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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心碎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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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房门被一股强劲的怒气撞开,轩稼昕满面的疑惑下掩不住盛怒之气。“师姐,这究竟怎么回事?火兵营好好的怎么会炸了呢,为什么要骗大家让所有人以为是我做的?你给我个解释啊!”
水脉指节握的发白,声音却出奇平静:“你那么聪明,难道还看不清吗?那些人身上的病原足以毁掉整个洛阳城,定远候,他自然是留不得这隐患。一千五百条人命算得了什么?无故死于他手上的人多了去!别忘了,他本也不过是个——杀人越货的土匪头目罢了。如此一举,又同时毁掉了火器营,真堪称一举两得。”
“不会的,候爷不会弃掉火兵营的,他说过火器能助他成大业,他是那么支持我们研制火器,那也是他的一片心血啊••••••绝不会••••••这不是真的!”
“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自身难保,火器又派不上用场,自然吝于分出兵力财力去搞这个。万一兵败,那些炸药落入敌手便会后患无穷。至于你,发明黄火药的奇才少年,他又怎可能放任给你为他人所用的契机呢?——不能为吾所用必毁之。这便是强盗的本性呵。”水脉故意加重了强盗两字。
轩稼昕揪紧胸口衣襟,眼中再难掩痛苦神色,声音止不住颤动:“你••••••同他一伙?为什么要害我?我一直把你••••••当亲姐姐敬重••••••”
水脉心中一痛,随即恢复冷清:“我没有害你,给你下迷药只是不想你送死罢了。你快走吧,趁定远候的人还没有寻来。”
轩稼昕岿然不动。
“你怎么这么倔,难道非要定远候亲口告诉你他要你死才甘心吗?”
“是的,我要亲口问他当年起事时立下的誓言还算数吗,我不信。把刀还给我,我去找王川,如果真如你所说,我定也要他不得好死。”好恨,他好恨••••••
水脉默不作声,很好,就是要你恨。
小虎跌跌撞撞闯进来,慌张道:“定远候遣人来了,要传姐姐和••••••公子去。怎么办?”二人闻之皆惊,只是一人出于本心,一人则掺杂三分作秀。“昕儿你快点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来日方长,青山长留,才能再作打算。”水脉使劲将他推向后门方向。
“苏薇呢,我走便要带上她。她也多少知道些炸药的事,王川也不会放过她的。这人暴虐如此,想这洛阳城也难保不了,我不要她再受战乱之苦。她在哪?”他坚定如铁。
水脉心里苦笑,早该料到。“带着她你逃得了吗,别天真了。快走吧,我会•••••••好好照顾她。”那个女孩,现在已不在这世界了吧,是她••••••亲手葬送了她的性命。
“苏薇她,昨晚去了火兵营找你••••••”
“你说••••••什么?”他紧咬了牙关堪堪站住,“你明知我不在••••••为何加害她?她跟你并无怨仇,你怎忍心••••••”他一步步逼近她。
水脉闭上了眼,淡淡道:“她常去给病患送药,已经染上瘟疫了。自然也在被消灭之列。她——必须死。”
轩稼昕身形猛然顿住,像看到此生最不可思议的梦魇:“你早知道••••••王川的计划你也有份,是吗?”
她又默不作声。
“哈,哈,我••••••就像个傻瓜••••••定远候连这么机密的事都与你讲,想必你定参与了,或许这本就是你的主意——天道无常,你自知无法医好他们,便要他们去死。你••••••真是我的师姐吗?还是这悬壶济世的女菩萨美好的外壳下本就是只魔鬼?可是你为何要苏薇的命呢,她还那么小••••••”
水脉翕动双唇,声音低沉似说给自己听,“苏薇的娘中了腥叶断魂草,这毒是金鼐教的独门秘药,服者将痛苦地慢性死去,金鼐教与金邺公孙氏渊源极深,她怕是惹上了麻烦。她活着,只会牵累你。”••••••死了至少一同化掉了噬魂刀,化掉了你的偏执的梦。
拧结了眉,眼中的痛苦燎烧成赤红的火焰,将目眶也染得如同如火如荼的红蔷薇。他不住地摇头:“我再不要看到你,我——恨——你!”旋而转身消失了。
乌沉沉的云层层压来,绝尘足不间断地飞溅起阵阵浑浊的的泥水。那自额际脸颊话滑至口中的也不知是雨还是泪,苦涩入喉冰凉不带一丝暖意。正如纷至沓来的密雨打在他的脸上,身上,渗透满周身的湿冷凉意,分不清到底来自心底还是雨。这雨,为何来得如此迟••••••
前方一片焦黑杂乱的残垣断壁,朦胧中还散着弥弥灰烟,那是••••••生逢太平盛世,氓民尚如草芥,乱世中谁又会真正在意过他们蝼蚁般苦苦向天乞命的哀泣?义军也好敌人也罢,再道貌岸然的说教究其根本也无非为了衣食官运,利益纠葛而生杀予夺。生命就如同水珠没入大海消逝于无形。泗流的黑水中掺杂了多少曾经鲜活的淋漓血肉?他仿佛看到无数飘荡的脸孔,哀怨中流泻着淡淡释然的笑意,透明如若琉璃,你们••••••终于解脱了吗?他痛苦地踢了踢绝尘的肚子,马儿像感知了他的深凉的悲痛,飞奔离去。一路尽是烧黑的碎木麦秸和被水淋落的黑色浮尘。前方不远便是曾经的火兵营,如今也只能看到周围地上一片涂黑湮粉,所有心血凝结的样样兵器,所有幻想中将获取的辉煌伟业,还有年少狂热执着的梦想与笃定信仰,最最真挚的友情,都随那曾经让他炽热着迷的炸药灰飞烟灭,所有的都消逝了••••••
苏薇!他跳下马,不顾一切地冲到那片黑炭的炼狱里,翻覆着残存的乱石残木,被雨打湿的白衫又被染和得漆黑一片,他只想要寻出一个完整的她。利器必凶,他想起丘山放弃对敌使用毒火阵,或许那才是真正的英雄智举。曾几何时他有过隐忍的顾虑,可最终还是被对胜利的滔天渴望替代。倘若他没有使得这害世之器问世;倘若他没有带她来军营;倘若他们永远殊途陌路从不相识••••••纵然千万个假设,时光依不会倒流,她也再不会回来了。年年复复草长莺飞,落红遍地,也只有在他梦里永远盛放着藤蔓纠结的蔷薇,那是她的笑靥呵。
“昕儿,别这样,苏薇已经死了,要恨就恨王川,恨我吧。你只要记住,义军并非英雄善类,自此不要再参加什么起义。想回佶国,你就回去,走得越远越好,做个平凡的山野村夫,或者弃武从文,世态变什么样你都不要管!更不要从军参战••••••”不知何时来到的水脉冲至他身边紧紧将他抱住。
轩稼昕冷冷转过脸,冰凉的眸子里却掩不住喷薄欲出的杀意:“你当我是什么?贪生怕死的孬种?”他用力推开她,不顾她跌倒于黑浊的污水。继续不要命地扒着面前的焦黑凌乱。
“她死了!如果你想她安息,就好好活!平平安安的。不要太偏执任性••••••昕儿,如果你想,定能成为旷古烁今的大英雄,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英雄才是最需保护的——就像门上的锁。好好活着爱你的人才能安心啊••••••”
“啊——”仰天长啸,却抵不过耳边簌簌的雨声,心痛得无法呼吸,再也抹不去那道深痛入骨的伤恨。他,亦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