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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绝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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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笔下倾慕相思的俊朗少年,在荒凉的绝城里婉转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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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子墨第一次来到这座北方大城市的时候惶惶不安自然是有的。十年寒窗苦读,鲤鱼跃龙门,终于逃脱了贫瘠荒凉的黄土地,她成了小县城里近些年唯一一个成功考上北方高校的人。听老人说十些年前也有个孩子同她一般考了出去,却仿若忘了这个小县城一般,毕业之后再也没有回来过。亲戚之间自然是欢喜的,却也有人红了眼,放鞭炮之余不忘念叨念叨往年的旧事,拍着她父亲说:“小心闺女见了世面,可就回不来了。”表姐妹之间也在瞬间疏远了许多,大家象征性的吃了些饭菜,见自己儿女不争气不免说上几句,最终也就散了。
母亲特意上县城的商场里给她买了些亮色的衣服,一边帮她收拾一边念念道:“墨墨,听那些姑娘说这可是城里最流行的款式。”她听得心酸,喏喏的应了声,临到离别却再无言语可说。
火车站在县城几十里之外,只有父亲陪着她去了,买了站台票父亲陪她等着,见火车来了才将重重的编织袋放到她手里,眼神里也带了些紧张:“墨墨,好好读书啊。”一边搓着手,父亲是田里人,自然不会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重复了几句也觉得无话可说,只能巴巴的看着禾子墨。禾子墨一阵心疼,鼻子有些酸,低低地说了声再见就想转身。
“墨墨,你会回来的吧”走了几步,父亲低沉沙哑的声音却依旧清晰,禾子墨眼睛涩涩的,轻轻揉了揉,说:“爸,我放假就回来看你。”
——“子墨!子墨!禾子墨!”隐约间听到有人叫自己,禾子墨还沉浸在梦里,如今一慌神,父亲的影像顿时烟消云散,看着身边的余漾在想起自己在学校的寝室里,而背心已经是汗水淋淋。“又想家了?”余漾光着脚丫坐在她床边,禾子墨用余光瞟去不由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余漾,今天是什么重要日子?”已经历了秋,但北京依旧是火辣辣的热,余漾却穿着正装,细看还画了淡妆。
“今天是学校新闻社采访纪师兄的日子。”余漾看禾子墨依旧不明所以,只能将一套正装往她身上一扔。“不管怎么样,你三分钟之内换好。”
当禾子墨被余漾拉到学生电视台的时候才明白这次要被采访的是他们系的师兄纪澜城,所有地理系的女生最萌的便是他,于是自发的相约到电视台当观众,为师兄加油打气。
我都不知道纪澜城是谁。禾子墨翻了个白眼,看着一脸兴奋的余漾聪明的选择了沉默。
——“纪师兄!”余漾拍了禾子墨一下,禾子墨回头却只看见一个清癯的背影,白衬衣,卡其色的长裤,莫名的让人觉得舒服。余漾有些可惜的看着纪阑城的背影,说:“子墨,你太不幸了。你简直不知道刚才纪阑城的眼神看我的眼神有多么销魂。”禾子墨本就不擅言辞,此刻有些微的尴尬,最终也只能沉默。
闻香识女,随着一阵脚步声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淡然的香气。这时香水在大学里并不普遍,通常是家境好的人才能够使用的。禾子墨抬头看去,只见两个女生出现在走廊的尽头。“是肖美人吧?”余漾回过神,说道:“据说是新闻系百年难遇的大美人,而且还单身。”禾子墨嗤嗤一笑,正想发问,却见两人已经走近她们。
