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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个人的狂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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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楠生说,这世界上只有叶对我最好,他可以纵容我的一切无理取闹,喜怒无常。受伤时可以有他倾诉,高兴时又有他伴随左右,没有人能和他比。这么长时间,这样的,不离不弃。
楠生问我,那么你和叶是什么关系?我绕着腮边的碎发,想了想告诉他:我和叶一个在南一个在北,没有见过面,没通过电话,你说我和叶是什么关系?我能和他有什么关系??楠生轻笑,露出好看的白色牙齿。
我和楠生认识三年,关系断断续续,早过了暧昧期。就是这样的朋友,不冷不热,不浓不淡,一直站在那里,有事没事可以谈谈话,却可以句句都深入人心,回味无穷。朋友之间的风淡云清被楠生拿捏得刚刚好。楠生是见识广博的男子,亦是胸怀宽广的男子。我常开玩笑地对楠生说,如果不是有叶对我这般好,说不定我会爱上你呢,我才不管你有老婆有孩子。每当这时,楠生总拍拍我的头说,年纪一大把啦,你以为生活像你写的爱情故事呀,想怎么来就怎么写。姑娘,说话别像写小说。
每当这时,我便把叶搬起来,我说,还是叶最懂我,算了,我这就去和叶写信去,说不定我和叶还真能发展成一段人间佳话呢。
2
楠生不在的时候,我只有叶,我对叶说:我爱楠生,可是楠生不会爱我,这样的事,注定绝望。叶说,世间有些事情如果注定绝望,那么,选择遗忘是最好的办法。忘记他,不要再见他。如果你觉得失去他会一无所有,那么,起码你还有我……,你看,叶对我多好,说这么暖心的话,句句都滋润着我荒芜的心境。
我对叶也不薄,他是我最知心的朋友,我什么话都对他说,他是知道我秘密最多的人。我把叶给我写的信拿给楠生看,想告诉楠生,我这么寂寞无聊的女子,不是除了你楠生就一无所有,叶是世上最关心我的人,他要比你强许多倍。
楠生便又笑着问:那么,你现在和叶是什么关系?我说叶有一个爱着的人,只是苦苦等着,所以他会这么了解我,他是我的知己。我揶揄地笑。楠生叹口气,说,你这样的年纪应该有爱情,没有爱情多无趣。也许叶很适合你。但你应该考虑一些实际问题。我说对啊,我和叶隔着山隔着水,那么虚无的一个人,我和他只能仅止于此吧。
3
人说巨蟹座的女子都藏着很多小秘密,她们的性格分裂在纯白和阴暗两端。也有人说,女人的心思,男人你还是别猜,猜来猜去,都是无聊。楠生这一生阅历无数,经过的女子不会少,也曾爱过,轰轰烈烈,也曾伤过,体无完肤。但楠生说,我是学历史的,有一句话说得好:
不管你爱与不爱,都会变成历史的尘埃。现在的他,面对女人,只允诺快乐,不允诺爱情。
说得多好,这便是楠生。他不会去浪费时间猜测你的想法,更不会再有这个心境和你谈一场爱情,所有女人的心事都与他无关。可是,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有道理。这世间,快乐多么不容易,寂寞又如此新鲜。而爱情,它有多销魂,就有多伤人。快乐就好。能许诺快乐就已经不错。
夏天结束的时候,我向楠生告别,我说我要去北方,去那边的城市走走,为自己的写作积累素材,我不想在一个城市的阴影下腐烂。而其实,我只是不想面对一份孤孤单单、毫无因果的爱情。楠生不许给我爱情,我便只能独自收留我的爱情,这么执拗偏信。我带着我的爱情,想起叶对我说的话,离开,给自己时间和空间,好好想想。
在拥挤的火车站,我背着黑色大包,手里的票根是通往北方,我并不知道确切地要去哪一个城市,黑色屏幕红色滚动条,不断有这个城市通往全国各地的火车,我只是随便选了一个城市,而这个城市听说有北方干净而壮阔的大海,仅此而已。
楠生也许认为,我这次北上,是为了去见叶。而我这个到处飘荡的女子,我行我素的女子,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也是可以理解。这么几年,他不是笨人,早已习惯我的不按牌理出牌。
4
