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人如斯》文木

2、当时曾笑牵牛处

　　（一）
　　江湖从来没有安静过，一直都在战争。各大门派兼并战争不止。
　　北方的尚武楼听说势如破竹快打到南方了，司马堡的地位岌岌可危。不过，尚武楼得人心，而司马堡这几年横杀屠戮，已经引起民愤了，尚武楼一统江湖，这是迟早的事情。
　　这些都是卿伊天天念叨的。每次和干娘一起学刺绣，她总是坐立不安，总要讲些江湖上的事情，每每如此，干娘总会很轻声地训斥她，：“女孩子家，不好好学刺绣，老是提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像什么样子！”她总会吐吐舌头，接着低头。这个卿伊，一直都这样。
　　这里是济世山庄。干爹操劳了一辈子的产业。在这个动乱的年代，这里也算是最安全的避风港了。济世山庄以药材生意为本。在这个时期，药材显得尤为重要，江湖上大多门派都从山庄买进药材。而这，当然使得卿伊更加向往江湖。她喜欢替干爹出去做生意，我帮她穿男装的时候，她总会美美的显一番。她会跟干爹说，我就是家里的长子。真的佩服卿伊，可以作想做的事。干爹干娘真的很疼卿伊，以她的性子，犯的错误一箩筐，她的爹娘从来没有真正的责备过她。
　　前几日，不知为何，她被干爹打了一个巴掌。半夜的时候，卿伊跑到我房里，抱着我哭，说着干爹如何不好，不关心她。“卿伊，”我掩住眼眶的泪水，“当初你捡起我的时候，你还记得当时的情形吗？”卿伊一脸疑惑，“斯如，怎么又问起这个问题了，你每年都会问好几遍的。”我笑了笑，拉住她的手，“你再说一遍好不好，我想听。”“好好，”卿伊一脸无奈，“你这人可真磨人。当年我和爹到北方进药材，路过一个叫做沐家寨的地方，那里好荒凉啊，而且都是死人。我和爹就在那些死人堆里看看，有没有活人。”她顿了顿，“然后呢，我们就发现你这鬼丫头了，”她捏了捏我的鼻子。“继续讲啊，卿伊。”我有些急，每次听她讲到这里，我都会很认真的等着下面的的。“好好好。当时你呢，躺在一对青年男女身边，满脸是灰。开始我还以为你死了呢，结果，你硬是抓住我的裙子，吓得我当时哇哇哭。”我忍住快掉下的泪水，“那你有没有看清我身边那对男女的样子，他们就是我爹娘啊。可是我现在却连他们的长相也不记得了。卿伊，你告诉我好不好？他们长什么样子？卿伊。”我再也忍不住泪水，大哭了起来，她抱着我，“斯如，别哭了好不好，都怪我不好，我不该说我爹不好，勾起你的伤心事了。”卿伊是个善良的人，我一直都知道。能听到卿伊的安慰，我很满足。小时候这样，长大了，也没变。
　　我是济世山庄的养女，也被下人称作二小姐。可我知道，这些都是卿伊给我的，我记得我的本分。“说的好听是养女，难听点就是个丫鬟”，这是我听到干爹这样说的。南宫家来提亲，卿伊和我两个人硬是耍计把南宫家的少爷吓跑了。干爹知道后很生气，又要去南宫家赔礼，管家提议让我代替卿伊嫁到南宫家。我在奉茶的时候听到的，这就是干爹对我这养女的看法。我端着精心准备的茶水退了出去。
　　“斯如出来啦。”卿伊又在我房门前喊了。我正伤着心呢。还没等到我开门，她就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斯如。”她朝我撒着娇。我知道肯定又有什么事情求我了。“是不是又要让我陪你练舞啊？”我故意不睬她。“斯如，就这一次好不好。”真拿她没办法，尽管干爹对我不好，可卿伊又有什么错呢。我说过她是我一辈子的姐妹。“好。”
　　卿伊就是这样的人。做大家小姐她做不来。一有空，便要去歌舞坊去跳舞，“白玫瑰”的称号已经响遍整个西湖了。而我的任务就是，每天陪她练舞，她出去后，我要做好掩饰，不让干爹干娘发现。帮她开门。这个死丫头，害我担了不少心。
　　卿伊离家出走了。我也不知道原因。
　　一个月后，她回来了。虽然被干爹训斥了一番。不过，看得出，干爹干娘喜形于色。