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妆容神色乃至栗色的卷发,她看了眼美人身上挂着的工作牌:肖玦。不由微微咂舌,要怎样的家庭才能给女儿取出这样刚烈却又温顺的名字。“秋师姐。”余漾却朝着另外一个五官小巧精致的女生打了个招呼,那女生淡淡一笑,并未言语。反而是那肖玦看了她们一眼,道:“学生观众走那边的通道,这边是给嘉宾和记者走的。”手一指,而后转身便走了。
禾子墨看着她妩媚而高傲的背影,不着痕迹的皱了皱眉头。不过是一场很普通的校园采访,肖玦确实不愧为新闻系的一大支柱,口齿清晰,语调平稳,偶尔与嘉宾观众不经意的交流都是说不尽的魅惑。禾子墨来得晚,只能坐到了后面,聚光灯下的纪澜城不慌不忙地回答着肖玦的问题,似乎早有准备,有时也会微微停下来思考片刻,容貌确实是同龄人中少有的清俊,与亮丽逼人的肖玦在一起十分相配。
很多年后禾子墨想起初见时聚光灯下郎才女貌的两人心底都会浮现出淡淡的嫉妒与惆怅,就好像是最美最艳丽的烟花却只能够开在那一刻,而后人海茫茫,谁都不再记得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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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时时能够从室友口中得知纪澜城的消息,不过真正意义上和纪澜城说上话却是在禾子墨大二的那年。因为家境称不上小康,所以禾子墨在旁人都开始风花雪月时她依旧雷打不动的出现在自习室里,从离开小镇的那一刻她就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她要一份稳定的收入以及平淡的人生。
余漾在大二时终于春心萌动加入了浩浩荡荡的恋爱大军,并且为了能够更好的花前月下,还加入了地理系组织的踏青活动。于是早春一到,余漾便左手拉着男友右手拽着不情愿的禾子墨一同出游。上了大巴禾子墨才意识到原来大多是人都是怀着和余漾一样的心理前来踏青,一路上亲亲我我的人不在少数,而独身一人的数过来竟然只有一脸平静的纪澜城,靠窗坐着面色苍白的肖玦和自己。虽然不知道为何这两个人气颇高的人竟然会独身一人,不过当抵达目的地分组踏青时,他们三个还是很有眼力的组成了一组,毕竟谁都不想当高压电灯泡。
由于是在北方,黄土覆盖植被稀少,除了四季常青的古木之外,只有一些零零星星的野花和小草,加之三人并不熟悉,一路走来除了纪澜城介绍了下凤凰山的地理位置及历史由来之外,竟无人说话。更让禾子墨惊讶的是在聚光灯下舌灿莲花的肖玦竟然沉默异常,脸色更是苍白的可怕。
禾子墨受不了低沉压抑的气氛,在下一个路口时主动提出四处走走。剩下两人并不反对,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然而岔路终究是会汇合,她还未走近便听见纪澜城清朗而沉稳的声音,似乎在和肖玦商量些什么。隐约间只能听见肖玦应了两声,便再无言语。
禾子墨并没有听人壁角的习惯,于是也只能够站得远远的,却忽然听得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回头就被匆匆跑过来的肖玦狠狠撞倒在地。肖玦明显愣了一下,只是匆匆说了句对不起便离开,禾子墨强忍着脚裸的剧痛蹭了起来却不幸被追过来的纪澜城再次撞倒在地。
这次是真的起不来了,禾子墨龇牙咧嘴的看着一脸愧疚的纪澜城,半开玩笑地说:“纪师兄,看在同门师祖的份上,你会扶我回去的吧。”说完都能够听见自己强烈的心跳。纪澜城忍俊不禁,伸手拉她起来,问道:“你就是那个自习室女王禾子墨?”
