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妄听之（原名纤尘）》抽屉里DE抽屉

47、六、

　　法遂并不了解长雨。
　　但他知道法越眼里揉不了沙子。
　　大部分的昆仑弟子，在凡间的问题上，眼里都揉不了沙子。即使那些为了寻求更强的力量去了别两界的人，也有不少是昆仑安插在那两界的眼线。
　　这个和平的年代里，三界相互在对方那安插人手这件事，谁也说不了谁。
　　在揉不了沙子这点上，法越是排在前头的那几个。
　　法越很小的时候就生活在昆仑山了。作为法字辈排在最末几位的小师妹，从小就得到了许多关照。
　　她作为数百年前那场妖仙之战，被牵连的一个村庄里为数不多的幸存者，被恰好赶赴战场的妙心发现。那时重伤的法越被安排在昆仑暂时休养，她的术法才能也是那时候被昆仑发现。
　　战后与她同去的人陆续回归故里，法越留了下来，成为妙心为数不多的弟子之一。

　　三界的问题并不是是非黑白能说清楚的，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妙心曾经劝导过她。然而少年时期遭遇的变故，使得两人其实并不站在相同的立场，即使作为当年的当事人，在此问题上也并没有受害者那么有发言权。
　　对待两界的态度上。法越并不激进，但底线绝对固执。
　　她或许在表面的平和下并不会反对长雨，但在把一切摊开说之后，就不会退让。
　　这一点。法遂已经见识过了。
　　那之后大约过了五年，昆仑接到法越的传信，派了弟子将长雨押至龙临山。法越没参与这后来的事情，而是回了昆仑，在云台一待就是十年。
　　但即使上了锁灵环和禁制，也压制不住龙的天赋，风雨之灵，呼风唤雨比走路吃饭还自然。那些年龙临山风调雨顺，因为没做别的什么，加之长雨已经上了锁灵环，除了直接将其斩杀，昆仑也没别的手段制止她了。众人顾及法越，对此睁只眼闭只眼，什么也没说。
　　但法越终究还是知道了。

　　在某种意义上。龙临镇下雨几乎已经成为了那两人的互动手段。
　　长雨除了下雨并不会做别的什么。而法越也不可能下得了狠手杀长雨，只能在长雨下雨的时候，前往龙临山阻止她。
　　虽然插手凡间就是罪，然而事实上而言，对于龙临镇。也确实没有丝毫损失。法越虽然恼火，长雨却也没有真正触及她的底线。
　　这一切的往来结束于二十年前。
　　那天龙临镇下了一场血雨，再然后，龙临镇就恢复它本来该有的样子了。
　　法越不再待在云台，而是在凡间游历。
　　龙临镇的禁制换了色彩，原本的禁制被覆盖，换成了更牢固的全新的禁制。
　　这禁制之下，甚至调用不了丝毫灵力。
　　法遂知道这是法越亲手写的。而且为了完成这个禁制，似乎使用了血。因为饱含着灵力的事物，写下的禁制是最为强大的，而血是其中的佼佼者。

　　“你们吵架了？”在法越离开昆仑前，到药庐拿些备用药的时候，法遂忍不住问了出口。
　　龙临山的灵力起伏在山河池可以看到，法越每次的御剑离开大家也心知肚明。她们两人已经成为昆仑心照不宣的秘密，只是没人想去说破，也没人愿去说破罢了。
　　昆仑的生活实在枯燥，生活在其内的人对于世俗礼法又时常处于一种不置可否的态度。只要事情不超出众人底线那么怎样都行。
　　若是法越能乘机拉拢长雨，那么就是这群看热闹的无聊人士更喜闻乐见的事情了。
　　“嗯。”对于其中的头号八卦人士，法越意外地没有隐瞒。这让法遂有些吃惊。
　　“怎么呢？之前几十年不是好好的。再过二十多年不就放出来了。”法遂不解。
　　“正是快要放出来了，有些事情才是说开比较好。若实在说不开，那在她出山之前便将她斩了……我原本是这么计划的。”
　　“但你还是没下手。”法遂道。龙临山下了一场血雨，禁制换了新的。这显然是没谈拢，但既然下了新禁制，那就说明龙还是没死。
　　“师兄。换了是你，你下得了手么？”
　　“确实下不了手。”法遂答得很快，“毕竟长雨那么好看。”
　　“那真是谢谢师兄夸奖。”习惯了法遂随时随地的不正经，法越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了。”
　　“不然你去问问妙心？”法遂想了想，“一个月前妙心就回剑堂了，现在应该还在。”
　　“这种事情我不想去麻烦师父。”法越叹了口气，“家事还是自己解决。”
　　——你们都快成昆仑集体八卦对象了。
　　法遂没把这句话说出口。这事情顶天了也就是两界互相挖角而已，说到屠龙真真是没必要，这点法越心里也清楚。而既然法越能说出“家事”这两个字，就说明她对这件事还是有把握的。

　　法越确实有把握。
　　禁制解除的几天后，法越带着长雨回了昆仑山。
　　正巧在御剑堂的法觉回来之后拍了拍法遂的肩膀，“我同意你那天的说法。”法遂半天才想起他说的是什么。
　　比起举手投足都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长雨，御剑堂部分小弟子的举动让妙心觉得十分丢脸。为此对着法遂抱怨了很久。
　　在看着长雨给妙心敬茶的时候，过路的某些寰字辈师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两人离开昆仑之后事情的前因后果迅速演化出了至少七个版本在昆仑流传，好一阵都没消停下来。
　　当然这一切对于已经撇下了公务在两界四处游玩的两人而言，是不知道的事了。
　　那天人丁稀少的药庐新进了一个小徒弟。
　　非常遗憾的是，法遂仍然没能收到一个女弟子。他的师姐捷足先登，以保护花季少女免遭迫害为由将其收到门下。

　　法觉仍然会时不时地找法遂喝茶。
　　慢慢品了一口，法觉长叹，“我仿佛回到了几百年前的美好日子里。这茶的质量总算有点过去的影子了。”
　　“不是影子，是比过去好。”法遂纠正道。“这次赚的，可比上次妙水师叔的，多多了。”
　　“……师兄，那七个版本该不是……”
　　“不全是我，就五个。”
　　“……我觉得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茶好喝吗？”
　　“好喝。”
　　“我也觉得很好喝。”
　　“……嗯。也对。喝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