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水木音

1、篮球

　　篮球

　　第一次见到他，在篮球场。当时，我初一，他初二。我在球场旁边等人，闲着，便看看别人打球。
　　小学的时候，根本没接触过篮球这东西，我也不是很会看，只知道人家进球了就是厉害。他当时也在打，看样子在那群初二的正在打球的人当中，他算是技术不错的。他长得的确不算帅，然而，有一种味道，说不出的吸引。也许是因为打球的时候，他一直在笑，很没心计的笑，很单纯，并不像其他人那样，有烦躁的神情。后来他到场边休息，刚好坐在我旁边——大概隔着有两个人的位置。并非刻意地端详他，不过，他那种单纯的笑容的确很让人赏心悦目。就是在场边，他还是保持着那个神情，似乎很欣赏他的朋友在场上的表现。当时听说那年初二级有几个篮球打得不错的人，很有潜力可挖，直觉大概就是他们——准确些应该是觉得他会是其中之一。
　　等到我的同学出现，便离开了篮球场。突然，有了学打篮球的冲动。
　　不久之后，体育课开始了教篮球，我很认真地学。运动的东西，很讲天分，不由得你不信的。我对球类运动可以说没什么天分可言，想学得好就要很努力才行。于是一有机会，我就练习，和几个好朋友一起。不过，我们的技术也真是差得可以，除了上体育课都不会有什么机会能在篮球场打的，所以，星期六星期天一有空，我们就回学校，那时侯学校篮球场总会空出一两个的。
　　有时放学，也会到篮球场看其他级的人打球，不过，再没发现有人能有他那种神情，那种很没心计的笑。我的几个好朋友多数都会和我一起看，不久之后，她们也有了自己篮球场上的偶像，都是高一、高二的。我没有跟她们说起过他，而她们似乎也没有特别留意他，的确，跟高年级的人比起来，他的技术还是很嫩的。我似乎偷偷在心里珍藏着他，珍藏着他的笑容，至于为什么要“偷偷”，我无法解答，也许是觉得像他那样单纯的笑容，太狂热地对待，有种玷污的感觉。有时他也会打，还是那副神情，其实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朋友会注意不到这么好看的一个笑容。对他，我喜欢冷眼旁观，难得他有漂亮的进球，我也不会像看高年级的人那样叫好。跟第一次见到他打篮球一样，每次见到他打篮球，都觉得打篮球实在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渐渐地，期待星期六的到来，因为又可以回学校打篮球。渐渐地，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上打篮球，而并非纯粹因为他。有时也会在星期六见到他回学校打篮球，即使是一个人回去，他还是毫不吝惜他的笑容。
　　不久，学校男子篮球赛开始了，我们初一级联队是对高二级的一个班，输得很难看，不提也罢。而他所在的初二联队，是对高一的一个班，而且那个班有我朋友的“偶像”，实力也应该不错。那场球赛很精彩，他的发挥也很稳定，不过，经验和技术还是有差距。至于裁判，有“黑哨”之嫌，偏帮高一，就连我的朋友也替初二不值。在这种情况下，他始终没有发火，只是很不卑不亢地和裁判理论。但赛果还是跟预料之中一样，高年级始终赢了，夹杂在一些谩骂中。
　　那场球赛之后，他变得很出名。多数人对他的评价是很有球德的一个初中生，但还是有人觉得他爱出风头。对于传言，他总是一笑置之。偶尔会在饭堂碰见他，有时还会和他坐得很近，于是可以稍稍了解他的态度。他曾经这么对跟他一起吃饭的人说过：“哎呀，人家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啦，管人家那么多干吗？我们只是打球而已啊！”我可以感觉到，他的为人大概就跟他的笑容一样，没什么杀伤力。
　　早就知道他的名字，还有班级，不过，还是喜欢称他为Shine，大概跟他的笑容有关，很阳光的样子。
　　初二的时候，级里有女子篮球赛，顺理成章地，我成了班队的主力之一。输赢对一些人来说，或者，对整个班来说，也许还是很重要的。于我而言，不是为了比赛而努力的，是因为，我真的很爱打篮球。因为我爱，所以，我每场比赛想到的都是不要辜负如此惬意的一项运动，所以，我很用心地完成每场比赛。