禾子墨微囧,咕哝道:“哪个不长眼的给我取了这个破名字。”她平日里是不善言辞的,知道这个外号后也只是一笑,偏偏此刻在纪澜城面前却总是要刻意做出活跃的样子,当手肘接触到他手心的温度时,不由心跳更快了一些。
当被纪澜城扶着下山时,禾子墨打心眼里感谢起了带自己来的余漾,她是个感情迟钝的人,但是却又出人意料的目标坚定,就好像在感觉到纪澜城气息的那一刻就对眼前这个干净的男生产生了好感。
当时的禾子墨还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人,最初不相识,最终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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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和纪澜城渐渐的熟悉了起来,她理所当然地加入了他建立的地质地理勘查社,理所当然地称呼他师兄,也理所当然地仗着自己成绩好陪着他一次又一次的外出考察,就连余漾在闲暇时都忍不住问她,她是不是喜欢纪澜城。
每当这个时候,禾子墨都只是笑,也不回答。余漾见状也只是叹口气,再也没有问过她。
禾子墨也曾疑惑过肖玦和纪澜城的关系,却在而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有从纪澜城或者任何一个人的口中听到过肖玦的名字。肖玦依然是那个美艳逼人的女子,偶尔在林荫小道相逢都会有一阵香风擦肩而过,连禾子墨都会为这样的女子失神片刻。
大三的寒假,还没等到禾子墨买到返程的火车票纪澜城便找上门来,原来是西安地质地理勘查协会的人邀请她和纪澜城等人前去参加。因为事出紧急而禾子墨又没有手机,所以他跑了一路到了女生宿舍楼,就怕错过她。禾子墨下楼时不时便有女生对她挤眉弄眼,惹得禾子墨双颊绯红却又心里透露出一丝甜蜜。纪澜城临近毕业,诸事繁忙,就连勘查设都甚少再去,所以禾子墨虽不知道他找自己什么事,但是心里的欢喜还是有的。
一路下去便看见那个穿着深灰色大衣的身影,禾子墨心里雀跃起来,叫道:“纪师兄!”天知道禾子墨从“师兄”到独一无二的“纪师兄”自己挣扎沉吟了多久。纪澜城也不含糊,简单说明来意后便征求禾子墨的意见。其实这趟聚会并非禾子墨非去不可,加之她往年都会回老家,所以纪澜城在一开场便表明了不干涉她决定的意向。
禾子墨心里微微一挣扎,转头笑道:“师兄这次来的真巧。我爸爸说今年要带一家人出去走一趟,怕是年三十儿也回不来的,所以子墨这次就麻烦师兄啦。”纪澜城听得一笑:“子墨,你倒是说得好听,到时候住的旅馆可是没有暖气的。”“不怕不怕,我皮糙肉厚几时怕过这个。”她一边笑着一边想到,怕是有你的地方都是好的。纪澜城与她略略说了几句便走了,禾子墨抢在他前面跑上宿舍楼,到了二层水房的阳台时正想低头张望他的背影却见肖玦神情淡然地走了出来,禾子墨一愣,想打招呼却又称不上熟悉,只能低着头与她擦肩而过。
回到宿舍后禾子墨便拨通了家里的电话,是父亲接的。禾子墨心生愧疚,只能够絮絮说了不能回去的理由。父亲在那头沉默半晌,有些犹豫地问:“墨墨,当真不能回来么?要不再去给你们那个什么会长说说,你家远比不得别人,这一年也就回来这一两次……”禾子墨本来是满心欢喜却在瞬间被泼了凉水,不由声音冷了下来,口气微冲:“爸,我说了我这次是真的有事。”一句话堵得父亲哑口无言,最终只听电话那边父亲喃喃地说:“嗯……那好,你妈这边给你特意弄了一大截香肠,辣的不辣的都有,我只是觉得你不回来可惜了。”禾子墨听着父亲有些急促的解释,鼻尖微微一酸,想起刚才自己的顶撞,叹了口气:“爸,我夏天就回来了。”父亲答应了两声,禾子墨一时也找不到话说,便就这样挂了。
