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魇》玄黎

1、第 1 章

　　艾欧里亚的父母在他懂事以前就出意外死去了，所以他几乎没有什么失去的概念。反正，身边还有哥哥嘛～～
　　可是，最近，年幼的艾欧里亚却总是做梦，做失去的梦……

　　这一天，从不生病的艾欧里亚生病了。
　　早晨，艾俄洛斯看清楚体温表上的刻度后，对着弟弟皱起了眉头——这支体温表是刚从艾欧里亚嘴里完成测量任务被拿出来的。
　　“艾欧里亚，昨天练闭气的时候，你不是故意在河里多待了半个小时的吧？”
　　“５５５～～～哥哥～～～～～”缩在被子里，可怜巴巴地露出两只泪汪汪的大眼睛的艾欧里亚委屈极了——我今天可是病号耶～～～～
　　“好了，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中午我会抽空来看看你的情况的。”艾俄洛斯系好鞋子上的束带，回头最后嘱咐了弟弟一句，就关好房门出去了。
　　艾欧里亚静静听着哥哥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失落的感觉越来越盛，直到最后一道门被拉开，紧接着又被关上的声音传来，他叹出一口灼热的气，把被子整个拉过了头顶……

　　身体很重，无法自如地移动，艾欧里亚躺在那里，感觉自己正漂浮着。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唤醒了他，他睁开眼睛，见到哥哥亲切的笑脸俯在他面前。
　　“艾欧里亚，哥哥先出去了，你也不要赖床，早些起来吧。”
　　——哥……哥哥？
　　嘴张开了，却发不出声音，艾欧里亚看到哥哥正要转身离开，急得想要伸手捉住艾俄洛斯的衣角，可手也沉重地无法动弹。
　　——哥哥！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他在心里呐喊着，只能用眼睛表达自己的迫切愿望，可是艾俄洛斯就好像没有看到一样，毫不犹疑地走到门口，打开门，霎时一道刺目的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把艾俄洛斯的身影包围住了。这个时候，艾俄洛斯站住了，在那一瞬间，艾欧里亚以为自己心里的愿望已经传达到哥哥那里了，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但艾俄洛斯只是握住门把手，回眸对他浅浅一笑便关上了门，那道照亮了他的世界的阳光也随着慢慢变窄，变成一道细细的光线，最后，在“咣”的一声之后，完全消失了……
　　——好黑……为什么这样黑？好像哥哥把光明全部带走了……
　　艾欧里亚惊惶地望着四周的一片黑暗，感觉那种浓稠的色调好像一只怪兽吐出的黏液，牢牢黏附在自己的身体上面，无法摆脱。
　　——哥哥！
　　他张开嘴大喊，却没有声音从里面发出来。他试图挪动身体，但身体却像铅块那样沉重而不听使唤。最后，他无助地哭泣起来，泪水很快沾湿了脸颊。
　　——哥哥，哥哥！你快点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这漆黑寂静的世界里又发出了一点声响，泪眼婆娑的艾欧里亚转头去看，可入眼的仍然是一片扯也扯不开的黑幕……
　　“艾欧里亚！”他感觉肩头一沉，把头扭回来，才发现一只手不知何时从黑暗中伸出，抓住了他稚嫩的肩膀。
　　——是谁！
　　那只手大得惊人，肌理粗糙而且惨白吓人，手背上面还布满了青色的筋络。它勾曲如鹰爪，手指尖端仿佛深陷到艾欧里亚的皮肉当中，明明没有见到淋淋血迹，却让艾欧里亚感觉到彻骨的疼痛！
　　“艾欧里亚！”那个黑暗中传出的声音仿佛近在耳边，它发出可怕的暴喝声，“艾欧里亚，你哥哥在哪儿！”
　　——哥哥……哥哥……
