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忍的告白》浪紫

7、第七章 隐情

　　冯斐伦没有给祁安直接的回答，他以那双承袭着八分之一欧式血统，宛如猎鹰般凶煞却敏锐的明眸辗转流离。
　　眼神——他带着他的权势，妄取掠夺那双澄澈晶莹的诱唇，眼见着那美丽洁白的灵魂在无尽的反抗为之陈设的完美陷阱。
　　陷阱——上天偏宠的让他拥有富丽堂皇的家庭享受着尊贵的荣耀与膜拜，却也在相辅相成间剥夺了那一抹最需求的阳光。
　　阳光——他宛如一颗永远吸取不到阳光的向日葵，用那懊恼、那悔恨、那痛不欲生的雄健身躯努力地从狭小的细缝中吸取哪怕一丝一毫的阳光，与其自身闪烁着金色耀眼遮挡不住的灿烂光芒，宁可为爱染上一抹属于情人的红晕，甚至让精致的葵花瓣在阳光中枯竭，灼伤，灰烬，这就是为爱而付出的代价。
　　代价——日以继夜地单恋，无法克制地追随，无时无刻地锥心刻骨……
　　他誓言：为这段畸形的爱恋奋斗到底！

　　此刻他想驾御的人就在伸手可及之处闭眼
　　他，邪恶地褪去‘她’的面纱
　　静静地俯上沉重的一吻
　　满意地洞察那惊慌却无法动弹的面容
　　在全校师生的注目下
　　完美的让‘她’对自己俯首帖耳。
　　多么美好而空幻的一场戏啊！

　　而今，祁安简单的一句请求却怔怔地粉碎了整个完美的梦！
　　没有愤慨的血液在沸腾，更没有不顾一切要反驳他的欲望。冯斐伦知道他的答应懦弱地证明了自己输给了祁安，抛弃了苦苦精心设计的胜利而选择了被迫妥协的失败。他，无怨无悔。
　　“我即以选择了你，便成为被你永生囚禁的情奴，除了你的要求，我再不会臣服于其他，我只求，苍天有眼，让你能走向我竭尽所思为你所编织的最美的‘牢笼’，禁锢住我们彼此永无尽头的爱。”
　　冯斐伦思其痛楚，不愿再想。
　　起身，向所有期待已久的同学诠释一段“假戏”真做的方法。
　　……

　　“我真没想到你还真有方法，竟然用面纱遮住我的脸，这样你即不可能吻到我，也给观众以错觉观赏到场吻戏，嘿！真有你的。”
　　祁安对于某人忍痛割爱般对众人吐出的方法甚为激昂，其兴奋自然是为自己能逃过一场尴尬的吻戏而啧啧称叹。
　　此时，某人也无奈地只得把刚才荒唐的一番话全当是自己脑袋的局部短路，怎么会愚昧到什么都没索求的向他妥协？
　　“你好像很开心啊？”
　　他当然开心，可以让自己乖乖俯首称臣。
　　“恩，是啊！”
　　“那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就因为可以逃过我的一吻？”
　　“冯斐伦，你有病啊？本来男的和男的接吻就不正常。”
　　“可是我想！我就是不正常！”
　　什么？祁安顿时对身后同学的嘈杂声恍若未闻，只因耳边的霸气引起内心一阵强大而不安的彷徨。
　　“喂……我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没错，这句话早已搁置在心头以久。
　　“没什么，我只是在自己骗自己。”不作出正面的答复，冯斐伦只是自顾自地说。
　　又来了，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有件事，祁安并不是没有想到过，何况，明晶不是曾经也大大方方地揣测过这个可能么？
　　被迫接受了不知几百次的恣意骚扰，就算置之不想都不行，更何况冯斐伦的举动正在一步一步地靠近那个发指的揣测。
　　思及此，祁安惊骇。
　　自己的追问无疑会引来更大的惊措，不！这只能是个玩笑，自己，可以抚平往昔，可以纵容此刻，但，绝不能如愿成真于未来，可如今叵测的溃堤近在咫尺，该怎么办？怎么去封堵？怎么让这颗狂野暴戾的心暂且平静？
　　须臾，踌躇难耐地抬起头。
　　笑？冯斐伦在对我笑？为什么？
　　——“他的眼睛如同会说话，他揣息着我却又戒防着我，我本强权却无力启口于他，我本残忍却拒绝伤害于他，一切，但凡情伤，唯我所承；但凡心怡，唯他所受；天上天下，与天共誓，与地共鸣：我，冯斐伦，绝不为难于心爱的他！”——
　　至此，那个反反复复制造僵局而又收起残局的冯斐伦重又坦然地破了僵局，挽起情人的衣袖，轻轻地念及：“祁安，走吧，天都暗了。”
　　“恩……好！”
　　多么亲切的语气，多么温柔的回答，听者如痴如醉。
　　若非得已，何出此言，说者黯然消沉。
　　……

