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蹙蛾眉》夜雨秋蝉

17、梦酒

　　有一种陈年佳酿，叫做女儿红，那醉人的香味经过的年头越长就越是醇厚，在打开的那一刻，香飘十里。女儿出生时将它埋入地下，女儿出嫁时才将它取出来喝。若红颜未嫁即谢，那女儿红便不肯再唤作女儿红，取一名曰“花雕”。
　　细细品来，花雕是少了女儿红的香醇，却更多了份淡淡的哀愁与思念，多了回味心中的久不能散去的牵跘。

　　五、梦酒
　　昊昀回到客栈，槿儿不知哪去了，仍没有回来。他一人坐在桌前，将宛能所赠的葫芦从怀中取了出来。打开瓶盖，一股浓郁的醇香扑鼻而来，泯在口中，那酒香醇中似却少了厚重的感觉，带着一丝浅浅的酸楚。原来是花雕，昊昀笑了笑，这酒远不上女儿红，平日里他素不喜欢。不过今日这花雕，似有许多特别——那透彻心底的清凉是往日里从为品尝过的清醇——这般清醇让他忍不住再喝了一口。
　　渐渐，葫芦中的液体便见了底。昊昀感觉自己有点恍惚了起来，周围的景色也缓缓的旋转了起来。他看了看葫芦，心中不解，不解的是今日的自己竟会如此不甚酒力，一壶小小的花雕也让自己目眩起来。
　　朦胧中，眼前的景物逐渐改变了起来——一座从未见过的古老宫殿闪跃了出来。昊昀摇晃着走在一间宽阔无人的大殿中。大殿尽头的高台上，一个华贵黑衣的男子端坐在王座上，静静看着殿下摇晃的人儿。
　　昊昀来到座下，抬头看着这陌生的男子，他的脸，如此熟悉，似在哪里见过。昊昀一愣，眼睛直直地盯着那张面容。殿上的脸与铜镜中曾见过的自己是如此相象，那是他怎么也不可能忘记的容貌。可是，那张脸却又那样的陌生——那种威严的冷漠神情是昊昀从不曾拥有的，锐利的眼光中蕴含着座拥天下的霸气。
　　男子看着殿下的他，嘴角微微上挑了一下，用手从面前的几案上缓缓拿起一个金黄的面具来，从容地戴着面上。那张面具——昊昀是记得的，并深深的铭刻在心中——金黄色，饰有五彩的羽毛文饰，顶部是一只吐着猩红幸子的狴犴装饰。
　　面具下，冰冷的充满死亡气味的目光朝昊昀这边扫来。昊昀只觉自己脸上开始微微渗出汗珠来，他想逃，却无法丝毫挪动自己的脚步，只能任由那寒光将自己笼罩起来。
　　寒光中，一张面具从高高的王座上飞了下来，朝昊昀的脸飞来，扑的一声套在了昊昀脸上。这忽来的异物生生弄痛了他，他捂着脸，痛苦地呻吟起来，试图脱去这强加的陋物，可是，无论他怎么用力，也无法将它去除。
　　“不要——不要”昊昀用力地揪扯着面具。而那殿上的面具人儿，正从王座上缓缓走了下来，径直来到昊昀面前，伸出手，将掌心与昊昀的正对了起来，渐渐，他俩的身体开始融合，殿上的陌生男子逐渐融入了昊昀体内，不再有了踪影，独留下冰冷凝固的空气……
　　刺骨的冰凉顿时传遍了昊昀全身，令他不由得蜷缩了起来，白色的气体从他嘴中不停地呼了出来，“不要——不要——”昊昀痛苦地叫喊着，可这空寂的大殿中，只有凄凉的回音应和着他的求救……
　　“不要——”昊昀惨叫着猛然睁开眼，立起身，慌忙地环视着四周：自己仍在房内，周围并没有那面具妖人的踪迹。原来刚才不过是伏在桌上睡了过去，他深深呼了口气，这才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早已是湿漉了大半。
　　可怕的梦魇，昊昀皱了皱眉头，低头看了看桌上空空无物的葫芦。
　　“这宛能也真是，送这么瓶怪异酒来，让人喝了竟作些奇怪的梦。”昊昀自嘲地笑了起来，觉得自己还是太轻信他人了，毕竟自己与那宛能不过才一面之缘，怎会就此轻易接了人家东西，还将它喝进肚去，才无端地招来这样一场噩梦的困扰。