　　艾欧里亚被眼前的情景吓得不敢动弹，大大的眼睛因为过度惊惧而失神，浓重的黑暗仿佛就要融入到他的眸子里去了。
　　“你哥哥，艾俄洛斯他是叛徒！”
　　接下来的话是他更加无法相信和接受的，艾欧里亚瞪大了眼睛，没有看什么，耳朵边还不断回响着那些骇人的言语：“他背叛了女神，背叛了教皇，背叛了整个圣域！”
　　——没有！
　　他竭尽全力地嘶喊，但那声音依旧只在自己心中回荡。
　　——你说谎！哥哥他是忠诚的！
　　“他是叛徒！可耻的叛徒！人人得而诛之！”
　　——不对！哥哥没有叛变！因为……因为他……比任何人都爱这个圣域！
　　艾欧里亚紧紧闭住眼睛，双手在极度愤怒之下握成了拳。他站在这个分不出上下左右的黑暗空间里，从心里发出了强烈的否定——
　　“我不允许你侮辱哥哥——！！！”
　　从他的身体里发射出强烈的光芒，把这里的黑暗驱散了。当他睁开眼，眼前已经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滔滔的海浪永无止息地拍打着岸崖，从嶙峋的石头看过去，那里有一片平整的草场，绿意盎然，许多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孩子正欢快地跑跳着。忽然，有人注意到了他，高兴地向他招着手：“艾欧里亚，快过来呀！我们一起玩！”
　　含着一点欣喜，含着一点羞怯，艾欧里亚走向这些面目模糊的孩子，走到近前，迟疑地站住了：“你们是谁？为什么知道我？”
　　“你在说什么啊，艾欧里亚？我们不是一起玩的朋友吗？今天你哥哥好厉害啊，在教皇主持的武斗会上又取得了冠军呢！”
　　“是、是吗？”艾欧里亚的笑容有些勉强，他还没有从前一个情境的恐惧中走出来。
　　这时，有一个男孩亲热地勾住他的肩膀，笑得开怀的脸依旧是被光线模糊了的，根本看不清楚：“你哥哥好棒，艾欧里亚！真羡慕你有这么优秀的哥哥！”
　　“嗯……”艾欧里亚不好意思起来，抓着头发垂着脸笑……
　　“艾欧里亚……”愕然抬眸时才发现，不知为何，刚才还阳光灿烂的地方转瞬间就被一团阴湿的昏暗笼罩住了，前一秒钟还对他笑得亲切的孩子们漠无表情地走向他，隔开一段距离站住，把他包围在中间。
　　“你们……”艾欧里亚害怕地想后退，但哪个方向都没有为他留出安全的出口。
　　“艾欧里亚，你是叛徒的弟弟……”男孩们阴恻恻地低声说，从四面八方几乎同时发出的声音令它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共鸣。
　　艾欧里亚更加惊惧，他发现自己无路可逃，咬了咬牙，冲向面向自己的那个孩子猛然击出一拳：“胡说！我哥哥不是叛徒！”
　　可是，就在他的拳头将至未至之际，那个孩子的身影晃动了一下，接着就好像图像被扭曲一样再次猛烈晃动之后，便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什么！”艾欧里亚愣愣地看着自己击空的拳头，猛然再回头，发现那些孩子的身体悬浮在空中，再次把他团团围住，相同的低语如同咒语一般不断回响：
　　“你哥哥是叛徒……你是叛徒的弟弟……你哥哥是叛徒……你是叛徒的弟弟……”
　　“不要再说了——！！！”艾欧里亚抱住头，蜷缩起自己来，但也止不住这些声音的入侵。它们如同黑色的游蛇一般静静地，缓慢地爬进他的耳朵，盘踞在他的脑海，吐出淬毒的蛇信，侵蚀着他，令他痛苦难当！
　　“哥……哥哥！”他心里最后的救赎者被他大声喊了出来，可那份沉重压抑的氛围并没有因此而有所缓解。当艾欧里亚绝望地在那些逼近自己的憧憧黑影中瑟瑟发抖时，一种奇怪的冲动让他睁开眼睛，从人缝当中看过去，尽管那里只有一片黑暗……
　　刹那电火，一个金色的身影突然闪进了他的视线——是艾俄洛斯！
　　但是，还没等他呼唤哥哥，一幕更叫他心胆欲裂的情景就在他眼前上演——
　　艾俄洛斯身体痛苦地弓起，好像飞起来了。那双蔚蓝的眼睛在漫天飞溅的血花中逐渐涣散，失去了往日夺目的光彩……