她有些惆怅的窝在被窝里,却什么也不想说。余漾本来是兴高采烈的回宿舍,见她这样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够爬到她身边说着偷听来的八卦:“子墨,新闻系的肖玦知道吧?”禾子墨哼了一声表示了解,“单身多年的肖美人终于情窦初开,据说男友是外校的学生会会长。”禾子墨闷闷地听着,此刻忍不住嘲讽道:“肖玦是新闻系有名的美人,还愁没有男朋友?”余漾见她心情不好,陪着她说了几句也就沉默了下来。
完全看不出来她在谈恋爱。禾子墨想起从水房里出来的那张淡然处之的面容,又对比起室友恋爱时眉梢眼角的甜蜜,心绪乱如麻,最终只是沉沉睡去。
从北京到西安,一路盘山,大多是春运回家的人。禾子墨坐在纪澜城身边,紧紧抱着行李,偶尔也和他说上两句。纪澜城不知怎的看上去心情似乎很差,禾子墨见他不说话也不再讨没趣,所幸抱着行李昏昏沉沉的睡着,一路上也就到了西安。
和禾子墨所料不差,果真不过是一个无关轻重的会议,三十多个代表聚在一起开了半天的会便散了,走出来除了纪澜城之外的几个师兄师姐便嚷着要去看西安的大小雁塔,碑林。
当禾子墨买完门票回到集合地点时却发现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吃惊,凝神一看才发现妆容精致的肖玦正笑语盈盈地挽着一个陌生男子,而纪澜城的面色简直是难看到了极点。连禾子墨那样不通风月的人都发觉肖玦纪澜城两人有些不对劲,这时只听肖玦笑靥如花地说:“原来是地质勘察社的人,倒是巧了。”纪澜城一言不发,而其余的人虽然对这位美女心向往之但到底不熟,也都是恩恩啊啊的打了个招呼。
肖玦也不多言,挽着男友转身告辞。
那一天纪澜城基本上没有说一句话,最后晚餐到大排档吃饭时又破天荒地点了一箱啤酒,平日里与他关系不错的人有些看不过去,嘟哝道:“澜城,何必为了那点小事不愉快。”禾子墨不知道他所指何事,但是也是知道必定与肖玦有关,只好沉默。纪澜城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发狠地喝着酒,众人劝不过一大箱子酒就有七八成都被他给喝了。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禾子墨看不过去,看着喝得风度荡然无存的纪澜城说道:“师兄到底和肖师姐有什么心结,怕是说出来就好了。”此刻饭桌上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也不知谁带头说起了伤心情事,反而没有人去理会禾子墨说的话了。
她挨着纪澜城坐,见他没有反应正想再问一边,却见身边的人猛地握住了她的手。禾子墨一直都是专心于学习,从未想过旁的,以至于连喜欢纪澜城都是小心翼翼的,如今突然感受到他手心灼热逼人的温度,更是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脸因为酒精的关系有些红,但是脱离了以往处世不惊的淡然,禾子墨呆呆的看着他,他的眼眸仿佛上好的黑宝石,怪不得那么多的女生都倾心于他。她从来没有这样放肆大胆的看过他,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却不知如何是好。
——“阿玦。”他看着她,眼神宛如一个受伤的孩子,“我们不要吵了好不好。”那样累的声音,那样卑微的恳求,让禾子墨一瞬间呆住,这还是那个淡漠而冷静的纪阑城么?
