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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血色蔷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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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莫要打歪主意。”水脉冷冷看着眼前紫杉男子。
“嗳?水美人的脾气还是这般的大呦。”史耀敛笑得越发妖娆诡异,在椅上悠然坐下,径自斟了一杯茶啜饮。“君山竹叶青?没想到你都这般田地了竟还忘不了品名茶。还真是波澜不惊。佩服佩服。”
水脉一身天蓝布质衣裙,人如其名,那双秀眸澄莹似水,宁谧安净。
史耀敛玩把着手中茶盏,挑眉扬声道:“你以为我不认得那把刀吗?”
其实他这阴阳怪气的腔调并不高,水脉闻之却浑身凝起冰寒,如降白霜皮肤瞬间失色。许久,她黯然垂眸:“不要伤害他。”
“你放心,他如此执念,至今记忆竟仍未全褪却,纵然带去也是枉费心机。还是暂留在你这儿好。只不过••••••到时来争夺灵童的恐怕并非我一人,既然,天命注定要成为傀儡,不如替他寻个好主儿,也好把这戏唱的更精彩点••••••”他残忍满意地欣赏她变得愈来愈惨白的面容。“好了,言归正传。我这次是冲着那个叫炸药的东西来。这个,肯定没问题吧?”
果然••••••她冷哼一声,“黄□□都是昕儿一人把持,绝无第二人知晓。我自然也不知。不过——”她话锋一转,“我承诺你会想办法让这个威胁重新消失。”
“嗯?无人知晓••••••据我所知那个叫苏薇的小女孩参与了研制吧。”
“怕是你多虑了。不过他那样的人怎可能留下隐患?也许是为了掩人耳目也不好说。”
“恩,有道理。那就太可惜了,我本想把它丢到独孤老头的宝贝金鼎中试一试——不过,我还是拭目以待吧。嗯哼?”他的扇子在水脉肩上一点,她惊忙往后退一步,惹得他哈哈大笑着离去。那爽朗笑声却如魔咒般入耳即带来浑身的毛骨悚然。水脉长吁一口气,森森凉意自内衫传来,这才察觉里衣已被冷汗浸透。这个人性情高深莫测,武功更是神鬼莫测。只怕师父也难以对付。师父这次出门已逾月,却不见消息,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
及至中庭,史耀敛看到一抹瘦小的红色身影,便从后面走了过去,“嗨,你好啊,小朋友。”
苏薇经这猛一吓,药匾掉到地上,草药撒了一地。恨恨瞪了他一眼,哼,小朋友?咬牙切齿地回敬他:“死公子,真巧啊。”
“哈哈••••••”他仰头大笑,继而顿首敛眉道:“你果然不一般。不知道轩稼昕那小子哪里捡到这么逗儿的妹妹。他好像挺信任你,不过还是免不了让你吃这种苦••••••啧啧,我猜想,你一定从没吃饱过饭吧?”
他的一席话惹得苏薇脸上火辣,他在笑她吃相难看吗,她愤愤反驳:“什么捡来的,我是幼安哥哥的妹妹,但绝不是捡来的。还有,我吃不吃的饱关你什么事了,不就是吃了你一顿饭吗,小气鬼!还当谈资压人了。要不要我吐给你?你这个,这个••••••”她本想说“你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怪人”,想起轩稼昕的警告,忍了忍压了下来。真是看走眼了,当时竟会觉得他很好看!哼哼,那天绝对睡起眼屎没抠干净。
史耀敛的耐性竟也出奇的好,他没有生气,盯她看了会儿,开口:“小丫头,我决定允你拜入我门下,我可以教你武功,当然你还可以读书识字。我会带去你上京,你不想天天有肉吃,有漂亮衣服穿吗?那里你还可以见识到从不敢想象的新鲜事物,见得到形形色色的人,各国的人。”
“你为什么会这么好心?我才不上你当呢。”
“哦?你怀疑我居心不善?”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那我告诉你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不知□□,知道的话早拿去换钱了。要不然我编个给你?哦,忘了我根本不会写字。所以你赶快走吧。冷颜修罗死要脸!”
史耀敛秀眉微挑,哦,这孩子••••••还真有意思。
金鼐教总坛,昏暗灯火映照着影子在偌大的石壁殿堂中摇曳生盼。教主独孤黎看着默然以对的南宫宏叹声道:“师弟你还是执迷不悟吗?说出那孩子的下落不仅能换你自由,更是你的职责所在啊。”
南宫宏抬起头,眸色复杂:“大哥你聪明一世,又何必也着迷于此呢••••••那孩子••••••已经很平淡了。”
“哼,在平淡的资质我也能将他变成杀伐果决的一代名将。别忘了••••••血豹的精魂还在这里。”独孤黎玄色广袖一挥,无风自拂。
南宫宏无可奈何地阖上眼,说:“倘若我说那是个女孩儿呢?”