　　“哥……哥哥——！！！”
　　流着汗，淌着泪，艾欧里亚满眼惊惧地掀被坐起，气喘吁吁。
　　过了好久，他慢慢镇定下来，环顾四周，再没有那种仿佛要把人吞噬殆尽的黑色浓稠，熟悉的家具摆设让他渐渐感受到了心安……
　　“艾欧里亚？你已经醒来了呀。”
　　门开处，投进了一室阳光，中午的太阳变得毫不吝惜，光芒强烈得叫人厌恶。
　　终于，门被关上了，艾欧里亚望着站在门前的那个高大的青年，认清了他脸上时常洋溢着的温暖，想要叫出声，却怕又是一场梦一叫便会消失不见……
　　那个青年走过来，坐在床头摸摸他的额头，微笑着点了点头：“很好，你好像已经退烧了，艾欧里亚。现在想要吃些什么吗？”
　　“哥……哥哥？”他的眼睛没有离开过那个人的身上，他畏缩着，甚至不敢碰触一下这个人。
　　“你怎么了，艾欧里亚？还有哪里不舒服吗？”那张脸上的神情变得焦虑起来，碧蓝的眼睛像要看进他心里似的炯炯以对。
　　“哥哥？真的是你？”还是想要求证。刚才的梦实在给他太大的冲击力了，让他迟迟无法清醒地判断是梦还是真实。
　　艾俄洛斯笑了，弯起手指轻轻敲敲他的额头：“你在怀疑什么啊？我可是你如假包换的亲哥哥啊～～～～”
　　艾欧里亚望着他，微微颤抖的双手摸到了艾俄洛斯的手，拿过来贴在脸上，终于放心了。
　　——是哥哥的温暖，是哥哥的气味！
　　“哥哥，太好了，你没死……”
　　“艾欧里亚，说什么呢？不会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吧？”
　　“嘿嘿，哥哥，下午带我一起去训练吧！”
　　“不行，你的病才刚好一点……”
　　“哥哥带我去吧～～～～～”
　　“你……咳，真拿你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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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样很恶劣耶，让这么小的孩子体会这种痛苦！”可爱的男孩忽闪着大眼睛盯着透明“镜面”下映出的影像，对同伴说的话语里颇含了几分埋怨。
　　“这样他才会懂得‘珍惜’嘛～～～”上半身隐没在黑暗当中的高挑人影笑着回答，一根细白修长的手指向“镜面”一指，那里最后的映像也消失了。
　　趴在“镜面”上的男孩站了起来，一边拍打着自己的长袍下摆一边无奈地嘟囔：“这是我早就想说的话——你就是太闲了，才会每次都多管闲事。”
　　“那有什么办法呢？”只映出半身的男子摊开双手，装出无辜的语气来，“为人造梦，这就是我的职责啊～～～”
　　“哼！”
　　“哎，这就要走了吗？”
　　可爱男孩回过头来瞪着不以为然的同伴：“本来准备给你配备一个助手，不过既然你自己做得挺好……那就算了！”
　　“啊，不要那么无情嘛～～～”高挑的男生终于走出了黑暗，露出了他的本来面目——同样是年轻富有朝气的脸，但眼角眉梢却泄露出一丝丝痞痞的坏，邪邪的冷，和一点点温温的柔……
　　小个子男孩一个不小心让他从后面揪住了袍子的衣领，火冒三丈地跳着脚发飙：“放开放开！把新人交给你管理只会带出更多怪人来！”
　　“啊，有新人加入吗？”高个男生俯下身微笑着询问，小个子却更加暴躁了：“没有你的事！啊！我最讨厌比我高的人了，你给我躲远点！”
　　说话间，小个子男孩的身体“嘭”地化作一团烟雾，从那男生手中逃脱出来，又以那种形态钻进刚刚打开的一条白色缝隙，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留下来的高个男生微微耸耸肩膀，扭头对那块闪动着微光的“镜之水面”轻耸起眉头，低喃：“我的教导，你真的懂吗？”
　　——但是，该发生的事总会发生。到时，我们可以做的，也许就只有寻找到新的目标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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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神，我狮子座的艾欧里亚，向您宣誓效忠！”
　　——那么，你已经找到了吧……这次，你也有那种能力珍惜了吧……不要……再失去了哦……

　　ＴＨＥ　ＥＮＤ

　　完成于２００６年８月１７日凌晨０：４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