　　她跟我讲心事，说她遇到了心上人。“真的？”我真不敢相信。“斯如，是真的。”卿伊一脸认真，“他是个英雄。他救过我，不过呢，我也救过他，你看这个。”这是一块玉佩，晶莹剔透，并有武字。“这个是他的，他是尚武楼的少主。”她又一副沉迷的模样。“斯如，你记得吗？我说过我的丈夫我要自己找。你看我做到了。”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干爹干娘呢他们知道吗？”“肯定不让他们知道啊，不然，以后还会让我出去吗？你这笨丫头。不过斯如，你将来的丈夫，你喜欢什么样的呢？”“我和你喜欢的一样，你会让给我啊？”我调侃道。“斯如，如果真的这样，我们会公平竞争。”卿伊一脸认真。“跟你开玩笑的呀。你也笨啊。哈哈。。。”“你敢耍我，你死定了。”
　　当时的一句玩笑话，没想到居然日后灵验了。这老天，可真会捉弄人。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单纯的人，可是，自他出现后，什么都变了。
　　在女娲庙求签。跪在女娲娘娘面前，我摇着签筒。女娲娘娘，我只希望有一个家，可以有一个真正的家，一个可以保护我的人。听主持解释签文，“两位施主，你们求得是姻缘吗？”卿伊有些不好意思，“是的，主持。”“这就怪了。你们都是下下签，一个是有缘无分，一个是有份无缘。”我有些生气，凭什么，我所寄托的将来就在这一个老和尚嘴里崩溃了。“卿伊，我们走，别听他胡说。”“可是，斯如，我想听。”卿伊看着我，“那好吧，我在前面的小河旁等你，你快点来啊。”
　　也就在这儿我遇到了他。
　　这边路很难走，磕磕绊绊，不远的地方还有峭壁。这也许叫注定吧。走了几十遍都没摔过的我，竟然这次从山上滚了下来。摔下来的时候头脑空白，隐隐约约听到马蹄声。有白影向我飞奔过来。等我睁开眼时，已经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我们还在往下坠。我想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他的模样，刚毅的双眸，干净的脸庞。我盯着他看，这不是梦，我确定。 “姑娘你没事吧？”是他在说话吗我回过神，发现我们已经稳稳的落在地上了。可能是还未从惊险中脱身，我一直在发抖。“给你。”他解下风衣，给我披上。“少主，我们该走了。”“到了。”他应声。朝我抱了一拳，“告辞。”我傻傻的一句话也没说，看着他上马，扬鞭而去。直到影像消失。
　　回来后，我像中了毒一样，老是回想起他。做饭的时候，饭糊了也不晓得。就连卿伊跟我说话我也好像听不见。“二小姐，二小姐。被子掉地上了。”小翠再叫我吗？被子，啊，怎么掉地上了。“哈哈，斯如，有问题了。。”卿伊在一旁大笑。
　　这样浑浑噩噩的好几天。那一日，我照样到河边汲水。岸上躺着一个人，应该是水冲上来的。不知道是什么竟能让我压住心底的恐惧，走上前去。“是他。”他胸前中了一箭，血印透了大片衣服。摸他的心口，还是热的，应该没死。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背着他往山庄走。“你不能死啊。”我一边喘着气，一边跟他说话，“我知道，你一定是个英雄，英雄肯定还有没做完的大事，你不能走。还有，我不让你死。”我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话。快到山庄的时候，他居然说话了，“谢谢你。”迷迷糊糊的听不清楚，可我却激动的要哭。他听得到我说话。
　　到门口的时候，卿伊出来了，“斯如，怎么了。他？”卿伊一脸疑惑。“是他！”卿伊突然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我们会见面的。”还没等我说话，她转身拖起他的身子，往院子里走。“快点来人。救人啊。”
　　而我此刻，累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听卿伊告诉我，他叫上官。他就是她遇到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