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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4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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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宜城的董事长,方泽再会议上最后一个总结报告。
他的态度一向是冷静的,即使是在这个明显有很多人要跟他兴师问罪的会议上,他也跟没事人一样不急不缓的按他自己的套路做着陈述,完全不理会会议桌上那些有点太大声的窃窃私语。
他十分详细的总结了去年的业绩情况,也非常实诚的与前几年的情况作了对比。当然有了佟一鸣那一番渲染在前,方泽对于业绩下滑的原因分析怎么听都有点像在推卸责任的嫌疑。最后在一片嗡嗡的低语声中,他象征性的作了下自我检讨,并对今年的业绩提升表示了信心,就算是交代完毕了。
我相信要是以往,他这个水平的汇报会让董事们都欣慰的笑了并热烈鼓掌表示这是个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但是今天,没有一个人手上有动作。大家仍在自顾自的低语。
等了两分钟,终于有人发出了正常的声音:“方总,关于佟总提的换股的议案,你怎么看?”
方泽沉默了一下,才说:“首先,作为董事长,我从来没有接到过佟总关于换股事项的报告,公司内部也没有人员进行过专项调研,更没有在公司层面进行过任何的讨论,所以换股这个事情到目前为止只是佟总的一个想法,并不是咱们今天会议的一个议案。大家不必对这个问题作出讨论。”
这个话一出,会议室内嗡的一声。
“其次,”方泽忽然提高了声调,把周围的噪音一下子压了下去,“其次,宜城无论从公司规模还是发展前景来看,都是市场上非常具有竞争力的企业。我个人非常有信心几年在南方市场取得突破性的扩张,一旦我们在南方有了稳定的基础,那么宜城的未来的潜力会比御景大得多。这时候任何的重大股权变动都会影响公司的战略布局,也是在损害公司的利益。”
最后一句话,他并没有太用力,但是却让会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帽子忒重。这时候谁再说话,真是活像二五仔一样。
会场安静了快一分钟后,终于那个“老二五仔”认不出开了腔:“方总这话有点太重了吧。大家都是为了公司为了股东好,被你一说好像是要卖了公司一样。”
方泽的眼睛直直的看着佟一鸣,一言不发,那眼神却再明显不过,我就是说你在卖公司!
佟一鸣发声之后,有几个人面色缓和了些,也终于有人开始声音不大不小的声援他:“方总也不要这么说嘛,佟总也是为了大家好。”“就是就是,都是为了公司,想法不成熟可以再商量。”
这时候,一个年轻的声音响了起来:“方总你都没有研究过佟总的提议,怎么就知道这个方案会损害公司利益?”
这个声音成功的把大家的目光都牵引了过去。我也伸长脖子睁大眼准备看看是谁这么牛气如此认真的和方泽叫板,结果发现是一个脸生的小青年。他坐的位置倒是挺显眼,一脸的不以为然也时刻在备注他不是个没底气的小股东。
方泽笑了笑,说:“那么丁董的意思是?”
我这才想起来,前两天董办那边说丁建国病了,现在住院修养着,事情都交给他刚回国的儿子在处理。想必就是这位一看就知道是富二代表率的丁公子了。
“我父亲倒没什么意见。不过他常教导我说越好的企业越不能一言堂,就算是新进来的年轻员工,只要是对公司的建议,我们都应该仔细听认真想。方总您说呢?”
方泽翘起嘴角,示意这话没错。
“既然是这样,佟总作对公司未来提出的设想,我们更应该仔细研究,毕竟佟总在宜城也算是经验丰富的管理层,我相信他是全心全意为我们股东考虑。公司未来究竟怎么发展,说到底还是得股东们说了算。”丁公子似笑非笑的看着方泽,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你方泽又不是股东,在那儿叽歪什么都没用。
很明显大家都听出话里的意思了。这时候大部分目光非常自然的投向了我,老子一概不看,低头玩手机。这么敏感的场面,还是装傻吧。反正他们也都知道老子就是个傀儡。
方泽倒没看我。他好像思考了一下,说:“丁总的话也很有道理。那么如果佟总坚持要把这个问题作为议案的话,公司的战略研究部会成立一个小组,对佟总的方案进行系统的分析和市场研究。在下一次董事会上正式提交给各位,到时候再进行讨论,怎么样?”
