大概是有些介意了。
“你想知道？”
“嗯。”
陵含笑又问：“对你很重要么？”
重不重要其实并不影响他跟他是否要交往，只是陵含笑的过去是怎么样的人，对裴无忌而言很重要。“嗯，我想知道你跟他……是不是……”
“是不是有一腿？”陵含笑接过话去，接的很直白。
“嗯。”
他原本就没有打算要瞒着裴无忌，让他知道后省去猜测的环节不失为一件好事，对两个人都好。
陵含笑想了想，叹了口气：“我没想骗你的，乔老板跟我，以前确实有关系。”
“真的有？”裴无忌本来以为他会说谎，跟个浪荡子一样掩饰过去，压根没有料到陵含笑居然那么自觉，现在说了实话，反而吓了一跳。
“嗯，本来是生意上的往来，后来因为交易就上过几次床。我不想骗你，就是这样。”
“那……那你喜欢他？”
“喜欢？算不上吧，对他而言也是一样，只是交易。”陵含笑想了想，无法用一个形容词来归纳他跟乔风语之间的关系，其实也就那么一会儿事，可是当他把真相道明以后，当下就后悔了。他并没有底，裴无忌在听到实话后会是怎么样的一个反应。
正如他所想的，裴无忌听完，脸上原本冷静的表情突然消失了，变得狰狞起来，对着他提高声音：“不喜欢的人也能上床？睡得心安理得？那你对我，到底是怎么一会儿事？”
陵含笑预计了他的反映，可后悔归后悔，如何将贵公子拿下，还是首要解决的事情。
他慢悠悠道：“裴大少爷，您在感情上的价值观也没有比我高尚多少吧？据我所知，您之前的私生活可也乱得狠啊，似乎在十四岁那年，就弄大了舞女的肚子？”
“你！你！你怎么知道？”裴无忌瞪大眼睛，很难想象别人居然把自己的底细调查的一清二楚。
“上海滩就那么大，人也就只有那么多，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有些风声从这个的嘴巴里走漏了出来，又被那个人的耳朵听了进去。”
对方愣住了，心里默默诅咒着该死的李察德，当年的那么些丑事，只有李察德医生最清楚不过了，现在倒好，连陵含笑都知道了，这些事还能从谁的嘴巴里出来？
“你……你还知道些什么？”裴无忌突然恼羞成怒，说话也没有了先前的好脾气，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圆滑的人，唯独只有在陵含笑面前，自己像是一只白兔子，傻乎乎的一味的往他的陷阱里钻。怎么死的也还不知道呢。
陵含笑嘴角上扬，想了片刻：“知道你身边的朋友都是哪些人，比如银行家周老板的儿子周崇礼，赵督查的弟弟赵怒海，洋行王老板的儿子王锦仁……你最近玩得比较疯的几个舞女，‘新都会’的白露露，‘丽人汇’的夜百合，‘锦泰大饭店’的洪小乔……”
“够了！停停停，别说了！”裴无忌打住了他的如数家珍，“——好啊，你跟踪我！？”
跟踪？
陵含笑被裴无忌一本正经的样子逼得笑出来，连忙解释道：“我说大少爷，我需要跟踪您么？我都说了，上海滩就那么大，随便走走几个场子，人来人往的，就有熟识你的人把你的消息传达给我了，我还需要亲自去追查你？你也太小看‘庆安堂’的势力了吧？”
“这……”他被问得语塞，可是心情依旧很糟糕：“……你你你转移话题！刚刚才说到你跟乔风语的关系，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乔风语的不是都已经说完了么？”
“……额。”
确实如此，陵含笑直言不讳，将他跟乔老板的关系和盘托出，的确没有什么能说的了。
可是裴无忌不依不饶，之前将他的私生活都给捅了出来，如何让他心平气和的跟陵含笑相处？
“那……那你对我呢？对我是什么心态？”
陵含笑不假思索：“喜欢你，想跟你在一起。”
“跟我在一起有什么好的？”
“感觉。”
“感觉？”裴无忌反问：“如果感觉错了呢？”
“……”
如果感觉错了？
这个问题倒是从来没有想过，按照以前的思维，感觉错了就错了呗，错了就散了，换下一个人继续而已。有什么难的？
可对方是裴无忌，裴家的小少爷，他不得不认真去思考这个问题，之前对他所有的好，所有的喜欢，现在想要跟他交往，跟之前的露水情缘都不一样，是实实在在的想跟他在一起生活，将他怀抱在内，疼爱他，关心他，看他笑，听他哭，分享所有的快乐和不快乐。
生活，仅此而已。
陵含笑说：“我的感觉不会错。”
“是么？”裴无忌道：“你很自信，也许你的生命中从来也没有过这种需要渴求对方才能得到的经历，所以你很霸道，以为一切都逃不开你心里想的，你想要的，就一定能得到。”
陵含笑沉默了，已经过了午夜，外面璀璨的烟花戏码已经过去，夜晚渐渐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而之前火热的心也慢慢开始冷却下来，一点点恢复了平静。车里的空气凝结住了，并没有了之前的暧昧氛围，两个人安静的坐在车里，看着四周又恢复到了漆黑一片和寂静的环境里。
