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想家》梅息霜

7、第 7 章

　　及至韩母开始正视这些钱时，才发现她根本不知道这多得超乎想象的钞票该如何去花。刚开始，她只是如往常一样为每日的吃穿用度做打算，可毕竟每天开柜子时那一踏踏人民币都能被看在眼里，时间久了自然心里发痒。

　　这一片的小区都算是旧宅，人们互相之间已做了几乎半辈子的老邻居，所以无论什么样的消息都传得如同飞一般快。于是，没过几天，因风闻了消息、但又旧事若干年都不会上门一次的亲戚们找了不同的借口分别来了趟韩家猎奇。韩家虽穷了大半生，但韩父和韩母在外人面前也都极好面子，再加上难得碰上这么一个表现的机会，自然不吝钱财捡好吃好喝的买来招待客人装点门面。

　　那一干亲戚看着韩父韩母身上的名牌衣装和家里摆着的与老旧泛黄的墙壁对比十分鲜明的分外崭新的空调电视，不住地啧啧称赞着韩父韩母的教子有方，使得韩路年纪轻轻便有了这么大的本事。韩父的脸色分外和缓，而韩母听了这些话，高兴地简直快要合不拢嘴，虽然嘴里七七八八地谦虚着，实际上却是足足出够了风头。

　　自此，韩家变得门庭若市，那一干亲戚时不时地便来凑顿饭，喝杯茶，一聊就是大半天。韩母满足够了自己的虚荣心，便渐渐摆出了一副女主人的姿态，不由得开始回归本性，看人下起菜碟来，并日日以此为乐。但即使如此，韩家往来的宾客依旧是络绎不绝，仿佛要一口气补足这么多年的分量。

　　这天早上，天还没亮韩路便醒了过来。闲散的日子过得久了，反而没办法睡一个实实在在的懒觉。倒是李嗣源每日如同一个上班族一样地早出晚归，也算是兢兢业业。或许白日里操劳太过，他这会儿仍旧睡得正熟。

　　韩路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向公司请的假早已到期了，李嗣源做主帮他辞掉了这份工作。韩路有些迷茫，事情已经开始偏离了他所预想的样子。希望母亲可以把那些钱省着点儿花，免得他到时候失宠了还得落到一个流落街头的地步。

　　正为在脑子里为以后做着打算时，一只温热的手覆在了韩路的眼睛上。“还早着呢，多睡会儿吧。”

　　韩路依言闭上了眼睛，不知何时开始有些贪恋于那份温暖。

　　一直睡到闹钟响起，李嗣源才起来。被窝里暖和让人不忍离开，韩路躺着没动。李嗣源也不去吵他，自己收拾完毕就出门上班，留韩路一人在家。

　　韩路知道他这一出去晚上才会回来，便在午饭后买了些水果回了趟家。家里热闹地超乎寻常，那些有着似曾相识面孔的亲戚们一见韩路回来便七嘴八舌地追忆起韩路小时候的种种经历，场面热烈得像开了锅的水。什么“自小冰雪聪明”、“小小年纪天不亮就独自去上学”等等不一而足。韩路从不知道自己原来最喜欢吃二审家的鸡，还调皮扒光了唯一一只公鸡的毛；原来第一个抱过自己的不是父母而是大舅，并且一到他的怀里就安稳了；三岁以前都是小姨每天晚上给他讲故事的，自己那时简直离不开她••••••韩路看着这一张张情真意切的脸，听着这一桩桩莫须有的故事，脸上感动非常，心里笑得讽刺。天知道自从自己的亲生父亲跟别的男人跑了的时候，这里面还有几个人曾经正眼看过他们。

　　原来，原来。每个人都是如此优秀的演员，而生活就是最大的舞台，不论是为名还是为利，个个都是这么出色的实力派。

　　从头至尾，韩路只是在一旁听着，时而跟着笑笑，这些人虽无人理睬，却也是越说越起劲儿，声音大得简直有些刺耳，连东家长西家短的一并扯上，一直到天黑也没个结束的意思。韩路接了个电话，借口有事不好意思地提前离开了家。

　　屋里灯火通明。李嗣源坐在沙发上，饶有兴味地看着他。

　　“去哪了？”

　　“商场，刷爆了你的几张金卡。”

　　李嗣源闻言只是问道：“既然这么有兴致，那买来的东西呢？也让我瞧瞧。”

　　“没带回来，看路边乞丐太可怜，丢给他们了。”

　　李嗣源笑开。“那可曾有乞丐追着你回忆童年以示感谢？”

　　韩路愣了一下，脸色分外阴沉，转身就往楼上走。不一会儿，上面便传来了砰然的关门声。

　　李嗣源脸色轻松，不急不慢地跟了上来，走到卧室边命令道：“开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李嗣源不恼，反倒是从容地靠在了门边，闲闲地说道：“既收了钱，就得好好办事，你这服务态度，可是让我有了换人的打算。”

　　没过多久，门果然应声而开。韩路站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李嗣源从他身边走进去，顺手开了灯，半倚半卧在床边，嘴角泛着笑意。

　　“如果你向我赔罪的话，说不定我会原谅你。”

　　韩路站在门边直直地看着他，没有言语。

　　李嗣源也一直观察着他的表情，就这么僵持了半晌，李嗣源忽而一笑，从床上站起身来，走上前拥住韩路，在他的耳边柔声说道：“和你开玩笑的，瞧你认真的，我只是就事论事，没有别的意思，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怎么会忍得下心来怪罪你。生意场上总有看不过眼的对手，你又是我的人，我只是怕你不安全，时刻派了保镖跟着保护你而已。你若是不愿，以后我再不叫他们跟着你就是了，别生气了，好不好？”

　　韩路眼眶泛红，再也忍不住，抬手回拥住了李嗣源。

　　李嗣源看上去十分欣慰。

　　韩路微仰着头，在光线的照射下，泛着水灵灵的光泽。不断有充满柔情的吻落在他的眉梢眼角，韩路不自觉地回应着，努力不让眼泪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