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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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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落着一片蒙蒙雨,四周很模糊,很不清晰。我打着伞前往永和宫,只瞧环境是冰冷无人烟。我推开门闩,轻轻喊道:“有人么?”
才多久不来,已是如此冷清。姐姐听着有人声,撩开内室的帘子瞧瞧,竟是我。她先是一呆,接着激动道:“珍儿!”我的心一悸,道:“姐姐?你……”后面的话我愣在嘴儿中,说不出话。她变得多有病态,苍白似雪的脸庞突出的是两个大的黑眼圈儿,脸颊肿得厉害,身子骨也撑了起来,就连是旗装也似乎穿不来了。
她微笑道:“珍儿,你今日怎得闲来看望姐姐的呀?”我的眼角儿湿润,却还是一脸笑意地说:“想你了!”她怔忡,再是笑道:“傻瓜!”
片刻,我与姐姐聊完了宫中的事儿,便聊起了家常。姐姐道:“妹妹,你知道家中伯父可好?”我先前请求光绪让我了解一下家中伯父伯娘的情况,他是爽快答应了。故我道:“嗯!伯父老当益壮,声如洪钟!每日早朝都是他第一个到的!”我有些幽默地说,惹得姐姐“哈哈”笑了。
她问道:“那……他呢?”我深知她说的可是她的心上人。我道:“姐姐还是忘怀不了他么?都过了这么些时日,应就什么都如云烟了!”她摇头苦笑,道:“哪有这么容易!我与他自小相识,你便是知道的。”
我怔了怔,忘了自己的过往,我始终不知道她以前的事儿。“那又如何!如今的你已是‘瑾妃’,而他却仍是一个无名小卒!”姐姐听我的嘲弄,不禁有些怒了。她低声斥道:“你不能这般说他!”
她又道:“玉铭是个朴实真诚的男人,他会想好千种百种方法逗我开心,哪像你这样地糊弄我的?”我的心顿了顿,了解到原来姐姐的心上人竟是这般的痴情种。她道:“即使我丑了老了,他也会等着我回去的!一定会的!”她闪烁着明亮的眼睛,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我叹了口气,道:“姐姐……”她突然看着我,眼神顿时清淡。“可是,我已经失去了机会了!我永远都得留在深宫之中,出不去了!”我握上她的双手。她道:“我想他,想他的笑影,他的脸庞,他的所有,我真的……”还未说完,她便落下眼泪。
我伸手去抱她,她的身子恍然一抖,随后又道:“珍儿,我……”泪水汹涌,她已说不出任何。我搂着她,忽然一说:“姐姐,我会帮助你的!”她愣着,倒吸了口冷气。我继续道:“既然姐姐出不去,那么就让他进来吧!”
话说至此,我和姐姐也有些惊讶。我不知自己是发何神经,已然了解姐姐对玉铭的爱恋,以及他的痴心等待。所以,我得帮助他们一回。
等过了三月,四月一到,我便吩咐李德平打听玉铭的消息。过后,我小心翼翼地在宫里收风,依靠“珍妃”的胞兄志琮,串通奏事处太监,为玉铭的进宫做好铺垫。
我怕让老佛爷知道,只好让流苏和王长泰去讨好她的掌案太监王俊,还有宫中的一干有势力的太监——郭小车子、文澜亭等人。事情待好,我只需向光绪求情方可。
在此之前,我收到消息,李莲英的四个养子都想进宫当差,遂他向老佛爷请了询问。老佛爷一听他的养子个个贤能具备,又是美貌男子。故她当下就答应了他。
这等行为,通称了为“捐纳”。所谓捐纳,即平民通过捐纳财物来获得官职;生员可以通过捐纳财物成为贡生和监生;也可得到低级官吏的虚衔或实任,官吏可通过捐纳财物来晋升自己的职位。
几日后,李莲英替自己的四个养子,各是福恒、福德、福立、福海,捐郎中,分列户、兵、刑、工四部候补,只要等到老佛爷的帮助,他们就能在宫中自由走动了。
第二天,刑部尚书葛宝华入见,老佛爷见此,就立马向他介绍了李莲英的其中一个养子,福海。她赞叹他的好处,说着“这小子虽年纪尚幼,却已是懂得人心。再是,我听闻刑部尚有空缺,何不让他试试胆儿,创一番天地”的话。这样的话,让刑部尚书听着就知道,她是替着李莲英说好话,想从中安插更多的心腹臣子。
他遂说道“福海与以小乌布则可,补缺当遵部例,臣不敢擅自下决定,还请老佛爷体谅”。“乌布”,即为各部郎中以下的官员,实际负责办事之人,也是较为低级的官员。老佛爷一听,也知道自己越了祖先定下的规矩。之前,才破格给李莲英赏戴,如今又为了他,补个缺给他的养子,似是包庇和纵容。
顿时,她也默然了起来,不言一句。最后,才刑部尚书劝告下,她才答应不破祖先立下的规定。只让福海当起了“乌布”。
我听宫里的人说了,若是想让熟悉的人进宫,最好的方法便是“捐纳”。可我之前就听,老佛爷替李莲英的那四个养子说情谋官,可都一一地被驳论了回来,说是不能逾越了祖先留下的规矩。
闻言,我有些害怕。可一想到,若是因此玉铭不能进宫,那么姐姐会如何是好呢?我口口声声地答应她,给予她无尽的希望,如今我是不是因为自己的胆小怕事,而强硬地夺走了她的希望呢?
