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舞．楓》蒼雨冰嵐

4、第三章

　　第三章

　　十一月三。

　　月夜。

　　冷楓林。

　　飛楓亂舞。

　　微風輕拂在楓葉上，滿是思念的柔情。

　　傲紅塵白袍白披，負手而立。少年緣熾依舊恭謹地站在他身後。

　　眼前是一塊墓碑。

　　月色灑在碑上，是那麼淒冷。

　　傲紅塵看著碑上那四個蒼然的字跡，傲門緣煙。

　　他淒然一笑，無限深情地對著那墓碑說，緣煙啊，傲紅塵來看妳了！

　　緣熾的眼中有了淚光。

　　自從姐姐死後，這是姐夫第一次來這里看她。

　　傲紅塵的眼里，何嘗不是有著淚光？

　　他流淚，只有在他妻子面前，他才會流淚。

　　他流淚，只因他悔。

　　無限懊悔！

　　他抬起頭看著天，無限哀傷，他伸手撫著墓碑，就像撫著緣煙那張驚世絕色的臉。

　　他痛聲道，緣煙啊！如果時間回到十年前，傲紅塵願為妳放下手中紅塵，隨你淡衣薄影，草屋深山！妳為什麼不等我！

　　那把驚絕天下的『紅塵』就在他的長袍下，紅得像薔薇一樣驚艷。

　　它曾經是傲紅塵的命，然，傲紅塵已經十年沒有將它拔出來過。

　　不但是因為他已經沒有對手，還因為他的心已經死了，在一個不愛他的女人，他的妻子，緣煙，死去之後，他的心已隨著死了！

　　軒轅七絕嶺上，傲紅塵跟月鷹說的那句話，就只有短短的三個字。

　　她死了！

　　月鷹當然知道傲紅塵口中的『她』是誰，只因他也同樣愛著她。

　　所以月鷹聽到這三個字時，萬灰俱灰地走了！

　　只因月鷹知道，這場架，雙方都已經打不成了！

　　傲紅塵的心，隨著緣煙的死而死了，月鷹的心，何嘗不是？

　　冷月如楓，月色靜得令人憂傷。

　　『紅塵』無淚，只因不由自主，握著『紅塵』的手，卻也是身不由已。

　　如今，傲紅塵終於肯為她放下了他的『紅塵』，放下了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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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深似海，到底是多深的情，月鷹不知道，然而，當他聽到『她』已經死了的消息時，他才發現，自己愛得如此之深。

　　縱然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但月鷹從來不悔！

　　愛，就是愛。

　　愛她的好與不好，愛她的一切一切。

　　她死了！

　　沒有任何預兆，突然之間發生。

　　死了十年！

　　月鷹當然不哭，他一向很少哭，然而，他現在就有想哭的衝動。

　　心，像突然間被刺刀割裂成碎片。

　　好痛，好痛！

　　月鷹在天地間，茫茫然，像突然間失去了人生，竟不知道何去何從。

　　腦海一片空白！

　　他向著天，大聲嘶喊著她的名字。

　　緣煙啊！！！！！！！！！！！！！！！！！！！！！！！

　　迴音動盪在耳邊。

　　天空里，雲層上，仿佛看見緣煙那張溫柔動人的臉，那麼高貴，那麼幽靜，微笑地看著月鷹。

　　眼淚終於從月鷹的眼眶中，奪目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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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月四。

