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 5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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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锦以为日子会从此平静下去，可有人不愿意——追炎要找慕峦比武！不比就对不住自己这段日子起早贪黑挥汗如雨，还有一两银子打的长刀。
当追炎提了长刀站在慕峦面前的时候，慕峦正如往常一样打着算盘，手指，在黑色的珠子间飞快地翻拨跳跃。听见追炎的要求（胆子真大），他抬眼看了看对方，又瞟了眼那柄乌黑朴实的刀鞘，慢悠悠地说道：“之前不是已经分了胜负么？”
“那不算！”追炎不服气地嚷道，“我那次受了伤，才落了下风。现在我伤好了，再比一次！”
“胜负有那么重要么？”慕峦将目光重新放回账本上，手指停了一刻，又开始拨动起来。
眼见慕峦一副冷淡的模样，追炎顿时鼓了一肚子的气，可又不敢直接挥了长刀冲慕峦砍去，只得忿忿地站在一旁，像个树桩一般杵着不动。
一壶茶，两壶茶……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静中有动，动中有静，倒也相得益彰。
慕峦悠悠地算完账目，瞟也不瞟追炎，夹着账本和算盘，径直站起身准备离去。
追炎急了，慕峦这是摆明不理睬自己了嘛。自己这么久的辛苦要打水漂了！“喂！”他匆忙伸了手去拉慕峦。就在这时，慕峦忽然转身，空出的一只手骤然发力，攥成拳头猛地掠向追炎的下颏！这一击来得十分突然，追炎躲闪不及，只好迅速提刀上格，同时弹腿一记直踢。既守且攻，他笃定慕峦为了避开那一踢，必然收了攻势。他的料想没错，慕峦确实身子一闪，将攻击减弱，可随即一个凌厉的回旋踢，一脚踹上追炎的膝盖骨！追炎心说要糟，那一瞬间长刀诤然出鞘，寒光如虹，兀地斜劈而下。这一劈若是劈实了，非削掉慕峦半条腿不可。
但慕峦岂会白白挨上一刀？在那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身影倏地不见，追炎劈了个空。眼见慕峦忽然消失，追炎的冷汗刷地从后背上冒出来，此时耳边风声已至，他本能翻转长刀，就势一砍！刀锋碰上硬物，发出刺耳的金石之声，再一看，慕峦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菜刀。
翩翩浊世佳公子一手夹着账本和算盘，一手握着菜刀——怎么看都是不伦不类。
小圆在一旁瞪圆了眼珠瞅着正打得火热的两人，抱怨道：“我还要切菜呢。”
他的抱怨没有用，因为接下来，慕峦手中的菜刀突然在空中划出流畅的弧线，绕过追炎的刀锋，直取对方的面门！追炎赶紧提刀上撩，急速挡下这一刀，可依然被慕峦凌厉的攻势击得朝后退了好几步。
站定后喘了一口气，他还打算继续。但是慕峦却将菜刀扔还给了小圆，话是对着他说的：“已经比试完了。做你该做的事去吧。”
追炎一愣，不禁问道：“怎么就比试完了？还没过几招呢。”
“根本不需再比下去。结果你不是已经看到了么？”慕峦终于认真地看了看他，表情肃然，“再打下去，你的刀就白打了。”
追炎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结果确实摆在那儿，自己已经落败。要不是慕峦手下留情，自己身上八成要留点伤口。他讪讪地收刀入鞘，进了厨房帮忙。
追炎心里很乱，这样的结果并不如意。连慕峦都打不过，怎么去找何越呢？那家伙的实力不会比慕峦差多少。难道再练一段日子？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他心不在焉地端了一盘刚做好的糕饼去前面铺子，不想没注意到门槛，绊了一脚，哗啦，冒着热气的糕饼洒了一地，他自己则狼狈地摔了个狗啃泥。
折锦惊讶地看着追炎的姿势，他一时不知道是先捡糕饼，还是先扶追炎——追炎的脸已经压坏了三块金黄色的地瓜饼。