不可以,我绝对不可以的。
所以,我先让王长泰走一趟奏事处,从管事儿的太监口中探知出有何官缺,然后通过哥哥志琮出面寻找玉铭的下落。他说了,若是不想让别人发现玉铭,只好在他之前,寻找另外一个人。
我没多想,遂从了他的愿。
后来,哥哥志琮给我引荐了一个叫鲁伯阳的人。他进了四万金给了哥哥,随后让他将金子带进宫来。我对金钱没什么特别喜爱,遂让王长泰将这些银两全都分给了景仁宫的人。之后,哥哥让我向光绪进言,极尽说好人情话,他日才能方便让玉铭顺利进宫。
我向光绪推荐了鲁伯阳,他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人才。故简放了上海道,让他担任。我心中一喜,想到,不久之后玉铭便可安全进宫,不禁替姐姐欢喜几回。
夜里,我换好男装前去养心殿。光绪一早就在龙案上等候我来。我扎手扎脚地前去叩安道:“奴才见过皇上!皇上吉祥!”
他下来扶过我的手,脸色有些不好看。“我不是说了,珍儿可不用行礼!”我心中一暖,知他对自己的好。我笑道:“我喜欢行礼,这样挺好玩的!”我假装顽皮地看住他。他“噗嗤”地喷笑,搂过我的腰往龙案上走。他道:“珍儿今日来可是有事儿?”
我倒有些惊讶地看向他,心里猜他是如何得知的?他见我的眼神讶然,不禁笑道:“快说吧!”我深呼吸了几口,摁着他的手坐下。“载湉,我想求你一件事儿!”
“嗯!”他点头道。我见他爽快,自己也加快速度地说:“我哥哥志琮有一名同门好友,叫玉铭。他干劲十足,人长得朴实,是快挺好的肥料子。”他听后,吃吃笑道:“珍儿怎么说得倒像是说媒的婆子了!”
我的脸大红,正儿八经地瞪他一眼,说道:“载湉,你觉得怎样呢?”他还是笑道:“他除了这些优点,还有别的么?”我想了想,却没想到。忽然的,就编起了谎话。我道:“他工翰墨,会下棋。诗画创作也是厉害。最重要的是,他有一颗耿耿忠心。载湉你现在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人才,所以我就想你分他一个半个职务!”
他因我的话想了会儿子,接着就说:“嗯!既然你说的他如此要好,那我就先简放他个四川盐法道,你看如何?”我转了转眼珠子,心里不知道“盐法道”的职位有多大。不过,只要他常进宫,便是我最大的成功了。我笑道:“好呀!”
他笑道:“那——我如了你的愿,你是否……”故意拖长声调的他给足了暗示给我,我却一一忽略。我诡秘地笑,“奴才谢皇上帮忙!”他的嘴扯了扯,不悦之色上脸。我在心里大笑,用眼角儿瞥了瞥他。他道:“还有呢?”我道:“还有?”装无辜,装到底。
他松开我,兀自站起,看向我,不发一句话。我垂头偷笑,也不语。他忽然喊了我一声,我“啊”的一声抬头,只见他往着我脸上重重地一亲。随而,他的嘴唇贴在我的耳廓旁,轻轻细语道:“下次换珍儿如此做了!”话音刚落,他负手偷笑离开。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一片大热。我吞吞口水,心里想竟让他占了便宜,但还是高兴的。
竖日,张兰德看去床上躺着的习静,自己叹了一声,道:“娘娘,你不起身么?”她愣着眼望天花,不理他。他知道自己多嘴儿,但还是问:“你已经躺在这儿好些天了,再躺下去,皇上依旧不会来的。”
她嗤笑道:“看着天花多了,就突然地挂念宫外了!”她的话让他莫名其妙一震,他道:“你可别胡说,如今你已是皇后。身为一国之母,哪能心存痴念想出宫的?”她嗤之以鼻,眉头带了半分的苦涩。“我晓得我这辈子都不能出去了,可是为何珍儿就能出去呢?”
他惊讶道:“什么?”她道:“我打听了,她在不久前就跟着皇上一同出的宫,游玩如意,就像一对夫妻那般。你知道么?我听着就生妒了,若是看了,也不知会做如何反应!”她自嘲地撇了撇嘴角儿。他平淡地说道:“别多想了!我听颐和园的小太监都在窃窃私语地闲磕牙,说是珍主儿这些日子都在秘密地与许多小太监来往,尤其是她的兄长志琮。”她乍听,沉默不语地看他。
“听说……珍主儿收买小太监替她跑官!”他愈说愈小声,却听得她惊心动魄。她捂住自己的胸口,听了听“噗通”的心跳,自己更是吓着一跳。“真……真的么?”他点了点头,果断肯定。
她低头就想:看来蓁儿果然成了“珍妃”了,史上的“珍妃”收人钱财,替人跑官,最后落得个不好的罪名,还从此让慈禧讨厌她。如今的我这个“隆裕”是不是……忽然的,她讨厌这样的思想,愤怒地甩头。她仰天大吼了一声,抒发自己的闷气。
他似乎吓坏,看着她道:“娘娘……”她坚决道:“云亭!我知道你的心里想什么,可我做不到,她是我妹妹,我不能因为妒意而害她。”他追问道:“为何?她这般待你,你还能坐以待毙?”她闭上眼道:“别说了!”他见着她的面黄发愣,不禁在心中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