他似乎将她当成了肖玦,唇边挂着一抹孩子般的笑,就仿佛是撒娇一般,看得禾子墨心里难受极了,堵得慌。“阿玦,我们和好好不好?”他继续问,明明喝醉了却话语流利,就仿佛是在心底描摹了千万遍,禾子墨轻轻将手抽出来,抹了抹有些酸涩的眼角,看着还喃喃自语的纪澜城,翻身去找他大衣里的手机。
果真是有肖玦的电话号码,上面亲密的写着“阿玦”,她看得一阵难过,想起刚才纪澜城唇齿间的落寞和叹息,不由深吸一口气,转身去结账,然后拉着一大帮喝得半醉的人回了旅馆,大家都昏昏沉沉的,谁也没有发现少了一个人。
禾子墨没有带走纪澜城,她把他留在了那个大排档,给老板打了招呼说明一会儿会有人来接他,然后一个人站在墙角给那个标注着阿玦的号码发了一封短信。
阿玦,我们和好好不好。
她飞快地编辑好大排档的地址,趁着还没有回心转意便按了发送键。最后她走回包间,将手机放回他的衣兜,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排档。
已经接近年三十,大街上人来人往,灯火阑珊,禾子墨一个人站在十字路口微微仰着头,一点一点努力地将眼泪逼回眼眶。她并不是一个喜欢哭的人,甚至在某些时候更是坚强得可怕,她恍恍惚惚的想着,那个时候她还十八岁,最大的梦想就是考出这个小县城,到她梦寐以求的城市去。高考的前一天晚上,她同龄的表兄妹们嫉妒她的成绩,索性破罐子破摔,整宿都在她的屋外闹腾,她起初气得浑身发抖,委屈得想哭,却又慢慢镇定下来,缩在墙角开始一只一只地数羊,最后终于睡了过去。
十年寒窗磨一剑,父母亲的希望,她的梦想还有她那唯一少的可怜的骄傲都不能使她低头,她为纪澜城而加入地质地理勘查社,她为纪澜城而失眠,她甚至为了纪澜城在父亲面前撒下了谎言,这些她都可以为纪澜城做到,偏偏她不能为了他而放弃她的骄傲,她的爱纵使卑微却也有自己的坚持。
她可以接受纪澜城不爱自己却无法忍受纪澜城在接受她以后心里却依然放不下另一个女子。禾子墨一遍一遍的规劝自己,蹲在十字路口的绿色邮筒旁仰头看着头顶上荒凉的枝丫,迷迷糊糊想起很多。
她想起自己曾经和纪澜城在同一间教室里看过赫本的《Sabrina》,里面的Sabrina和Labbrian坐在餐馆最昏暗的角落里,那个少女天真地对Labbrian说,你应该去法国,去巴黎,那里会有一场倾盆大雨在等你,你不能提着公文包也不能打着伞,因为那是巴黎的传统。当说到这段时纪澜城的表情是那样的愁然若失,她现在才明白,一定是那个连呼吸都带着妩媚的女子也曾用那样天真的语气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可惜她是禾子墨,她的家庭,她的出生都注定她不能如同豌豆公主那般柔嫩得能够感受到十二层天鹅绒被下的伤害。禾子墨深吸一口气,听着一旁商店橱窗里反反复复的放着一首歌,里面唱着,两个人多亲密,是要通过伤害来证明。
她注定是他生命里的一个过客,她那些在黑暗里滋生的喜欢连让他知道的权利都被她掐碎。有些人,明明是在最好的年纪遇到却擦不出最绚烂的火花。
如果早一点遇到,那该多好。如果她是肖玦,那该多好。
这世界上有太多君生我未生的晚一秒,她自嘲的笑起来,自己何必凑热闹。
禾子墨数了数身上的剩余的钱,买了回家乡的火车票,接近凌晨便上了火车,抱着那小小的旅行包随着火车一摇一摆。
零点十五分四十九秒。她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秒表,用荧光笔在手腕内侧写道,告别了西安,告别了纪澜城,告别了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
火车的门关上,再回神只能看见夜幕苍茫的平原,零星灯火的村落,禾子墨呆呆的看着这一切,缓缓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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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她的不期而至,她的父母自然是表示了分外的欢喜,而她却是疲惫至极,倒头便睡在了农家的土炕上,一夜无眠。
谁都能看出她的不开心,但是谁都不敢去问她的心事,连母亲都是小心翼翼的关心着她的一举一动却连问一声都不敢。一个年过得郁郁寡欢,她每日都在辗转,他们和好了,他们和好了,他们一定会和好的。
果真,纪澜城和肖玦在一起了。