佟一鸣严丝合缝的接了一句:“我坚持。”
“那散会之后通知研究部尽快落实。”方泽对一旁的秘书说。这件事也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不过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结束。而且用另一根脚趾头想也都知道,老子的麻烦事儿来了。
佟一鸣的电话比想象的来得慢了点,一直到第三天中午,他才来邀请我共进晚餐。
而方泽这两天也一反常态,像紧迫盯人一样贴身跟着我,我觉得自从认识他以来就没有这么长时间的跟他腻在一起过。
回来以后,我从来没有如此的觉得自己是个香饽饽。
佟一鸣找我的时候方泽就在旁边。当然我也没打算瞒着他。方泽贼精,我躲躲闪闪的避着他反倒显得我不磊落,不如大大方方的,反正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什么都不懂……不过事实好像也确实是这样。
“大伯找我吃饭,你说我去不去啊?”我挂了电话就问他。
他说:“你是真心征求我的意见?”
我挑挑眉,“不然呢?”
他笑了笑,说:“我觉得你肯定不会听我的,因为我不想你去。”
老子无语,你丫连客套一下说尊重我自己的选择都不会么?要不要这么实诚。
所以他的话总是很准,老子确实没听他的,打扮打扮就出门了。
这顿饭,作陪的竟然不是我亲爱的堂哥佟一鸣的亲儿子,而是那姓丁的小子,哦对了,我跟董办秘书打听了,他叫丁宇航。嗯,跟丁建国一样根正苗红的名字。
如果说我开始还有点惊讶佟一鸣干嘛把他叫来,十分钟之后我就想当觉得这顿饭的角色真是安排得十分巧妙。要来劝说一个对父亲公司毫无兴趣的纨绔子弟如何更好的躺着享福,丁宇航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表现得跟上次那会议上一模一样,想当主动且极具说服力。充分的展示了一个富二代是如何天马行空糟践家业的。他说他从高中起就在外游学,如何结交了一帮志同道合的国际友人,踏遍万水千山走遍海角天涯,南非拍过钻石北美跳过瀑布,南极养过企鹅北极喂过狗熊,欧洲住过古堡澳洲睡过树屋,人生处处精彩生命都是辉煌。当然这一切的一切,只在我大脑中反射出了一个信息,就是他这些年除了变着花儿的烧他老爸的钱就啥有出息的事儿都没做过。
“你这日子也过的忒滋润了。”我还是由衷的附和了一句,同样有个还算有钱的爸,以前的佟延花钱的本事都赶不上人家一根头发丝,而别说现在习惯了兜比脸都干净的佟延了。
我这恭维一出,那么问题就来了。
“你别光羡慕我,我觉得你能过得比我还滋润。”丁宇航同志终于步入了今晚的正题。“你条件可比我好多了。”
我谦虚:“哪里哪里,我可没有小丁总你这么好命。”
丁宇航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咳,不是我说啊佟延,你那个老公也太厉害了,佟总在的时候还能拿住他,现在就剩你了,唉……”
我对他小我两岁却直呼我名连个姐都不叫十分的不爽,所以不想搭他话茬继续装傻:“他厉害点不是更好么?反正公司的事我也不懂,都交给他我也懒得操心了。”
“那天会议上我就看出来了,佟延你是个实在人。我这人呢说话比较直,我爸跟佟总又是这么多年的老交情,所以虽然可能是你们的家事,我也是在忍不住要说一句。宜城怎么说都是你们佟家的,让一个外姓人说了算……反正我们丁家肯定不能接受这样的事。不是自己家里的人,谁知道他哪天会不会掉过头来算计我们。”
“呵呵,不会吧。”我打着哈哈,“方泽毕竟是我老公嘛……”
“咳,这年头离婚的还少见么?特别是咱们这群人里,结婚都是走个形式大家各取所需,取完了各奔东西,这道理你还没琢磨明白?”丁宇航一脸过来人的模样对我语重心长的说:“我劝你还是留个心眼比较好。”
“佟延,丁总话说到这份儿上,我也不得不告诉你了。”佟一鸣在旁边终于开了口,“你不在的这几年里,方泽小动作不少。”
“什么小动作?”我一点也不惊讶佟一鸣会对方泽泼污水。但是包姐都说方泽在公司没问题,佟一鸣又能抓住他什么把柄?
