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虹两端》大地

1、烦 vs 乐

　　“乐人叔叔，开门喔——”海原站在临街的院子里大叫，毫不在意从四周突然敞开的窗子里射出的一对对怨毒的目光。
　　“乐人叔叔，快开门！”在重复了三遍相同的话后，海原拉大了两倍的音量继续嚷着。
　　“司徒乐人，你快给我出来！！”在又重复了三遍相同的说辞之后，海原拉大了将近五倍的音量，爆出了这样一句话。
　　四周是一片宁静，只有那些怨毒的目光一直在海原身后闪耀。
　　感觉到那屋中的人似乎没做出一丝反应，在持续了120秒的沉默后，海原低下头，静静地退到了离那扇房门四米开外之处。随后助跑，加速，随着“咣”的一声巨响，那座典型日式风格房屋的正门，被破坏得淋漓尽致。因用力过猛而倒地的海原从那扇门的残骸中站起，潇洒地抖了抖身上的灰尘，高傲地回击了四周那些怨毒的目光一番后，径直走进屋内。

　　“噫……小原你实在太过分了，破坏房屋可是要罚款的喔！罚款！”司徒乐人端坐在客厅里，望着正走进屋内的海原，操持着他那一贯的调皮语调。
　　“过分的人应该是乐人叔叔你吧！”海原也没正眼瞧一下乐人，只是径直转进了厨房，在将冰箱里的食物风卷残云一番后，才指着乐人的鼻子继续说：“你就是这样对待你那从地狱中逃出来前来投靠你，你那最亲爱的侄女啊？……还有，我告诉过你多少遍别再发出像‘噫……’之类令人反胃的声音，你怎么总改不了。”
　　“哪有，哪有”乐人嬉皮地笑着“我不是一直坐在厅里等待着我最亲爱的侄女吗？看，我还泡了小海最喜爱的樱花茶喔。”
　　顺着乐人的手势望去，赫然地，两杯热茶冒着白烟静静地等在台面上。海原突然感觉到自己被捉弄了，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向乐人吼道：“你这家伙原来……早就……那你怎么不给我开门！”
　　“因为那门根本就没锁呀！”乐人轻轻地端起另一杯茶，细细地品味着“还有，小海，我告诉过你好多遍了，不要牛饮樱花茶喔，那样的话茶香就……”
　　听着乐人的一番话，海原感觉到自己原来是像傻瓜一样被人捉弄了。

　　“咣——咣——咣——”外间传来装修工人们修整木门的噪音。海原坐在里间靠后院的走廊上，望着自己的脚指头发呆。她觉得自己应该尝试去思考，因为日后就连在基本的生活方面也有许多问题需要她去面对，尤其是今天早上到乐人的厨房光顾了一遍之后。还有学业，只剩下一个星期了，一个星期过后初三的悠长假期就要结束，而等着她的则是在立海私立高校的新生活。但偏偏，此时的自己是那么讨厌去思考。
　　“唉……”无奈之中，海原叹了口气。
　　“年轻人可不能总是唉声叹气喔”嬉皮的乐人不知什么时候钻到了海原身后“你没听说过吗？叹气的话会把幸运之神给吓跑的。”
　　“有这样的事吗？”海原白了乐人一眼，再次把目光集中在自己的脚指头上“我只知道，今天早上当我带着仅有的那点幸运来到你家门前时，我的幸运已经逃光了。”
　　“哈哈……”乐人一边大笑，一边用折扇狂敲海原的肩膀“年轻人怎么还记恨着这档子事儿，我说原原，你就不能宽大点儿？哈哈……”
　　海原顺手抓过乐人的折扇一把飞到后院的水池里，忿忿地说：“我告诉过你少惹我了，你这家伙一肚子坏水我是清楚得很。明知道人家心情不好还把人家当傻瓜耍，明摆着是就着人的伤口上撒盐，我说乐人叔叔，你今儿就不能宽大点别折腾人？”
　　乐人把折扇从水池里拯救出来，摸了摸海原的头刚要说些什么，还没等开口，就被海原的一句“得了，你少在这儿烦我了”给打发回外间去。
　　乐人临走时留了一句话，“我说你跟你爸俩人怎么就不能相互退让些”，说的时候那语气挺认真的，那是一种在他身上很少出现的态度。
　　海原心里话说，谁知道。感觉自己这人做得实在是够孬的。

