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亲爱的》)的前篇》陈雨文

6、（6）

　　今天约好了来给他做模特，我很熟悉这条路线，坐公交车来到市中心靠后的高层公寓。
　　和很多喜欢住在郊区的艺术家不同，他的家就在市中心，在一座高层公寓。我曾问过他为什么喜欢这里。他说买绘画材料比较方便，穿上假肢的他无法走很长时间的路，他不经常坐着轮椅出去，因为讨厌路人用好奇或者怜悯的目光看着他。
　　他说，看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我还可以觉得自己是个人，在郊区，我承受不了无边无际的空洞。
　　空洞，是否，也指他虚无的下身？
　　这是一套很大的公寓，是楼中楼的格局。下面是他生活起居的地方，很多设施经过了改造，比正常的家具要矮一些，地上铺着柔软的浅色的地毯。沙发的高度他正好可以比较轻松的坐上去，沙发上，地上，堆满了书，还有，他锺爱的，厚的象砖头一样的画册。电视机上面有很多艺术片的DVD。屋子不算整齐。
　　我想他在家的时候一定是不穿假肢的。他的残肢承受不住那么大的压力和多次的摩擦。但是，在我们相遇后不久，每次见他，无论在哪，他都衣衫整齐，甚至穿很贵的名牌，穿着假肢，完完整整地端坐在轮椅上。其实，在我的记忆中他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很喜欢开玩笑，不太注重仪表，艺术家特有的，奔放的气质在他身上得到完美的体现。
　　失去双腿，似乎，带走了他的生命。
　　所幸，他的灵魂还在，他还能继续他的艺术生涯。甚至，比以前更加出色。
　　楼上的光线很好，理所当然的用来做画室。这里的阶梯他是用“走”上去的，我想，他难道就没有脱下假肢的时候？
　　在松节油气息很重的地方，我开始成为他的模特。他受弗洛伊德的影响很深，喜欢画我的肖像，各个角度的头像他都画。我环视他的画室，没有发现有风景画，现在的他已经无法跋山涉水。
　　去了十几次，每次的话都很少，一来我怕打扰到他，二来，我怕触碰到他最痛苦的伤口。
　　日子就这么继续，我没有告诉赫风我遇见他的事，赫风也不知道我在做他的模特。
　　或许，看着他我就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