　　隐隐想来，他的头还在微微作痛，鼻尖还残留着汗珠。昊昀不悦地拿起葫芦，在手中捣腾起来。转过葫芦，只见底部细细的刻着几行金色的小字。昊昀将葫芦举到眼前，端详起这小字来。娟秀的楷体小字端正地写着“雄黄酒、硫磺粉、驱长虫、焚妖异”
　　“呀——好漂亮的葫芦。”槿儿不知什么时候已回到了房内，站在昊昀身后，甚是喜爱地注视着昊昀手中的蓝色葫芦。
　　昊昀知道槿儿身体轻巧，走路时少有声响，但此番她突然从身后发出声音，倒也让昊昀心中微微惊了一下，转身，瞪着槿儿，不是好气的说道：“丫头，哪去了？”
　　看来昊昀真是生气了，槿儿微微吐了吐舌头，不再敢去招惹他，低着头，老实地回到：“我到村外的林子里玩耍去了。”
　　“那，有什么收获吗？”就知道这丫头不会认真地去打探的。
　　“有，有，有！”听到昊昀问她收获，槿儿顿时高兴了起来，如同做了什么大事件般，要向大人汇报讨好处的孩子，眼睛也明亮了起来，“我在树林里，可是听到了个大大的秘密的哟。”
　　“喔，什么秘密？”昊昀心中可不指望这丫头能寻到什么好消息。
　　见昊昀似乎不相信自己，满是嘲弄自己的神色，槿儿顿然着急了起来，拉着昊昀的手，晃动了起来，耍赖皮地说道：“好哥哥，你就相信槿儿嘛，槿儿真的有知道个秘密啊，好哥哥……”
　　唉，昊昀素来最怕女孩子的哀求，槿儿同样不例外，使他不由得心软下来，换作柔和的语气对槿儿说道：“丫头你说便是，我相信，我相信。”
　　槿儿见他终于投降，计谋已是成功，得意的朝昊昀挤了挤眼睛，甜甜的说道：“还是昊昀哥哥最好了。”
　　昊昀知自己又被这丫头戏弄了，可自己又没法再对她生气，只好无奈地说：“丫头，那就把你知道的告诉哥哥好不？”
　　“嗯。”槿儿点了点头，将自己探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原来就在昊昀去找宛能的时候，槿儿同样也出了村，本想到村外小树林中看看有什么野物好带点回来打打牙祭。可是，才走了一半，就感觉到大榕树那边似乎有什么人响。槿儿好奇，悄悄走上前去，躲在榕树前一个小土堆后，偷偷窥视着榕树那边的动静。
　　榕树下，两个戴着白色面具的人似在讨论着什么，槿儿尽力竖起耳朵，只是隐隐听到“蛇盘山，七月十三，神女现”之类的话语。槿儿觉得那蛇盘山中似乎藏有不可告人的隐秘，这才匆匆赶回客栈，想要与昊昀商量是否这就去蛇盘山中探询一番。
　　原来槿儿说的也是蛇盘山，与先前宛能所给的指示竟出奇的一致。昊昀微微松了口气，欣然答应了下来，而明日就将是七月十三，看来是要先好好准备一下的好，“槿儿，”昊昀对身后充满期待的槿儿说道：“我们先去集市上弄些东西，再去蛇盘山吧。”
　　“什么东西？”见昊昀应许了去蛇盘山，槿儿一阵欢呼起来，但也不忘记问昊昀他到底要去弄什么东西来。
　　“去了就知道了。”昊昀笑笑，偏不告诉槿儿，只是揣起那蓝色葫芦，拉着槿儿往市集那边去了。

　　白溪巫女寺中。宛能跪在历代宛能画像前，潜心地祷告着：
　　“白溪第十二代宛能向历代祖师宛能婆婆祷愿，望祖师婆婆能显灵将宛能世代等待之人早日引至村中，好让我等将守护之物还予此人，了却历代宛能之心愿，化解这世间戾气。”
　　宛能叹了口气，看了看桌上供奉的蓝色水晶镜子，似有难隐之言，幽幽叹息到：“不知宛能以四十年性命换来的那真相之酒，能否就此阻挡那可悲的无知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