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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   “你说这报纸上整天这么多寻人启事,能找着的有几个啊?”央金一如既往扭曲着黑亮的双腿,舒张且豪/放的霸占了屋里唯一一张沙发,顺便把磕掉的瓜子壳往沙发底扔。她扔得如此精准,一点渣都没落到外面。要不是这半个月她已经咳完了三大包,我也不相信那沙发底原来蕴藏着这么巨大的容量。

      我扭动着微微有点酸痛的腰,手里玩着劣质的魔方,随口回她:“这期跟上几期唯一的区别就是又多了一个人。”

      “嗯?你咋记得这么熟?”她从报纸的中缝抬起头来瞄了我一眼,眼里有一种刨根问底的犀利。她本来就长得黑,再一犀利,整得跟女包公似地,搞得我莫名有点紧张。

      盯了我三秒钟之后,她露出一个“我了解”的眼神,倏地的换了一副慈眉善目的面孔貌似安抚的对我说:“小六啊,不用跟姐藏着掖着的,姐知道你还是想你家里人能找着你呗。没事没事,郁闷了就多跟姐谈谈心,姐可以开导你嘛。说不定你哪天心情一好自己就想起他们在哪儿了,嘿嘿。”

      我嘴角抽搐,憋出一句:“我谢谢你啊!”

      她得意的笑着缩回去继续看报纸,接着说:“我最近刚总结出来一招,特好使。现在不都流行网上人肉嘛,找个小三寻个二奶什么的,只要把照片往上一贴,没两天就能把祖上三代埋哪儿都打听出来。要不你就上网去自爆一把,把自己照片贴上,再编点什么道德沦丧的艳史,那点击率绝对噌噌的就上去了,只要你家里有人上网,肯定就能把你给找着。”

      我这次不仅嘴角抽搐,简直差点面瘫,半天咬牙切齿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谢谢你祖上三代!”

      眼皮却忽然有点突突的跳。还好方泽没想到用这损招儿来找我,不然说不定还真能三天不到就被肉出来——央金肯定是冲着喊着第一个去爆料的那个,我这几年上了几趟厕所时间地点都能被她给列举出来。

      但是另一个声音立刻又在脑子里轻蔑的笑起来:他能来找你?找你估计也是为了亲手捅死你!

      一个寒战直接把我扯回了现实。我不禁有点好笑,天天看那些个寻人启事干什么,那个家现在要不得了了,就算方泽用八抬大轿跪着来抬老子,老子也不回去。然后把手里的魔方随手扔到了沙发上。

      胃又有点一抽一抽的疼,我捂着肚子做痛苦状对央金说:“诶,胃又疼了,今晚那班能不能你自己去上,我给你顶明天的。”

      央金立马不乐意的:“那怎么行,我都跟小王约好今晚上去舞厅了。说好了顶今天的班我才不要你给剩下的钱。不然你把输的都还我,三十八块五。”小王是央金月初刚初上的对象,现在他俩比那刚出锅的狗皮膏药还黏糊。

      我有气无力的哼了一声,说:“我去,我去还不行吗?”真是,欠什么别欠钱啊,特别是别欠央大姐的钱,不然比旧社会杨白老还没处诉苦去。哦,我忘了,藏族同胞应该不知道杨白劳是谁,所以丝毫没有同情此类弱势群体的概念,逼起债来比他妈黄世仁还狠。

      晚上脸被图的跟锅底一样在“大康巴”后厨通道坐着的时候,胃里抽得跟要地震了似的。如果说我现在还有对以前的生活还有点怀念的地方,不是皮包里一翻一把没有限额的信用卡,也不是那满衣柜花里胡哨一年天天换都穿不完一轮的名牌,而是那三顿都按时不限量供应的吃食。可那时候吃上两口就不想动筷子了……曾几何时我咋这糟践粮食呢?报应啊报应。

      包姐路过的时候看了我一眼,一脸意料之中的平静:“又输了多少?”

      我苦笑:“您别问了。”

      包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是,但凡身上还有点钱,你现在会在这儿坐着?”