　　阳光随着落日的黄昏懈怠，红黄交织间层层错错千丝万缕地吐露挚情的色彩。金灿，指使着索味往昔；红晕，点拨着羞怀青涩；紫霞，存档着万千风情……而悄悄袭来的暗夜将吞噬所有的情怀与蜜色。
　　“看，那是月亮！”
　　“胡说，太阳还没有下山，哪来的月亮？”
　　“那……你说，这白色的点不是月亮是什么？”
　　“是太阳的月亮！”
　　冯斐伦用一双坚定的眼眸并之付以回答。
　　祁安无法理解地嗤之以鼻，“切，那不还是月亮！”
　　“不，月亮在日日夜夜与太阳交替，他们永远没有碰面的机会。”
　　什么理论啊？
　　冯斐伦知道祁安没有仔细听明其中的寓意，继续说道：“可是，即使是这样他们还是艰难地恋爱了，苦苦追求却不得而见，于是每当太阳落山时，他的世界里就隐约升起这轮素洁的白月，那——就是他心中的月亮！”
　　“那算对他心灵的慰籍么？”似懂非懂地祁安突然认真地有感而发。
　　“不，那更像是心灵的剥落，一天一刀，直至空洞衰竭。”
　　“为什么要那么残忍？他不是能够看到他心中的月亮吗？”
　　“他日复一日所见的月亮只是个心中的影子，他永远都无法得到那真正的明月！相反，每每遇见那梦中的月亮，就好似针针刺醒他告戒他，那初洁白素雅的明月他是永远也无法相遇的。”
　　话落，本以为身边的人儿早已困倦的欲求道别，却讶异地发现那双晶莹润泽的眼眸下露出难以言喻的惆怅，他？难道能够理解自己的用心。
　　祁安浅樱色的双唇紧紧抿成一直线，肉色的脸蛋在黄昏照射下隐约地透出苍黄，久久将目光停滞在那一点“心中的月亮”，把思绪远远地抽离于喧哗的世间，心，在那一刻，摇曳，震颤……
　　良久，抬起晃若世隔千秋，游离失所的双眼对着冯斐伦，终于哽咽地出声。
　　“你，觉得我幸福吗？”
　　“为什么这样问？你觉得自己幸福那就幸福。”
　　“不！”沉重地摇头，“我……并不幸福。”
　　“人，总会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卑怯而胆小、自私而又无力，稍稍转念一想不利于自己的事情，就会找一条最快速的道路逃避，誓死都认为自己生来是那么的不幸。明明拥有最脆弱的生命，却暗自为幸福许诺无尽的未来，殊不知大自然早已把人们的幸与不幸做了轮回的安排，我们追求的幸福其实不是幸福，而是无止境地付出幸福的代价。”
　　“那么，这个代价要有多沉重？它要牵绊人的灵魂多久？”
　　“或许很轻盈很短暂，亦或许很沉重，甚至永不消退。”
　　“……”
　　“祁安？”
　　“恩？”
　　“告诉我，让你不幸的牵绊是什么？”
　　“妈妈——”
　　妈妈？多么陌生的词语，他冯斐伦虽然享受着全家得天独厚的恩宠，但妈妈这个词如同挂着铜板的雕像般庸俗而生疏，祁安也会像自己一样么？不，那不可能。他不是一直把他的妈妈称作是最爱的母亲吗？自己与他每日共处的岁月里曾经多少次聆听他对他母亲无禁的钦佩与爱戴，为什么？这个应该与其子爱慕有加，朝夕共处的母亲怎会成为那龊齿的牵绊，那其中一定有原因，他，要知道！
　　然而，祁安未曾做好要让他知道一切的准备。
　　“恩……对不起，话说多了。你也该回去了，每天都送我到这，好辛苦的。”
　　或许由于自己的忧愁并未消去，或许也出于对其诚挚的感激，祁安忽然展现了从来没有过的温柔与体贴。
　　“哈，你没事就好，自己当心！”
　　“那……我走了，拜。”
　　转身，立即奔走向小区楼栋的大门，他，不想回头，更不想重温其意味深长的目送，今日，他的确说多了，那种被人目光穿透自己内心的痛楚他憎恨，迁怒。纵使别人想知道更多关于他的事情，纵使那个人是他多么友好亲密的伙伴，纵使他也如饥似渴地想倾诉交流，然而，在最后的那一刹那，只要想起……
　　懵然，一个熟悉的背影跃入烦杂的思维，心头立即一沉。
　　“你……为什么在这儿？”
　　“老大不小了，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好歹叫声爸爸！”
　　“呸，你不配！”祁安斜扯着唇角毫不畏缩地放话。
　　继续道，“你来这里干什么？滚！”
　　这一声，更像是豹子在撕烈地怒吼。
　　“这房子是我的，我想来就来想去就去，还要你管？”
　　“是么？那你什么时候准备滚？”
　　“臭小子，你这是什么态度？施玉要是听到你这样在说话，她——”
　　“住嘴！你没资格叫我妈的名字。”
　　门口的肆意怒吼立刻引来了众多的邻里，大家你一眼我一眼闲情致致地观赏起这对父子的吵架。
　　祁安不免压制了些胸口燃烧的怒火，用满是鄙夷的眼神冲前一步问道，“你——走不走？”
　　好歹这次没有用滚这个字，已经对他很客气了。
　　哪知，祁安的父亲也同样咬牙切齿，一字字地像是钉子般出言，“不——走——！”
　　“那我走！”
　　早就想好下一步的祁安如电闪雷鸣般撤退，他疾走出人群，跳跃至下楼，狂奔于地面，何去何从，心中无术，只是想逃脱，逃脱那万众的火辣目光，逃脱那锥心刻骨的仇恨……
　　远处，忽然一声惊鸣的高叫，
　　“祁安，你怎么拉？”
　　惟有此人永远静静地守侯在自己的身边，在这样的时段间，在如此的情况下，祁安，不得不承认：冯斐伦，他是他不可失去的那个依靠，多么的重要，多么的坚不可摧，他，现在正需要的是这轮心中的“月亮”。
　　“祁安！祁安！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手中不断反抗的身子开始融化，喘息间，望见明亮的眼眸渐渐染上水灿灿的迷雾。
　　“带我走，去哪都好！带我走，走，走啊——”
　　那双被怒气熏陶泛红的脸早已掩饰不住抽搐的哭腔，紧紧地拉住唯一可以依托的身躯无尽地颤抖，冯斐伦，把我带走！把所有的痛苦都带走！！！
　　人是脆弱的，而你是坚强的，能把我的美丽灵魂拯救的人——只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