火车一路北上,途中经过很多不知名的小站,我在灯火阑珊的夜晚辗转,MP3里只放一首歌,一直放着,听得一个人忘了吃饭,忘了睡觉,忘了说话。身边都是陌生人,上车了,下车了,出现了,消失了。没有言语可以交流,偶尔有乘客带来善意的微笑——对一个神情寂寥的女子。
楠生不会知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叶,所有的一切都是我一手制造。叶就是我,我就是叶,叶是我幻想的另外一个楠生的模样,那个楠生对我好,对我千依百顺,知道我脆弱的心所需要。所有的信件都是我自己写给自己,拿给楠生看的信,没有信封没有邮戳,都是用A4纸打印,整齐划一,就像叶,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幻想物。我曾经对楠生说,我喜欢听阿桑的歌,因为她的声音很寂寞,她这样唱着:
孤单是一个人的狂欢
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
爱情原来的开始是陪伴
但我也渐渐地遗忘
当时是怎样有人陪伴
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
也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
只是心又飘到了哪里
就连自己看也看不清
我想我不仅仅是失去你
可惜,这一切楠生都不会知道。在陌生的城市下车,人群如织,向小贩买地图的时候,随手买了一份当天的城市日报,边走边看,没有目的,也没有时间的约束,心很静,走走停停,游离在这个城市,身边不断有身材伟岸的男子经过,我想到我幻想中叶的模样,突然就笑了。没有一个人可以是叶,即使我在楠生面前描述得天花乱坠,骗得了他也骗不了自己。如果叶真的存在,楠生长什么样,叶就长什么样。
海边,岩石上。白浪翻滚。一望无际的大海,青灰色。坐久了,脸上有一层细碎的沙,手指触摸,咸涩干燥,像触摸若干年以后的自己。二十年,三十年以后,我便是这样的吧,不再拥有紧实的肌肤,漆黑的长发。那时,我亦不再书写爱情故事,所有的爱与不爱,得到与得不到,舍得与舍不得,都将统统成为历史的尘埃。而那时,再回想今天对楠生这份处心积虑的爱情,也许只会报之一笑吧。沧海一粟,终将归于大海。
在海边租住的小阁楼里,我有极好的兴致翻看手边未看完的报纸,娱乐版头条,报道那英与高峰分手的消息。那报道写道,那英与高峰分分合合十年,终于,在那英为高峰生下儿子没多久,彻底与他断绝来往。那作者说,面对这么一个多情而花心的男人,那英的决策是对的,有一个他的孩子,至少不会一无所有,孩子是一种精神安慰,孩子有时是爱的延续,在他身上得不到的,在孩子身上兑现吧。
我平时不看电视,也不关心娱乐新闻,但这次,我却记住了这则刊登在异乡报纸上的娱乐报道,甚至另有所悟。
5
一个星期后我便回到原来的城市。不是谁说,一个城市如果没有你爱的人,那么,这个城市于你,就没有灵魂。楠生在这里,风筝飞得再远,一头还是拽在一个人的手里。
没有多少跌宕起伏,使用的手段也很一般,用了一点点CD之蛊惑迷香。男人,在诱惑下,其实是最本性化的动物。
秋已浓,已是过了三年后的秋天。这城市依然充满怀旧的气息,高大的梧桐树,路边堆着成堆成堆金黄的柚子,女儿在手中咿呀学语,穿着漂亮的粉色公主裙,指着要买柚子。我笑着依了她。
楠生走近,他第一句就问,蓝色,这几年你去了哪里?我告诉他,在一个小镇教书,空闲的时候以文字相伴,生活安好。就是如此。他接过手中的孩子,又问,这孩子?
呵呵,还记得叶吗?那个最了解我的人,孩子是他的。哦,楠生似信将疑地看着我,又看看孩子,便不再问什么。
我和楠生,还有孩子,走在秋天的梧桐树下,手中是金灿灿的柚子。在任何一个路人看来,都是如此幸福的人间情致。可这只是假象。三年,我从一个四处飘荡的人,变成一个居有定所的女子,整天围着一群孩子打转,独自抚养女儿。楠生将要出国,和他的妻子孩子,一起移民国外,也许将不再回来。
总是老了吧。我本以为,爱情它可以跟定我一生,其实到后来,连它,也一起淡出了。
我和女儿在机场的栅栏边,看着腾空而起的飞机,我对女儿说,快看快看,爸爸在里面呢。女儿在不停地喊着爸爸,爸爸。
我,终于泪雨滂沱。
蓝色鸢尾写于 10月4日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