她是在临近开学时才回到学校的,北京在二月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伴随着大雪而来的是纪澜城和肖玦两个人甜蜜的恋情。刚走进寝室便看见余漾有些不自然的神情,她不禁问道:“余漾,怎么了?”余漾尴尬的笑笑,小心翼翼地问她:“子墨,你看学校的论坛了么?”禾子墨点点头,接下去说道:“我还看了纪师兄和肖玦的照片,不愧是美人,不经意间都好看得要命。”她这一席话说得又快又急,像是早就练习了许多遍。余漾看得心疼,不由拉她到床边,说道:“子墨,你不要太难过了。”
禾子墨勾起一抹淡笑,嘴上却说得极快:“余漾,你知道纪澜城和肖玦是怎么在一起的么?”她飞快的解释了其中经过,听得余漾目瞪口呆,禾子墨心里就好像装了一个巨大的沙漏,此刻瓶底破裂,细小的沙子漏出来,烙得她难受极了。她看着余漾,感觉眼角湿湿的,不由语气更狠了:“余漾,我从小就很不明白,为什么所有童话里王子最后都选择了不起眼的灰姑娘,因为连旁观的我都觉得公主和王子的故事会般配得多。现在我总算是明白了,因为现实里得不到人们总是想借助童话来完成,所以才给了太多人不实际的梦。”她说得声音渐渐低沉下去,“全系里偷偷暗恋过纪阑城的人没有一车也有半打,如今这个梦结束了,她们也都该回过头来,做自己的事了。”
当然,也包括自己。禾子墨在心底轻轻加上一句。
她开始了最初的生活,很少去地质地理勘查设,偶尔遇到纪澜城也只是叫一声“纪师兄”便再无下文。纪澜城自那晚之后见到禾子墨也免不了一丝尴尬,如此一来,两人那原本由禾子墨苦心经营起来的亲密也渐渐疏远开去。
纪澜城那届的大四临近毕业,她从旁人口中辗转得知纪澜城受雇于某有名地理杂志社,将远派到西藏地区进行摄影考察,而肖玦更是回绝了许多电视台投来的橄榄枝,一拿到毕业证后便追随纪澜城而去,两人的故事一时间在多愁善感的毕业季节里成为传奇。
她也算是这里的老人了,曾无意间在接待新生时听到一个外表甜美的浙江小姑娘笑语盈盈地问她:“子墨师姐,你知道纪师兄么?”她微微错愕,还是点头表示知道。小姑娘眼神一亮,道:“那么肖玦呢?我究竟比她差多少?”她这才凝神打量起眼前水灵灵的女孩,不由恍惚间想起昨天校园论坛上似乎将她评为地理系新生系花。禾子墨不由一笑:“你很漂亮”小姑娘脸色骤然闪亮起来,禾子墨却恍若未见,接着说道:“长得再美晚一步中就是晚一步。”她看着小姑娘不解的眼神,微微笑了笑,再也不言语。
她接着带领学妹们参观校园,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淡淡的落寞。其实纪澜城也是极好的人,所以才让她现在都念念不忘。禾子墨看着九月的阳光,微微迷乱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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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子墨的人生在脱离纪阑城后便波澜不惊的平稳走了下去,她以优异的成绩毕业,成为本市某知名地理勘查所的一名研究人员,有了一份朝九晚五稳定平凡的工作。她依然定期回到老家,看望日渐衰老的父母,在她大学毕业后的第三年,经过母亲的暗示,她同旁人介绍的一名公务员谈起了平平淡淡的爱情。
那是个老实的男人,连牵手都会耳根子泛红。他的掌心不再给禾子墨灼热的感觉,他的声音也不能让禾子墨夜不能寐,他的呼吸更是不能让她脸红心跳。禾子墨总是在不经意间看着眼前平凡的男人,想起纪澜城好看的侧脸。
她曾在某日约会后跑去酒吧大醉,然后被赶来的余漾接走。她清楚地记得自己怅然的声线,自己说,余漾,如果当初我没有发那条短信又会如何?我把最热烈最隐忍的爱恋都给了纪澜城,一去不复返。
她在偶尔的怀念中平稳地生活着,她仍然能够从余漾口中听到关于纪澜城及肖玦的消息,他们一起去了最荒凉的羌塘高原无人区,他们一同携手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他们曾在青海湖边逗留,他们在乌镇的细雨中漫步。每当这时,她总会怀着一种虔诚乃至艳羡的心理去幻想,那些她不能够去奢望的梦想。
一过经年,她在二十五岁那年嫁给了那名公务员,举行了朴实无华的婚礼,又在两年后生下了一个男孩儿,她头一次不顾婆婆的反对,她说,给这个孩子叫珏城好么?孟珏城。
终于在事隔五年后,她收到了由余漾转交的纪澜城的结婚请柬。红色的请柬,喜庆而华丽,打开照片上微笑的两人却让她大吃一惊,时隔多年,纪澜城依旧是当年的纪澜城,而他身旁的那个女子却不再是那个亮丽多姿的肖玦了。那个女人有一张秀美的脸,传统的面容,传统的名字,为什么纪澜城会娶这样平凡的女子?