幸好追炎反应比较快，他迅速从地上爬起来，扒去脸上如同稀泥般的地瓜饼，抖了抖衣裳，自顾自地说道：“没事，不小心摔了。我把这里收拾一下，待会再去端一盘过来。”
“那你要小心……小心门槛！”
“啪！”
为了安抚烦乱的心情，追炎还是跟慕峦告假回家一趟。慕峦很爽快地答应了，同时很体贴地叮嘱追炎带上伤药，以免误了回来干活。追炎恨恨地告别了店主一干人等，心思重重地踏上回家的路。
不到一个月，追炎就灰溜溜地回来了。他这次败得更惨，直接被打回原形，不好意思回家看娘亲，也不好意思回帝都的铺子，就藏在帝都外的郊野里悄悄疗伤，可是因为受了伤，身边又没吃的，天寒地冻，他身上的伤势一直没好，就那么拖了好些天，终于捱不住回了念锦记。
而在追炎回家的那段时间里，慕峦重新安排了厢房，追炎一间，小圆一间，然后……“我跟你一间？”折锦惊诧地问道，半天闭不上嘴巴，随即就面红耳赤了。
小圆也很惊诧：“我跟折锦住一间好好的，为什么要分开我们？”接着，他朝折锦投去充满怨艾的眼神，“难道是我睡觉打呼噜磨牙齿了？我记得自己从来就是很乖的啊！”
折锦混乱地摇头：“不关你的事……呃，这样好么？”前一句对着小圆，后一句对着慕峦。他暗暗吞了一口口水，自己对慕峦……没错，是有点那方面的意思，可是……这样也太明目张胆了吧？叫别人知道了，自己岂不是……他垂下头，脸上又是羞涩又是欢喜还有尴尬。喜欢慕峦是一回事，但是那个又是一回事吧？他忽然记起自己曾经主动过，一想起那次，心下微微的黯然。其实那时的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吧。
慕峦微微一笑，轻轻挨过去，在折锦耳边低声耳语了一句。
“啊，什么？”折锦不相信似地问道，他追寻慕峦碧波般的双眸，而那人已经与他拉开距离，快步走进正在漫天飞扬的雪花之中。大雪飘飘洒洒，好似与同样白衣的慕峦融为一体，洁白而耀眼，看得折锦忍不住想流泪。
他说的是真的么？折锦觉得脸上一点点凉意，再一看，自己也走入了雪中。
没想到自己与慕峦认识这么久了……而自己一直不知道……难怪一看到他那双碧绿色的眸子就情不自禁地快要沉溺进去，不不不，我才没有那么笨呢！
想到这儿，折锦一把抓住那家伙的手臂往屋里扯：“干嘛不早告诉我？你还真是能够瞒！快进屋，难道想在外面变成雪人么？”
“冻一冻以惩罚我欺瞒你的过错。”对方一本正经地说。
折锦怒道：“以后有的时间是惩罚你……今晚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我说清楚！”
当晚，慕峦坐在火炉旁给折锦说清楚了来龙去脉。那也是令慕道然至今无法放下的一件心事。
那时的慕峦和慕峰尚是年幼，而慕道然又是极为严厉。他给儿子们请了好几位老师，教授诗书礼御等课程。而小孩子总是淘气，慕峦也是。
“那时候，若是一时兴起，我能在家外面玩上一整天呢。”慕峦笑道，他凝视着跳跃的火光，若有所思。“因此总是受到父亲的责打。可还是贪玩……”
慕峦贪玩得毫无收敛，慕道然终于忍不住打了他一顿，还令他闭门自省。皮鞭抽上慕峦的小腿，留下道道青紫的伤痕。慕峦也是倔强得很，一个人偷偷地从家里跑了出来，路上又遇上其他的妖族，吃了不少亏，后来不知怎的，居然跑上了冷泉山，失足掉落山崖……后来就是折锦知道的那些。
“原来你不是小猫，是大虫。”折锦掐着手指瓮声瓮气地说道，听了慕峦的话，他才知道自己当时简直笨到家了。还小猫小猫地叫个不停。他转头去看慕峦，问道：“你那时候不会在偷偷笑我吧？”
慕峦的碧眸里含着一丝笑意，面上却严肃得很：“绝对没有！你当时还小，想来也不一定分得清猫和老虎。”
折锦稍微得了些安慰，便不再去想，又问道：“你后来是来看我的么？”
“嗯，没想到你胆子那么小，居然晕倒了。”
折锦肃然道：“晕倒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太丢人了，可是……当时还以为自己会被吃掉。
……
“睡吧，明天还要起早。”
折锦犹豫了，看着不太宽的一张床铺，身体仿佛被置于火炉之上烧烤，已经在冒汗了，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把身上的衣服烧着。他别别扭扭地在床头坐了，不敢看慕峦那副戏谑的神情。
