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之未落》虞青葵

8、故应不负朋游意

　　看着长乐的身影跑到那一群孩子中间，赵恒之忽然道：“陛下，今天你做的事情都不像你。”
　　“恒之，朕是有些冲动了。”皇帝皱着眉，“也许是朕这阵子太累了，你知道，太后前儿个要朕将她娘家侄儿派到湖广去做总督。”
　　“陛下，臣逾矩了。依臣愚见，陛下待长乐公主似乎有些不同。”赵恒之小心的查看皇帝的脸色，慢慢的组织自己想说的话。“陛下这阵子，处处都和公主针锋相对，开始臣以为陛下是想引起公主的恶感，好推拒这门婚事。可是今天看来，竟像是臣小时候为了引起一个侍女姐姐的注意而故意干坏事欺负她一样。莫非陛下对公主•••”
　　“胡说！”皇帝猛的拍了一下桌子：“恒之，你想的也太多了！长乐那个女子，出身蛮荒，胆大妄为，论容貌品行，朕后宫佳丽三千，哪一个不比她强上百倍不止，朕莫非猪油脂蒙了心，居然对她动情？”
　　“陛下，有时候喜欢一个人，是跟她的容貌品行没有什么关系的。您今天对长乐公主做的太多，说的也太多了。陛下一向自制，从未有过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时候，独独今天却每每失控，臣担心陛下是动心了。若是陛下对长乐公主有意，咱们不妨在想别的法子击退太后在朝中的势力便是了，何必要这样两败俱伤？”
　　“恒之，不要再说了。”皇帝突然觉得十分疲倦。“如果想快速削弱太后的势力，没有什么比扶植新的外戚更简单的法子了。此事不必多说，就按原计划进行吧。朕看长乐对你也颇有好感，想来你这阵子的功夫没有白费。”
　　“陛下，长乐公主天真无邪，对男女之事一知半解，臣觉得，若是要长乐公主对臣动情，还必得下一剂猛药方可。臣本打算今天下午便如此这般，若是陛下有所顾虑，臣立时收手便是了。”赵恒之附在皇帝耳边，将他的计划对皇帝一一道来。
　　“不必！”皇帝冷哼一声，目中精光一现。“朕何来的顾虑？恒之放手一搏便是，只是此事凶险，恒之小心为上。”
　　“恒之省得，陛下放心吧。”赵恒之应声而答，心中却不知为何泛起一丝忧虑。

