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layers]天若有情》xelly

6、六

　　战场上。

　　——菲利亚浑身哆嗦。

　　——谁都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的恐惧。黄金龙的骨节咯咯作响，甚至说不出像样的句子。瓦尔曾经以为勇敢的她什么也不怕，此刻突然领悟到，在满心恐惧的时候不退缩，才是真正的勇士——在同样的处境下，没有产生畏惧之心而不妥协，和产生了巨大的畏惧也不逃避，需要的勇气是不同的。

　　离菲利亚最近的战友是光之剑的传人，他在六芒星的实体面前依旧昂首挺胸。瓦尔慢慢走到他身边。

　　“想请你配合一下……”

　　男人听完他的要求，断然拒绝：“我不能让你送死——虽然我不认识你，而菲利亚是我的老朋友。”

　　瓦尔默默看向那个窈窕的背影。

　　她抖得就像寒冬的最后一片落叶，但是坚持站在原地。这就是母亲。因为贝贝意外地靠近了毁灭者，绝望的母亲绝望地挡在了孩子身前。这种行为没有用，这是无谓的牺牲，可他俩长相厮守的誓言也不能使她犹豫一秒钟。

　　他为自己的过去感到羞耻。

　　毁灭者没有发动攻击——也许让挑衅的人崩溃会给它更多的乐趣。

　　“如果想让我白白送死你就袖手旁观吧。”

　　没有时间说服剑士了，现在得分秒必争。

　　倘若男孩死于战场，自己也会随之消失麽？瓦尔的生命基础崩溃了，历史也会一团混乱。是的，他做不到无益的牺牲，到了这时还在盘算得失。

　　被击中的时候，想象中的痛楚没有降临。他无法再看菲利亚最后一眼，但他相信战友成功地利用这个缝隙救了她。戏剧性的优劣逆转不知道会怎样发生，不管怎么说，失败的是六芒星，这是客观事实。就像做梦一样，瓦尔的身体渐渐漂浮起来，而意识还完整清醒。他试图观察眼前的风景，但视野之内一片朦胧。也许这就是死亡吧。然而只要贝贝还好好活着，这个世界就仍然有自己存在，不过是换了一种形式而已。死去并没有太多悲伤，“菲菲，总有一天你能在贝贝身上找到我。从那一天开始，我们就永远在一起。正如你最爱看的那些浪漫故事那样，男女主角经历了命运的磨难，最后幸福地重逢，永远在一起。”

　　惘然不明的状况持续了一秒钟或者一个世纪，等古代龙意识到自己的双脚已经踏在真实土地上时，先前的记忆迅速模糊了。仿佛一张浸了水的信笺，看到头皮发麻字迹还是含混不清。他不能判断时间究竟流逝了多少，但是街道的模样很熟悉，于是没多想就朝家的方向走去。菲利亚老了，不过他的爱情还很新鲜，从三天前从上一瞬间延续了下来。他让她等待了这么久，必须好好安慰——虽然他本身确实不曾耽搁一分钟。

　　推开家门的时候，一股阴郁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吉拉斯和他的同伴早已去世，因为兽人的寿命不像龙族一样接近无限。当年菲利亚格外伤心，沉默了半年之久。后来她就不太露出笑容了。

　　“菲菲，我回来了。”

　　狂喜的情绪受了挫折——店铺没有正常开业，让瓦尔诧异。他在空荡荡的柜台里想了一会儿，走到二楼的卧室去查看。毕竟菲菲年岁已高，随时都有寿终正寝的可能。念及这一点时，古代龙简直失去了进入房间的勇气。

　　——不，房间里没有卧病在床的菲菲。

　　家具衣物一贯的齐整。如你所知，她只带走了金币和珠宝。因为十六岁的少女并不需要耄耋老人的日常用品。

　　瓦尔的目光渐渐集中在一副画上。

　　它在不起眼的墙角静静地靠着。掀开蒙在外面的防尘布，就看见了恋人年轻时的肖像。画布上的少妇年约二十，面容温润如玉，双眸纯净忧伤。他沉吟了半晌，才吃力地理解到，菲利亚离开了这个家。

　　为何她没有带走画像？

　　为何自己以前不知道这幅画像的存在？

　　这些都不重要——

　　画中人光洁的额头上有个流光溢彩的标记：X。

　　久久地凝视着，久久地凝视着。

　　直到眼球发酸，泪水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