　　开始觉得可以理解他的笑容。并非单单来源于运动的满足感，还有，和其他人无须语言的理解，以及，队友们举手投足间的默契。级赛我们无缘于决赛，只能寄望于季军赛了。比赛到体锻课下课还没结束，而下一堂正好是初三的体锻课。我知道他站在场边看了一会，却无暇分析他的眼神。最后，我们赢了。我和队友簇拥欢呼的时候，他不在。也罢，这的确是一场与他无关的比赛，而我也从未奢望过他来看。我，他，篮球，一切依然和以往一样，由某种不知名的力量维系着，然而，又毫不相干。
　　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发现他的身影越来越少在篮球场出现，还有，他的笑容。是的，他面对的，是人生一次重要的转折——中考。后来，也不知道是怎么样听说的，反正，知道他考上了市重点高中X校。对于他的离开，并没伤感，因为，我和他之间，没有对白，没有情节，没有眼神的交流；曾经共同拥有的，也许只是一片灿烂的阳光。
　　上了初三，还有打篮球，不过，少了很多。而篮球场依然热闹，只是，总觉得阳光不够灿烂，是因为缺少了他的笑容？
　　星期六还有回学校的，不过，不是打篮球，而是补课。早在初一的时候——还没遇见他之前，就定下目标要考X校。谁也不敢拿前途命运作赌注，于是，为了备战中考，我不得不埋头于书本、练习当中，不得不放弃篮球。要是我考上X校，就能见到他，那么，现在我是为了见到他而如此努力地考X校吗？这当然不会是根本原因，更不会是唯一原因，但是，它会是直接原因吗？
　　自从他到了X校之后，听说回来过两三次，我只见过他一次，是某一天放学后。很可惜，那天没有阳光，而且，还下着细雨。我不喜欢下雨，尤其是缠绵的细雨，让人提不起精神，要下的话，干脆下那种倾盆大雨比较痛快。篮球场湿漉漉的，空荡荡的。我和他在校道上碰见。他身穿X校的礼服，纯白的衬衣，黑色的西裤，撑着银色的伞，只是，没有那个阳光般的招牌笑容，是因为那天下雨吗？然而，从他身上透出的，又是另一份静谧。没有刻意地注视他，只是任由自己的目光自然地游移到他身上；他的目光，当然也很自然。他应该看到我的吧，不过，只当我是一个普通的路人罢了。有什么所谓呢？只要我努力，明年这个时候，同一幕也许就能发生在那所我梦寐以求的重点中学了。
　　那段没有篮球、没有阳光的日子，已经忘记了是怎么度过的了。当时心中只有一个信念：要考上X中，要实现自己初中三年的梦想，还要，寻找自己向往的阳光。——只是阳光而已吗？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一刻，并非特别激动。是疑惑？是疑惑。疑惑这一切是否真实。它意味着我要离开那个熟悉的环境，独自到陌生的地方继续奋斗。一切都得重新认识，重新了解，重新熟悉，重新习惯。我真的可以熬过去吗？是的，我又可以见到他，又可以与他呼吸同一个校园里的空气。可是，那又怎么样呢？然而，我仅仅是为了他才考X中的吗？也许，他没考上，我还是会考X中吧？这毕竟是我的目标。
　　果然，花了好些功夫才勉强适应X中的生活。这里的确很符合重点中学的学习氛围，绿树成荫，古色古香。不过，似乎连篮球场也沾染了那么一点文艺气息，周围也是很多树，少了几分活力。
　　经过了那个缺少篮球的初三，对篮球的热情似乎丝毫未减。即使平时不打球，也会到篮球场旁边坐坐，看别人打球。现在他已经是X校的校队了，而那个阳光般的笑容，依然会在他打球的时候出现在他的脸庞。而我，继续默默珍藏着这片阳光，那是一份财富，一份纯粹的财富。
　　“你是Y中的吗？”那个下午，我又坐在篮球场旁边看球，他到场边休息的时候，对我问了这么一个问题——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哦？你认得我吗？”
　　“我初三的时候好象见过你打篮球，防守做得不错嘛。”得到他的称赞，有点受宠若惊，还有点梦幻，怀疑自己是否在做梦。
　　“谢谢。”
　　“有没有兴趣一起打？”
　　……
　　于是，我终于有机会和他同场打篮球。后来他在篮球场见到我，也会叫我一起打。篮球终于真真正正成为了我和他认识的媒体。
　　于是，我和他之间便这么开始了真真正正的故事——有对白、有情节的故事。当然，他仍然不知道我早在三年前已经开始珍藏他的阳光，也不知道这个他刚认识的师妹早在三年前已经把注视的目光投给他。然而，这一切都不重要。
　　I believe，this is a story，a never ending sto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