他谦让着，磨蹭着，直到院子里传来“噗通”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摔进松软的雪堆中。和慕峦一起去查看，就见一只灰色皮毛的大东西裹了一身的雪块半趴不趴地蹲在雪地里。雪花一刻也不停息地下着，很快就在那东西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
慕峦蹲下身看了看，说道：“是追炎，他受伤了。”
“咦？这是怎么回事？”折锦再一次抓瞎，隐约看清掩在雪块下的狼头，毛发散乱，双目充血，于是手忙脚乱地和慕峦一起把追炎送回他自己的房里。
待到追炎身上的皮毛被清理干净，伤口也上好了药，外加折锦热的一张鸡蛋饼，他好歹恢复了活力，倒在柔软温暖的被褥中沉沉地睡了过去。
后来追炎伤好了些，才吞吞吐吐跟折锦他们说了自己的事。与其他妖族的族长世袭制不同，狼族内部每五百年都会举行一次族长的甄选，三次格斗，强者胜出。狼族里最后只剩何越和追炎。然而追炎输掉了前两次，前些天又输掉了最后一次。
折锦心有余悸地说：“看不出你还是狼族。”
小圆安慰他道：“五百年后还有机会。”
追炎恨不得将硕大的脑袋埋进被子里，这次被打回了原形，以后还有机会么？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店主冷眼旁观，说话亦是不带个人感情：“你的伤好了之后就会恢复原形，到时还是照旧干活吧。”
时光如流水般从身边流过，折锦后来又尝试做了不少新式的酥饼，也很受欢迎。即使只能待在一间小小的糕饼铺里，他也感到很快乐。
唔，日子是很平静的，只是后来又发生了两件事，将念锦记搅起不小的波澜。
其一就是沉香楼关门，庄凝离去，薰华受伤。折锦也搞不懂是怎么回事，那是在一个深夜，念锦记的后院里进了人（好像大家都不喜欢敲门进来）。折锦披衣下床出门看，就看见一身是血的庄凝怀抱着一个包裹半跪在院中的空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折锦脑袋发懵，可还是跑上前扶住他，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庄凝大概是受伤很重，他喘了好一会儿气才回道：“我快不行了……天帝开始在帝都剿灭魔族……”
折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魔族”那个词在他的字典里还很陌生，咋一听到，感觉很迷糊。不过，眼见平日从容不迫的庄凝变成这副模样，他还是震惊不已。
这时，院子里的动静也吵醒了其他人。小圆睡眼惺忪地看着老面孔庄凝，听见他对自己说：“小圆以前答应了我一个要求……”
“喂！我那次是答应了你，但你可不要过分哦！”当小圆看清庄凝身上是什么时，狐狸尾巴差点竖了起来。“你，你是不是杀了人？”
“不是，是人杀我……”庄凝艰难地回道，兀然吐出一口血来，转向慕峦道，“慕公子也在这里，很好，我最后的要求是收留薰华……”他颤巍巍地将怀里的包裹递出来。折锦心下奇怪，接过包裹一看，却是吓了一大跳，险些将包裹一把扔开。
小圆伸长脖子一看，呀地一声叫出来：“这是什么呀？怪物啊！”
慕峦也转了头去看，只见里面盘了条黑乎乎的东西，身子细长蜿蜒，如同长蛇，却在上面生了一对细小的骨翼和一对乌黑的爪子，脑袋小而尖，两只深蓝色的眼珠鼓出来，似有些呆滞。
“这就是薰华，他属于魅魔一族。他也受了伤，被打回了原形。”庄凝慢慢解释道，他的脸色更为苍白，强撑着的身子忽然一歪，若不是折锦和小圆扶住了他，他肯定就会立即倒在地上。
慕峦皱起眉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庄凝似是将要断气：“说来话长……我就将薰华托付给你们了……”
众人还等着他的下句话，可眼前的人突然化为一缕青烟飞入天际，只剩下折锦怀里那个丑陋（？）的小怪物。
折锦看着小怪物，简直不相信这就是昔日美丽的薰华。“它看上去浑身像涂了一层油……不过，好像有香味。”
慕峦望着深邃的夜空，似乎猜到了一点，却只是跟折锦说道：“先给他疗伤吧，以后的事慢慢说。”