沉默不语倒显得格外不自然了，可偏偏两个人此时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自恃口若悬河的陵含笑，在面对裴无忌的质问，居然只能哑口无言。
隔了很久，裴无忌这才道：“那个……很晚了。”
“嗯？”
“要不……送我回家吧？”
低头看了看手表，居然快凌晨2点了，尽管舍不得让那么美好的气氛流逝，可也无能为力。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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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从外面开进莫利爱路的时候，微微觉得周身的气氛有些不对头，因为那路的尽头就是裴公馆，而此时裴公馆居然灯火通明。远远的就看到小洋楼里透出刺眼的光芒。
车子开到门口不远处的时候，还发现本应该闭合的大门竟是开得大大的！？
“怎么回事？怎么现在灯还开得那么亮？”裴无忌心中一惊，恐怕有些不妥。“难道是父亲等着我们回去么？”
“别急，看看再说。”陵含笑将车子稳稳的驶入大门，这才发现大事不妙了。
——这群日本兵简直阴魂不散，四辆军车驻扎在了他们的院子里，而门口如同被戒严了一般，站了四五个手提重械的日本兵，一个个等着凶狠异常的眼直视着陵含笑的车。
就在这个时候，陈管家从小洋楼里跑了出来：“陵老板，小少爷，你们总算回来了。”
“父亲呢？在么？大家没事吧？”裴无忌紧张得问。
而身边的陵含笑脸色显然不好看了，脸色肃杀，心情也不怎么样。两个人都看出来出了什么事情，因为在一楼客厅里，隐隐看到手缠绷带的山田黑着一张脸坐在客厅里，而裴晋中则一言不发的坐在他的对面。
“大年初一也不叫人安生！”陵含笑狠狠道，随后在陈管家的耳边低语：“……打电话到陵家去，把现在的情况说清楚。”
“是，陵老板。”陈管家心领神会。
两个人在陈管家的带领下进了客厅，裴晋中见到他们回来了，脸上也没有任何的不快，只是指着山田道：“这位山田先生等你们多时了，据说有事情要商量。你们慢慢聊，我先上楼了，可以吧，山田先生？”
山田站起来，点了点头，对裴晋中道：“当然当然，裴老板当然可以上楼。”此时他的嘴角和额头有明显的淤青，手臂上被缠了厚厚的绷带，看来伤得不轻。
裴晋中对陵含笑使了使眼色，随后便上楼了。
陵含笑将裴无忌挡在了身后，转头轻声道：“你也先上楼。”
“嗯。”
可没想到裴无忌刚刚前脚跨出去，就被山田拦在了楼梯口。
山田道：“裴公子，两个小时前在日捕股打伤了日侨商人，该不会就想这样就全身而退吧？之前若是说陵老板你撞伤了人没有人看清楚，可今晚在日捕股大打出手，可是有很多证人的哦。”
“呵，那你想怎么样？就因为一个乔老板，莫名其妙设陷阱抓我们不说，这会儿还擅闯民宅，难道这就是你们日本人的作风？我很累，想要休息了，有事情明天去陵家说吧，裴老板这里好像跟你们没有任何瓜葛才是。”
“之前没有，可是现在有了，谁叫裴小少爷之前出手伤人呢？”山田微笑道。
“阴魂不散！”陵含笑皱了皱眉头，对山田做了如下评价。
山田并不反驳，只是笑道：“陵老板，你还是早点告诉我乔风语的下落比较好，这样之前的一切，我们都一笔勾销，不然的话，可能会走司法流程，对于您来说，恐怕也是件麻烦事。”
“我不怕麻烦。”
“……陵先生，请你配合！”
“出卖朋友的事，我陵某人从来不屑做。”
见他一直嘴硬，如何诱导都不开口，简直让山田抓狂，事到如今，也只好实话实说了。山田静默了很久，终于鼓足勇气道：“乔老板是您的朋友，可是对于我而言，他却是我的爱人。”
“爱人？哪有爱人会躲着自己的爱人的？”陵含笑忍不住哈哈大笑，山田将乔风语看□□人，可乔风语却不一定将山田当□□人。
“呵呵，是么？”山田走到裴无忌面前，居然出其不意地一手拉起了他，将他拉到自己面前，对着陵含笑道：“您的爱人，看样子好像也在躲着您啊，陵老板？”
这句话直接戳中了陵含笑的死穴，让他原本平静的心被突然激怒了，他扬起手，直接拍掉了死死拽住裴无忌的手，对着山田大声道：“敢动我陵含笑的人，不要命了么？”
说话间，房间里弥漫着深深的杀气，叫周遭的人不战而寒。
正在这时，陈管家神情自若地进来道：“陵老板，您的手下们，来接您回家了！”
山田一愣，朝门外看去，但见那黑压压的一片，从莫利爱路的两侧鱼贯而入，挤满了整一条街，——庆安堂的上千名弟们，接陵含笑回家了！
而山田那十几人的队伍显然压根就比不上陵含笑的千人军团。
陵含笑微笑着道：“在中国的地盘，跟中国人比权势，山田先生，你还差的远了！”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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