      我打着哈哈:“其实我挺乐意帮她顶班。今天坐着打了一天麻将,腰都疼了,晚上活动一下也挺好。”

      包姐面无表情的继续往前行,身形甫动,我手里已经多了一张红票子。“你就嘴硬吧!怎么也不长点记性还老跟她打?”

      还没来得及感动,厅那边音乐声音已经响了起来。我忙站起身来,把央金那身宽大藏袍的腰带又紧了紧,然后往前厅的小台子上跑。

      大康巴是本县城档次最高的,人气最旺,菜式最多的饭馆,没有之一,招待着那些来自五湖四海却不知道哪根神经没搭对地方才误入本地的游客们。旅行团是绝对不会来这种上下五千年都没出过一个名人的地方(这几千年县里的人都在干吗啊真是),顶多就是一些过路的自助游背包客。包姐能选在这么一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开饭馆,不能不感叹她实在眼光毒到。

      另有传言说她是曾经的□□女老大退隐江湖在这儿避世。不过她对待客人总是有一股冬天般的寒冷,经常都叫后厨把喝多了的老爷们儿狠狠的丢到门外,还时不时的动下粗把公安都招来好多次。如此高调的彪悍作风,女老大的架势是十足的,避世却是一点都看不出来的。大康巴一代又一代服务员遍寻这传言的出处,未果。我算起来也是服务员里的三朝元老了,也不知道这说法到底是真是假。

      不过大康巴的生意还真不算差。也可能县城本来就没什么高雅娱乐,每晚的藏族歌舞表演倒成了带动县城文化生活水平的一个标志性活动,吃饭的不吃饭的都来看。其实听了两年,翻来覆去那几首歌,连一点藏语都不会的我都能从头到尾唱的一字不落,但不得不感叹民众纯朴好糊弄,热情就是不减,每天那欢呼声大得都跟头一回看似地。

      我顶替央金来表演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主要都归功于央金神乎其技的牌技和我惨绝人寰的手气,基本上打一次麻将我一个月三天假就可以全折现抵债了。刚接这活儿的时候我还很不习惯,特别是非要把脸图得跟块碳一样让我很不舒服。不过我身形和以前美白保养过度的脸皮,混在一堆高大健美黝黑性感的藏族兄弟姐妹里真是怎么看怎么营养不良,所以被扮成那样也只能认了。现在我对这工作已经熟练到不行,每次都是懒懒散散的在队里滥竽充数,张着嘴时不时和和两声,脑子想一会儿表演完要后厨那儿翻点什么填下肚子来打发时间,一晚上很快就过去了。

      但今晚却有点不一样。以前抽一阵就过去了的胃疼,今天却好像怎么也抽不过去。只在台上站了十分钟,我觉得冷汗已经把后背都打湿了。那表演服又厚又闷,我几乎有点喘不过气。

      脸上还图着黑颜料,我不敢用手去擦头上的汗,生怕一抹就把脸弄得跟个斑马似的穿帮了。很快便有汗滴到眼角,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半眯着眼伸手揉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视线里猛地跳进一个模糊的人影。

      虽然只是个人影,但已经让我马上停了三秒钟没呼吸。

      心里猛地漫起了一股海啸般过境的恐慌,想看清楚,却有更多的汗争先恐后流到眼皮上,几乎没办法睁开。越是这样看不清楚,我心里越是着急,就像魔障了一般,既怕看见,又恨看不见。迷迷糊糊之中,我的身子被撞人了一下。

      其实,那一下力道应该也不算特别大。只是我忘了迈步,被后面正常换队形的嘉措碓了一肩膀。但是就只这么一下,我就觉得身子已经轻飘飘的飞了出去。

      我祈祷:黄天菩萨,要真是方泽,就让我被撞死在这儿吧。

      不知道菩萨是不是终于听到了我的心声,我很快就没了知觉。不过在黑眼前的那一刹那,方泽的脸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出现在我还剩一条缝的视线里。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被撞晕的还是被吓晕的。

      那时我唯一的想法是:天啊,他果然还是要找来捅死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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