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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人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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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两年,都没有能够忘记文的事。一些直接而残酷的感觉总是能击败微弱的温情,残留到人的体内,久久不能逝去。我相信这是我们内心隐痛的缘由吧。
那时,文看上去还是个刚刚踏入社会的大小孩。目光直率,语音亲切,显得非常神圣。我记得在下棋的时候,她是多么宁静、含蓄,有时候看到接近胜利了,还会流露出一种近乎狡黠的笑意,十分可爱。
于是,面对她,我产生了一种惶若隔世的错觉。我啜了一口杯中的甜酒,荒芜的心海上飘洒下一片含羞的花雨。
文与我的对话由音乐而起。她把我的mp3 player置于手心,一首一首查阅歌曲的名称和种类,时不时为这一首首歌做一些点评。我一边听,一边颔首。
“那你平时喜欢听什么样的歌曲呢?”,我问。
“我只听摇滚。比如L’Arc~en~ciel”文毫不犹豫地回答。
我注视着她的面容:紧锁着的长长睫毛,洁白娇嫩得难以呵护的皮肤,看来这一切早已注定她不可能像普通人一样走这遭平凡的人生道路。
回到家里,我打开电脑,开始在网上搜索关于彩虹乐队的信息。很快就下载了十多首曲目。这是一支带有流行色彩的视觉系摇滚乐队。它的Vocalist拥有极其圆润的嗓音。“叙情诗”、“花葬”、“Time Goes On”……等等的歌曲都被他们演绎得美纶美奂。只感觉背后的整个世界都幻化了,徒留阵阵暗香,浓烈地萦绕在我的鼻尖。
这些歌越完美,我就越感到她每句短小的话语中简单地透露着自己的灵魂。
我提醒自己,不可以爱上她。因为她的世界和我的实在相差太远了。况且,我只看到她美好的一面,事实上对她仍一无所知。
思绪翻涌的时候,文正取出一支黑色的润唇膏往嘴上抹。我注意到,上面写着,“曼秀雷敦男士润唇膏”。
她朝我笑笑,敏感和冷漠相交织的缱眷,使我感到措手不及的暧昧。
现在翻出这样的事,仿佛我无力的述说只是令一切像似一个别人的故事,与我们两个人都无关,仅仅是遥远地不能触碰的琐碎光阴。她不可能听到我的声音,因为她不想。
只是我没有忘记我们一同走过的路:她总是微微抬着头,望着天际。还半开玩笑地说夜晚的浮云像一朵朵棉花糖。我“噗嗤”一声笑了,想象着它们从天上掉下来的样子……
然后,我们走在了梧桐树下的小道。那条路漫漫长长,我猜是老天爷为人间做画时忘了收尾,才令它蔓延到了视野中那么远的地方。
在一个Pizza店门口,我们停了下来。她蹲在路边抽烟,我坐在门口的矮墙上。那时夜深深的,黑咕隆咚一片。不过各种随意摆放的店内器具和路灯微微的光亮,使一切变得别有情趣起来。
我们静静地谈了许多,使我又多了解了她一些。不知不觉中,我错过了那辆末班车,看来我缠了文太久了哦。
我们轻轻地告别。她远去的背影似一个冰蓝的剪影,行动敏捷的惬意样子又感觉如一只夜猫。
我开始寻觅晚上的住处。因为我与文的住处相隔了一座城市。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闪烁着刺眼的白炙灯光。我委身躲了进去。我帮助上夜班的店员一起看店,从而得到了一个坐的位置。
天渐渐亮了,我踩着朝曦折返回家。身体十分疲惫,然而住进了我的精神世界的却是文的诸多事情。她的微笑、她的思考、她的怪招、她的缺点……都成了我欣赏的目标。我竟然这样爱上了她。像遇到了人鱼的海员,着迷于她的美色而坠入了深海,一切变得寂静无声。
我感到我的左脚小腿处有灼烧的血液在流动。可能是流火吧。我拂拭着表面的皮肤。心里在确认,我自己也是一个女孩而已!没有什么力量。泪水终于涌出了我的眼眶。
在熟悉的黑暗中,我点了一支烟,竟然错了方向。只好重新恢复位置。将苦涩的焦状残渣向面前的一片黑暗吐出去。“扑……”的一声,很能发泄寂寞,仿佛身子一下子松了许多。
但是松弛不是长久的。从那天起,我开始了长时间的失眠。每当午夜的钟声敲响后,我就会产生轻微的幻觉。当然,很多时候我是在默默地想她。
记得有一位作家,总喜欢把人比作鱼(-fish),当时我感到自己正是一只精疲力竭的小鱼,不知该游向哪片海域。
如果有哪个女孩先喜欢上了同性,那她无疑是苦难的先验者。我有这样的悲悯之心,却不懂得,坚强的人往往亦会残忍,在某些原则方面。
我把与文的相识认定为缘分,其实十分傻气。一切的遭逢都是有其原因的。看似千丝万缕的联系缠绕着我们,要斩断却也容易。毕竟,为不同理由而生存的人当然会有所不同。我爱你。你可以不爱我。于是,爱与你我都不相干。
我参不透其中的玄机。我只是感到身心的枯竭。看似稳健的身躯正平淡而迅速得老去。34℃的天气,我已经早早地开启了空调,可能是想把自己连同心灵都冻结起来。我的朋友曾说我,这两年来,我活得简直像个“人精”,完全靠着精神生活。是啊,最后,我达到了分裂的边缘。这简直就是一种执着。
然而,在文离我而去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换回的只是突兀的绝望。像经历了无数坎坷后的成年人对日常生活的那中绝望。也可能还有所不同。就如两个人说好一起「しんじゅう」(殉情)。当女的刚跳下,男的才决定不跳了……在那片混乱不按中,我仓皇逃遁,惟独逃不脱的是苍白无力的现实。
文可能从来没有信任过可以长久的东西。在我当初刚认识她时,我已然失去了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