自此，薰华就暂时待在了念锦记，每日趴在专属于自己的小竹篮里乖乖养伤。再后来，他的伤好了，就离开折锦他们回到魔界。这是后话了。
而第二件事发生的时候已经是几年之后，那时大将军绯夜挥军横扫众多肆虐于上界内的魔族，三界之乱渐渐平息。念锦记生意不错，折锦便有了寻找生父的想法。其时大家已经知道他生母已逝，生父不知，慕峦知道他的想法后便计划给他准备行李，打算和他一起出门。就在将要出门的日子，念锦记又有客人来访，是一位体态丰腴的夫人。
那夫人一袭墨绿色的对襟长裙，乌黑的秀发在脑后盘成单髻，以一根粗大的雕凤金簪挽住。一双褐色眼眸恰到好处地缀在银盘似的面庞上，顾盼生辉。
她从前门进来，转了眸子将铺子打量了一番，就问折锦在不在。当时待在铺子里的是小圆，听到有人找折锦，便立即去将正要拿了行李出门的折锦找了过去。
折锦从未见过那位夫人，可那位夫人却是指名道姓地找上自己。他心下奇怪，却也客客气气将那夫人请到后院厢房，端上香茶。
那夫人把折锦上下端详，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你可能很奇怪我为什么要来找你。唔。我时间不多，长话短说。我是你姐姐，我叫幽薇。”
折锦一愣，脑子里却像是在瞬间打了个闪电，“你，你是我姐姐？”他记得师父菩德曾经说过自己的娘亲在去世的时候说过一个“幽”字，时隔多年，他几乎都要将此事忘记了。哪知道居然在这一日凭空得到落满尘埃的谜底。
幽薇见他瞠目结舌的模样，呷了一口茶，给他一个缓冲的时间，然后继续说道：“同父异母的姐姐。你明白了吧？”
折锦摇头，“我从来就没听说自己有个姐姐。你说的，我怎么相信呢？”
“这个……”幽薇也没想到折锦会这么说，当年她从魔界王宫逃出，在鬼界隐居了许久，想起前尘往事，不禁想去看看这位流落到上界的弟弟。
她托着下巴想了想，露出一个嫣然的笑容，说道：“信不信由你。我先把那些事说了，你再想想也不迟。”
这话说得直接而专断，不过配上这位幽夫人身上隐约散发的傲气，倒也相配。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当年你的母亲，她名叫绢人，是上界的天人。嫁给我的父亲，也是你的父亲做小妾。父亲是魔界影族之主，身边妻妾不少，你不必用那种眼神看我。男人嘛，三妻四妾很正常。当时父亲已经有了好几个女儿，我是正室生的长女。他还想要儿子。那时你的母亲和八姨娘同时有了身孕。”幽薇露出一点残忍而讽刺的笑意，“我跟八姨娘关系好，但并不喜欢你的母亲。若是你的母亲生下儿子，以后很可能成为下一任影族族长——我不想看到那种情景。”
折锦觉得自己的身子在发抖，他扶住桌沿，试探着插嘴道：“你后来做了什么？”
“也就是小小的计谋罢了。在你娘的房里藏了一双新纳的鞋和一件还没做完的衣裳，然后告发你母亲与外人私通。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那是一双男人穿的鞋，尺寸并不是父亲的，衣裳用的是贡品，天青安华雪锦。”
折锦的身子剧烈地颤抖着，他像是一时找不到方向，在房间里无头无尾地转了几圈之后，急急跑到床前，从床铺上整好的包裹里抓出一块雪青色的锦缎，然后拿给幽薇：“是不是这个？”
幽薇翻了一下眼皮道：“没错，就是这个。”
折锦想发怒，想斥骂，想将面前这个看上去一脸不在乎的女子一顿扫帚打出去，可是，过了这么多年，最初失去母亲的哀伤如今只剩了一道浅浅的痕，上面盖满灰尘，安静地等待在无人的角落。最后，什么都没有等来。折锦已经不再悲伤了，他与那过去离得太远，时光拥有无可抵抗的咒术，将很多东西轻轻抹去，也再也恢复不了。
他面无表情地把留了自己身世之谜的锦缎放在桌上，却再也不想去看一眼。谜底轻易被揭开，要说能留下什么，便是眼前的姐姐和遥远的亲人了，虽然从未见过面。
“后来父亲自然发怒，他容不得有人背叛自己。证据就那么几样，可我的母亲和其他人说了你娘不少坏话，这里面也有我的份。”
幽薇又呷了一口茶，看着脸色难看的折锦，她轻轻笑起来，眼里滑过冰冷的微光：“后来绢人便被赶了出去，尽管她还怀着身孕。我很高兴，眼里终于少了一个讨厌的人。”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找我？”折锦不明白，当时的幽薇心里对母亲只有厌恶，不惜设计赶走母亲，为何还要寻找自己？