禾子墨始终没有问出口,她一身喜庆的带着丈夫孩子参加了纪阑城的婚礼,整个婚礼豪华气派,纪澜城举止得当,身边的女子温婉如水,却无端让禾子墨怀念起那个如火焰般绚丽的女子。大学同学们面面相觑,但终究没有人提起肖玦的名字。余漾伏在禾子墨耳边,神色不佳,她说:“肖玦早在一年前便与禾子墨分手,原因不明。一年后纪澜城便娶了那个女人。”
她们一起看向貌不惊人正在敬酒的新娘,禾子墨内心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地心引力拉下,空落落的,她多希望这是肖玦与她们开的一个玩笑,她甚至不否认她内心所期待的王子公主美满幸福的结局。偏偏没有,肖玦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在婚礼之上。
又是很多年过去,禾子墨再也没有听到肖玦的消息,而这厢纪澜城娶妻生子倒是来往颇多,那个名字已经成为交谈时的禁忌,谁都没有勇气去触碰。禾子墨想她也是曾遇见过肖玦的,在人海中的匆匆一瞥,那个一身职业装束踩着十寸高跟的摩登女郎。只不过禾子墨连上前的勇气都没有。都市人海,再次遇见的几率那般小,禾子墨自然再不会碰上。
那真的是很多年后了吧,禾子墨已经渐渐忘记了当年的脸红心跳,甚至连纪澜城年轻时好看的侧脸都有些模糊。那时她才从不经意的聊天中得知了当年的真相。
那时候的肖玦到底不再是那个青春依旧的女子了,她需要承诺,需要婚姻,甚至需要一个依靠而非每天的奔波流浪,偏偏纪澜城能够给她最浓烈的爱却无法承担那些感情,他醉心于勘探,无法向索要承诺的肖玦低头。禾子墨都能够幻想出那个决绝而凌厉的女子,若是得不到转身便走,肖玦提出了分手,而后安静的回到城市中,过起了芸芸众生的平凡生活。偏偏事有凑巧,一年后纪澜城敌不过父母的压力草草娶了一位平凡女子,敷衍了事,这便是后面的故事了。
她微微感伤起来,当年的自己抱怨着君生我未生的烦恼,恨不得能够早一步遇见便能早一步爱上,可是就算君生我亦生又能怎样,十年之后不过是人海茫茫。
她侧身看着身边安静乖巧的男孩,那是她的孩子孟珏城,那个孩子微微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午后的阳光照在他浓密的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禾子墨微微闭上眼,似乎想要抵挡那强烈的阳光,而一滴晶莹的眼泪从眼角无声滑落。
曾经那里包含了她未能完成的梦想,包含了她对他们最美的幻想,那里曾经有一座绝城,她用尽青春也未能闯进,而如今,那城池随着这滴泪水烟消云散。
在青春年少的国度里,曾经有一座最灿烂的绝城,但却终究敌不过时间,灰飞烟灭。
想写一个关于沧海桑田的故事。
有的时候,太热烈的爱,也抵不过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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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绝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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