　　“嘀——嘀——”
　　“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你在‘嘀’一声后……”
　　“够了，乐人。”
　　“啊……被识破了呢，不好意思。哈哈……”
　　“我真的无法想象所谓的文学大师竟然是这样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这是个性啦！个性！……倒是你，你专门打电话过来，不会是为了挖苦我的吧。”
　　“……”
　　“……喂喂……请问司徒乐天大人还在线吗？”
　　“……小海呢？”
　　“你的宝贝女儿？呵呵……早睡了，她今天好像很累的样子。”
　　“……哦……那以后就拜托你了。”
　　电话那端传来了忙音。乐人挂上电话，透过中廊的门望向里间。屋里的灯熄着，只是那屋里的人呢？

　　海原当晚失眠了，罪魁祸首不知道应是那硬得让人难以翻身的被铺，还是心中的那番烦躁。
　　第二天，海原起得很晚，睁着惺忪的双眼刚跨进客厅，就迎来了一脸嬉皮的乐人。
　　“早啊，小原！昨晚睡得好吗？”
　　“根本睡不着！好不容易睡下了却拼命作噩梦”海原故意将脸凑近乐人，接着说：“按现在的状况看来，我的噩梦好像还没有结束的样子。”
　　“噫……”乐人来劲了“小原你在欺负人喔！”
　　海原懒得再跟乐人纠缠下去，正打算逃回里间，却被叫住了。
　　“小海”乐人挥舞着手中的纸条，用一种近乎神秘的语气说道：“这里，好像有样东西是要交给你的呢。”
　　海原接过来一看，是张支票。
　　海原没说话，静静地回到里间，望着支票上的签字，海原愣住了，那上面分明地签着是妈妈的名字。

　　一周的时间过得真快，前段日子里发生的事，产生的疑问，委实让海原烦恼了一阵子。可这些烦恼很快就被新学期准备工作的繁忙所替代。
　　转眼就到了开学那天，乐人驱车带海原上学。一路上乐人哼着歌，他那一脸的兴奋令海原担心不已。
　　早知道就不告诉他了，又不是必须跟家长一同参加开学典礼。海原心里想着，瞥了乐人一眼，重重地叹了口气。
　　“安心啦！”乐人兴奋地说：“待会儿面对的状况，我一定会好好应对的。”
　　好好应对？海原又瞥了乐人一眼，心里想着今天早上乐人拖拉着平日在家里穿的那件“道袍”就要跨出家门的样子，一句话也说不下去。
　　“乐人叔叔”车快到的时候，海原终于忍不住发话了“咱们先来个协议怎样？等下你就待在我身边别出声，有问题让我自己去处理好了。”
　　“啊……”乐人发出一声哀号“不让说话那多没意思呀……小原，你不会以为我是为了那些女高中生才跟你参加开学典礼的吧！”
　　“只有你自己在这么想而已。”海原用鄙视的语气说道。
　　“唉……小原！”露了陷的乐人开始转移话题“乐人叔叔到底哪儿让你觉得丢脸了？”
　　“不好意思”海原将目光移向窗外“是全部！”

　　那天静静地就过去了。
　　开学典礼期间，司徒乐人果然没主动发话，必要的时候也显得特绅士，那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才恢复原状。当时海原心里想：坏了，今个把他损得太厉害了。心里想着要跟他道歉，但最终也没出声。“对不起”这三个字对海原来说，是世界上最难说出口的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