“因为我并不是真的讨厌她，只是觉得父亲在她身上分的心太多，我是他最心爱的女儿，他应该把大部分心思都放在我身上。只是我当时没有想到他还会不断地纳妾。”幽薇似乎有些颓败地放下茶杯，“走了一个绢人，又来了好几个绢人。”
“我有点后悔了。”
男人三妻四妾，确是天经地义。她后来被送入魔界王宫，成为魔王的妾——自己最讨厌的身份。不管自己如何受宠，还是妾！真够讨厌的！她好像有点了解自己父亲身边那些小妾们的心，期待又失望，反反复复，让自己麻木。而那位王却是一点都不在意，放荡不羁，我行我素，乃至看上了一位少年，最后却落得一败涂地。也就这样，自己才能抽身而退。
幽薇的话并没有令折锦有多少感觉，后悔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时光无法倒流，无辜死去的母亲不能复活。自己仍然待在念锦记做糕饼。一句“我有点后悔了”就轻易将犯下的错一抹而过，折锦却是无可奈何。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当时不放心，在你母亲身上下了咒术，便知道她去了上界冷泉山。后来她死了，我也是知道的。不过，咒术因此便断了。因此，我这次来上界，便是先去了冷泉山，还见了你那师父。”
折锦此时已经没了情绪，只问：“我师父好么？”
“很客气，还领我看了绢人的墓。”幽薇凝视着折锦低垂的眼睫，慢慢说道，“绢人睡的地方还不错。”
她突然挑了眉毛，问道：“听说你学业很糟，是真的么？”
糟糕的学业是卡在折锦心头的一根刺，平时不提还好些，一提就开始发作吐不出咽不下的刺痛。折锦宁可埋头做糕饼，也不想提自己的学业——快叫他欲哭无泪了。
他有理由有权力不回答这个自称是自己姐姐实则是弑母仇人的女子。
幽薇见自己的提问受了冷遇，也不生气。她一向优雅，就算是被魔界军队追捕得匆忙出逃之时，也不会露出仓惶的表情。被追捕的日子啊……她弯起嘴角暗暗苦笑，幸好寒卿后来被击败，否则自己哪里还有命来上界看这个遗失的弟弟。
“其实影族自有一派咒术，你是父亲的儿子，自然也能掌握。”
“呃？”折锦愣愣地看着胸有成竹的幽薇，“你这是什么意思？”
幽薇坦然道：“教你一点影族的咒术。”
还没等折锦发表意见，她便握住折锦一只手腕，空出的一只手仿佛写字一般在那只白皙纤瘦的手腕上划出一道道花纹般的黑色符号。那些符号如即将消失的灰烬般轻轻浮在折锦的手腕上，不多一会儿就消失了。
“我什么感觉也没有。”折锦蹙眉，对这画符式的教授方法表示不屑。
“你试试变出点东西来。”
折锦瞧了瞧幽薇，又瞧了瞧自己空无一物的手，忽然想起慕峦小时候的模样，那真叫一个可爱。就在这时，一只小小的白色猫咪出现在桌子上，碧眸黑纹，摇头晃脑，憨态可掬。
折锦心中一喜，还未伸手，那猫咪似是见了主人，猛然一跃，跳进他的怀里，小爪子轻轻抓挠着他的前襟。
“只要你想不见它就会消失。唔，这是最简单的，你用这个就行了。”幽薇说着，款款起身。“在这里待的时间够长，我也要走了。”
折锦也抱着猫咪起身：“你去哪儿，回家么？”
问得真够幼稚的，幽薇无所谓地笑道：“我现在鬼界。魔界那边回不去了。你以后若是有空，就去找我吧。”
寒卿已死，魔界暂时由世族与长老执掌，但自己仍是无法待在魔界了。也许以后就安静地待在鬼界了吧，这样也不错。
折锦愣愣地送她上了停在后院门口的马车，对随后过来的慕峦说道：“我找到自己的家人了。”
“刚才那位是？”
“我姐姐。”
慕峦沉吟片刻，问他：“那你还回家么？”
“嗯，回家看看我那位父亲。我去把行李拿过来，马车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
一进马车，折锦就摆了个舒服的姿势，同时给慕峦背后放了个软枕：“路很长，不知什么时候会到。”
“你从你姐姐那里知道的？”
“是啊，呃，我慢慢跟你说……”
作者有话说
第50章 第 5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