　　那一头，长乐已经拢起了那几个小孩子，在周边捡着好吃的好玩的给他们买了一堆，末了还带着他们一起上了茶楼。安排孩子们坐好，让茶博士上了点心茶水之后，长乐就笑嘻嘻的转到了皇帝一桌，端起茶壶就给皇帝倒了一杯茶。
　　皇帝余光一扫，纹丝不动，只是从容的端起茶便喝。
　　长乐笑道：“陛下既喝了我的茶，想必是不会再和长乐一般见识了。长乐有一不情之请，不知陛下•••”
　　“既然知道是不情之请，那就不必说的好。”长乐话还未说完，就被皇帝截了回来。
　　长乐一时语塞，只得拿眼睛去哀求赵恒之。
　　赵恒之接到长乐的求救信号，只得救场：“陛下，长乐公主年幼，还请陛下不要计较她行为莽撞。况且她远来是客，太后交代要好好招待的，咱们不妨听听她有何打算，若是不太为难，帮帮她就是了。”
　　“是是是。”长乐听赵恒之为她求情，赶紧打蛇随棍上：“刚才长乐多有得罪，现下已经知道错了。还请陛下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长乐一般见识，不然气坏了身子长乐罪过可就大了。”长乐在秦国的时候闯祸无数，每每要被秦王责罚的时候便求情讨饶，因此扮可怜装无辜最最拿手，此刻故技重施，倒也是手到擒来。
　　皇帝见长乐扑闪着眼睛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眼神既无助又可怜，仿佛自己小时候养的那只白毛褐眼的小猫一样。那时候那只小猫也是这样望着自己，仿佛求自己救它一样。可是他终究是救不了它，太子看中的东西，那是一定要到手的。想到这里，皇帝心中一恸，不觉气已消了。
　　他叹了一口气，道：“罢了罢了，朕和你一个小姑娘置什么气呢。你又有什么鬼主意了，说出来便是。”
　　长乐见皇帝吃软不吃硬，不禁心中大定，喜笑颜开道：“这件事情，说起来还非得请陛下帮忙才成呢。那几个孩子，怪可怜的，长乐不想他们再回去受罪了，所以想请陛下收留他们，让他们到陛下开的学院去学点手艺，将来也好养活自己，过点安稳的生活。”
　　“胡闹！”皇帝不悦道：“朕那个学堂是给那些未能求取功名的读书人学手艺的地方，里面混上一群半大小子，成何体统？”
　　“陛下，那些读书人是你的臣子，难道这些小孩子就不是了么？你为什么不能将你的同情心分点给这些小孩子呢？我知道这个事情很让你为难，但是你是皇帝啊，只要你肯答应，那就没有办不了的事情。长乐替那些孩子们求求你了，皇恩浩荡，也让你的雨露恩泽到这些可怜的孩子身上吧。”长乐见皇帝不肯，丝毫没有放弃，只是依然不住哀求。
　　皇帝无法，他原本不想趟这摊浑水，可是不知道为何，对于长乐的软语哀求他竟有种招架不住的感觉。不想让这种感觉继续蔓延下去，他点头同意了长乐的请求：“既然公主必定要管此事，朕岂能无成人之美？也罢，此事就交给恒之去办罢。公主可以放心了。”
　　长乐大喜：“陛下，你真是个好人，长乐以前多有冒犯，以后不敢了。”
　　“成了成了，你这丫头，滑的跟泥鳅一般，若是依着你，便千好万好。若是不依着你，那可就遭殃了。我也不敢求你以后不冒犯我，只求以后生气起来不要再泼我一身茶就是了。”皇帝见长乐因着高兴，眼睛亮晶晶的，仿似天上的星子坠落其中一样，不禁也跟着笑着打趣起长乐来。
　　招来潜行的暗卫，交代了这几个孩子的去向，皇帝笑着问长乐：“公主这下可满意了吧？今天本来是带着公主想听听侠女的故事的，没想到公主自己倒先做了一回侠女了。这可比说书的有意思的多。回头咱们让人编了故事，也到处传唱如何？”
　　“陛下，我这个侠女全都是慷他人之慨，给孩子们买零嘴的钱是恒之给的，孩子们日后的生活是陛下给安排的，你们才是侠客呢，我顶多算跑了个腿，可当不起侠女二字。要编故事，也该是编你们的英雄事迹才对。”长乐赶紧捡着好听的话给皇帝灌迷魂汤。
　　赵恒之笑道：“依我说，长乐公主也不必过谦，这件事啊，咱们三个都有出力，这才做成了这件善事，都当的起侠义二字。可巧了，今儿不是才听了风尘三侠的故事么，可见这个故事没白听，咱们注定要帮这几个孩子。
　　“好好好，”皇帝见赵恒之说的有趣，不禁抚掌大笑：“还是恒之说的好啊。咱们今儿也当得起三侠的称号了。这趟真没白出来。”
　　“陛下，既然您觉得今天出来的对，那以后可不可以还带我出来啊？”长乐见皇帝高兴。感激申请自己以后的福利。见风使舵是她的拿手好戏。
　　“以后，若是想出来，跟我说一声，我让恒之带你出来便是。只一点，不许自己偷溜出来，知道吗？”皇帝心情好，轻易的便给了长乐一道特赦令。
　　长乐顿时觉得今天是自己的幸运日，不仅做了侠女，还得到了梦寐以求的自由，不禁狠狠的掐了皇帝一下。
　　皇帝痛呼一声，怒道：“长乐，你怎可恩将仇报？”
　　“陛下，是不是很疼？那证明我没有做梦，这是真的，太好了太好了！”长乐见皇帝拿她无可奈何，不禁窃喜自己聪明绝顶，这么简单便小小的报复了一下皇帝之前对她的欺负，心中大为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