这一问,独孤黎愕然愣住了。
拂面的风越来越暖和了,开始夹杂着夏微醺的味道。潇潇暮雨过后,这北国的野蔷薇仿若一夜之间漫山遍野尽布开来。那盛放的姿态,像是要把所有锁在内心的压抑与委屈尽数释放;枝蔓相缠更如同爱恨交织,一面伤痛一面微笑;重重压枝的花苞依在肆意疯长,仿佛无视世间一切,由着性子任什么都束缚不住它分毫。
十二岁的女孩,个头已长成,只是细瘦的很,那如一汪春水般清澈的眼眸,却因隐藏过多痛楚和辛酸而呈显出超出年龄的精明神光。生于蔷薇花开季节里的女子,骨子里自然要如这花儿一般,明艳却棘手,热情而坚韧。
“生辰呢,想要什么礼物?”轩稼昕轻轻牵她的手。“竭我所能,送你份满意的礼物吧。”
“真的?”她抿嘴想了想,“我想请幼安哥哥陪我把洛阳城方圆十里内的蔷薇看个遍!”
“这个••••••很难啊。”轩稼昕两指揉揉眉毛,煞有介事道,“我的档期可是很满的哦。”
苏薇朝他背部猛拍一下:“走啦。”
绝尘心情似乎也很好,一路上并没有发飙狂奔。这马儿性情暴烈,又偏偏认生的很,可与苏薇似乎却很投缘,兴许真是异性相吸吧。那些或洁白如玉或粉嫩娇俏的蔷薇挂在墙头树梢摇曳生姿,像明月夜里闪现飞舞萤光的苍葱翠林,又如翻浮着生晕鲛珠的翰浩墨海,光彩华丽得直刺人眼。夹杂了花香的清风拂面而来。这种感觉久违了••••••
“小时候,经常搬家,可妈妈每次都会找一处有蔷薇的房子,她说这样我就不会觉得陌生,就不会有颠沛的感觉了。”
轩稼昕微微苦笑,他的母亲又在何方呢?记忆的潮水退得好远,家的感觉已很陌生了。多次梦中那家园越发飘渺得就像海市蜃楼,相距咫尺,却如天涯。
“你喜欢哪种蔷薇,我去帮你摘一束吧。”他的声音一往清潺如水中绿竹叶漂过。
“白色的!”苏薇歪头想了一会儿答到。
会武功就是好,只见他施展轻功腾空跃起,捡了最高处盛放的蔷薇左右开弓,不一会儿便摘了一大捧递于她面前。她接过用衣袖圈住,忽然大叫:“哎呀!幼安哥哥你受伤了吗?”怀中花儿每片朵瓣上竟红斑点点。
轩稼昕笑着摊开双手,耸耸肩道:“那不是我的血。是公孙云白的。”
公孙云白,犹如魔咒般的名字,这个传说中是从修罗血池锻炼出的惊世魔头,便是大嵚开国勋将,“青天流云骑” 的缔造者。“青天流云”纵横驰骋东洲大陆,铁蹄落下处无不惊起黄尘滚滚,尸骨堆成了山,血流汇成了河,终为嵚国拓出整个河朔三十六州半壁山河。直到那天来临••••••佶国来的丘山打破了青天流云所向披靡的不败传奇。一败再败,一退再退,直至难以为继,这个阴险狠历的贵胄将军终于言败了。怒折金箭恨声道:“既生丘山,何生云白。”吐血身亡。而这血沾染在了蔷薇花上就却如同灵魂附于形体重获了新生般,非但不褪却,愈发的张野疏狂仿若顺着瓣叶枝桠已攀爬深入至根部,妖冶无比的血薇自此蔓蔓丛生。
“这公孙云白也这是小气,打了败仗就能活活被气死。不过血薇倒是让人们永远记住他了。哎,哪天有人看到蔷薇也能想到我苏薇就好了。”
“你错了,世人铭记在心的永远是丘山将军。公孙云白也不愧是一代名将,奈何残暴嗜血,杀伐太重,怎能堪比丘将军的盖世英豪?可惜将军夙愿未了••••••月未圆,金瓯缺,山河碎,心不安••••••”他痛苦地闭上眼帘。
苏薇微微一怔,月未圆,金瓯缺,山河碎,心不安。这也应该是他一直以来心中的隐痛吧。她想了想,笑笑说:“幼安哥哥,娘说生日时许个愿望能成真的。我把今年的愿望留给你,你许个吧。就许我们会很快地赶走嵚人,重建我们的自由家园好不好”
轩稼昕眼中闪过一线光芒,然后化作如水的温柔。“今天是你的生辰,应该许苏薇的愿望才对。一年就这么一次,不要错过了。”
“那好,我就许我们一定很快把嵚人打的落花流水,让他们滚回黑水老家,幼安哥哥也要开开心心为自己生活,还有苏薇能吃饱穿暖,最好天天鸡鸭鱼肉!神女三姑娘,你可一定要保佑我呀。”天呐,这算一个还是三个?
轩稼昕揉了揉她蓬松的头发,笑道:“放心吧,苏薇的愿望一定能实现,等没有战争的那天,血薇也会重新变白的,到时我们回江南看最纯白的蔷薇,那时你自然天天有肉吃。”他那表情好像见过南国蔷薇似的。
可是我最想要的是幼安哥哥你快乐呀。她心里默默说。
停了片刻,轩稼昕开口:“我再送你一件礼物。”他走到一处平整的空地前停下,拔出佩刀,稍一犹顿,将未开刃的那面刀身翻下,雪亮的刀锋笔走龙蛇,落下一阕震古烁今的宏伟词章。“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首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正壮士,悲歌未彻。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许多年后,大江南北还流传着以此词谱作的乐曲,依是那样豪情万丈,跌宕起伏。而作者呢?他们只知人称他为“拼命轩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