“外面的人都说他在宜城失去我大哥这个主心骨最危急的关头他临危受命,年纪轻轻却让宜城这几年面上看着都风风光光大的,他也落得个年轻有为一心为公的好名头。但是,说实话,我就不信我大哥走得那么急,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说着话,眼睛一直看着我。我觉得如果他的眼神是个铲子,一定能在我脸上生生抠出两个洞来。
见我没有反应,他又非常利落的自己把话接了下去。“当然这事你不记得了,我也没有证据。不过他那种出身,这么便宜就坐上了宜城的一把手,说他不为自己捞点好处谁会相信?还好大哥有远见,有个遗嘱绑着他,又安排我去公司盯着他,所以他这些年才没有那么放肆。”
“哦大伯还是你劳苦功高。”我觉得他都邀功邀到这份儿上了,我再不开口夸他几句……他就再能把自己夸上天去。
“在我眼皮子底下,他要大张旗鼓的中饱私囊当然不可能,但是你大伯我再有本事,也防不住宜城那么大个摊子一点不让他占便宜。一星半点的那些就不提了,最紧要的是,我发现这几年他在咱们工程招标这一块,故意把我们的标底放给一些公司,让别人底价拿标。你想想,光咱们宜城一年新开工量上百万方,哪怕一半的项目搞这种动作,他一年能捞多少?”
我觉得,在我回来的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佟一鸣终于说了几句能证明他存在意义的话。多数时候,他就是个体积稍微有点大的透明物体。
“他堂堂一个董事长,年薪不低,还会搞这种事情?”我故意反问。
佟一鸣从他的包里拿出一堆纸放到我面前。“小延啊,大伯可不会信口冤枉他。这是这几年咱们宜城项目总包的统计,你看我圈出来的这些,虽然公司名字不一样,但都归属那几个建筑公司,都跟方泽有关系。”
我看着那一叠纸,密密麻麻都是圈出来的公司名。占到了所有项目的的一半以上。
“我也私下里跟那几个公司的老板接触过,一说起方泽,他们几个就是油盐不进的套不出话。但是他们手底下的人可就没那么死心塌地的了。据说每次宜城招标前,标价都他们几个老板自己定,公司项目人员自己做了标书也会被老板改了,而且价格还真每次都能中。这肯定是咱们宜城内部往外漏了消息。咱们宜城每年项目这么多,每个区域公司都自己负责自己那块,底价又是绝密都直接由项目公司老总向上汇报。能知道公司所有项目底价的,就只有方泽这个董事长,连我都不能全部知道,你说,不是他还能是谁?”
我翻着纸,还是决定更进一步的试探下。“就这样,也不能说明就是方泽吧。”
佟一鸣继续说:“更明显的是有几个大的项目,各个公司的标书都收上来了,咱们公司的招标部都要宣布中标的公司了,方泽临时决定说要改方案重新招标,结果费了换了项目设计方案调了预算重新招标,就把这几个公司给招进来了。”
看我还在犹豫,一旁的丁宇航也开始说话:“佟延,佟总的话确实可信。不瞒你说,这几年我也听到过这样的话,宜城的董事长卖标底。我们丁家在建筑这块经营也好多年,关系网不比你们佟家小,我能听见这样的话,就肯定是真的。”
他们的话已经完全挑明了,我也没必要再试探下去。“大伯,丁总,我的情况你们也是知道的,公司的事我不懂,以前的事我也实在记不起来。你们突然告诉我这些事,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露出一种有些害怕的表情,“我只是想过点好日子,我再也不想回去端盘子了。”
佟一鸣慈祥的拍拍我的肩膀:“小延啊,你是我们佟家的继承人,谁干让你回去端盘子。你别怕,大伯今天来,就是要帮你。丁总也是个仗义的人,知道你这种情况,他也愿意帮你。”
“怎么帮我?”我茫然的看着他们,今晚的高潮终于要来临了。
“与其把宜城交到方泽这种人的手里,迟早被他吞了,不如寻个更可靠的合作伙伴帮你管理宜城,把方泽踢出去。这样你就完全不用担心你爸爸的财产保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