　　長安城。

　　大街上，靜如死水。

　　沒有遊人，每家每戶都緊閉著家門。

　　連皇城都關住了大門。

　　好像突然之間，所有人都被一股不安的感覺籠\\\罩。

　　山雨欲來風滿樓！

　　是一片離奇的靜。

　　直到那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

　　長安城里，沒有人想得到，懷大善人會死得那樣慘。

　　懷仁，是長安城首屈一指的巨富，為人樂善好施，長安城的百姓，十個里邊倒有九個受過懷大善人的恩惠。

　　如今，他的屍體就被赤裸裸地吊掛在長安大街的天仙樓上，屍身上傷痕累累，雙目已被剜去。

　　微風輕送。

　　我漫步而過。

　　天仙樓就在我眼前，懷大善人的屍體當然也出現在我眼前。

　　一剎那間，我呆住了。

　　我當然認得懷大善人，在我小時侯，懷仁經常到歸雲莊探望我父親，是我父親的八拜之交，懷大小姐懷雪，是我指腹為婚的妻子。

　　在我第一眼見到這一具屍體時，並沒有認出眼前這屍首就是懷大善人（或者我應該叫他做懷老丈人），只因懷大善人的臉上傷痕累累，所以我純粹是當他一具不認識的屍身看待。

　　在我還沒有決定該將屍體放下，還是該報官的時候，我身後傳來一聲尖叫。

　　我回轉身，在我身後，一個年約十九歲，身穿淡青色雲裳，素白色裙子，拿著雨傘，雲髮輕垂的女孩，臉上帶著驚懼的神色，指著懷大善人的屍體，尖聲大叫。

　　我走到她身邊，問道，姑娘，你認識他嗎？

　　他眼睛淚汪汪的，哭聲說道，他是我爹！

　　她淒楚地悲聲喊叫道，爹！！！！！！！！！

　　一剎那間，那一聲爹觸動了我的心靈，我想起父親，心里一酸，一股親近的感覺由然而生，我用手撫著她的頭髮，安慰地道，姑娘不要哭了，我們先將令尊的遺體放下來再說，你等我一會。

　　她哭著點了點頭，卻拉住了我的衣角，她道，不勞公子，小女子自己來便可。

　　我點頭道，如此也好，心中卻道，這天仙樓好說也有幾丈高，你一個小女子，難道是輕功的高手？

　　念頭未轉，那女子嬌滴滴的身驅輕輕一躍，已經站在樓頂上了。也不知她從哪飛出一把小刀，啾地一聲，便把那吊著懷大善人的繩子割斷了，她抱著懷大善人的屍身，緩緩落下，姿勢幽雅美妙，我喝聲讚道，姑娘好輕功！

　　她向我點頭，強顏一笑，旋即臉容回復黯淡。

　　我問道，姑娘父親，生前跟什麼人結過怨。

　　她眼泛淚光，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家父為人和善，樂善好施，不會跟別人結怨。

　　我點了點頭，又問道，那麼是誰殺害了令尊，姑娘可有頭緒？

　　她輕輕搖搖頭，說，我想不到，家父是個非常和氣的人，不會有什麼仇家。

　　我想了一會，才說道，嗯，令尊可能是被劫殺！

　　她又搖了搖頭，攤開手掌，纖纖巧手上有一個錦\\\繡錢袋，她說，這是家父的錢袋，我剛才從家父身上找到的，身上的財物還在，所以家父決不會是被劫殺的！

　　一個普通女子見到自己的父親，不是哭得死去活來，就是傷心得說不出話，這位姑娘能在瞬間回復心境平靜，而且冷靜地對事情作出判斷，不禁令我對她微微佩服。

　　我問道，那麼，依姑娘看來，令尊的死，因何有關？

　　她想了想，搖了搖頭，說道，此事實在沒有什麼頭緒，舍妹正在附近相等，小女子要趕緊通知一聲舍妹，今日之事，有勞公子了。說罷向我盈盈一拜，我連忙搖搖手，謙聲說道，姑娘客氣了，在下其實也沒有幫到什麼忙。

　　她輕聲道，公子再見。

　　我答道，姑娘再見，啊！在下有一事相詢，不知姑娘可知，懷仁，懷大善人家住何方？

　　她嬌軀一震，說道，家父便是懷大善人！

　　我失聲脫口道，什麼？

　　她臉容一黯，顯是想起父親，輕聲說道，我說，家父便是懷大善人！

　　我腦部像被轟地一下重擊，不能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具屍體，心情久久不能平復。

　　她見我呆呆地出了神，輕輕地叫了聲，公子？

　　我回過神來，突然問道，妳是懷雪，還是懷梭？

　　她答道，我是懷雪。話剛出口，才猛地驚覺奇怪，問道，公子怎會知道我的名字？

　　我說道，雪，我是龍葉！

　　她眼睜睜地看著我，一臉驚疑，突然微嗔道，我龍葉哥哥十二年前就已經死了！

　　我苦笑一聲，說不出話來。

　　懷雪向我施了施禮，說道，公子請便，小女子告辭。

　　我輕輕捉住她的雲裳，說道，我真的是龍葉，我沒有死！

　　她玉臉一寒，冷冷地說道，公子請自重！

　　我連忙鬆開了手，懷雪道，告辭！

　　看著她遠去的背景，一股悲哀涌上心頭。

　　為什麼不相信我！！！

　　雨點緩緩飄落，然後，傾盆！

　　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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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懷府。

　　懷雪正伏在父親懷仁的屍身痛哭，那悲衰的哭聲足令聞者心酸，聽者流淚。

　　一個黑袍男子站在懷雪身後，一臉冷漠的神色，對這一切沒有任何的反應。

　　懷雪站起來，撲在男子懷里，哭聲一點都沒有收止，懷雪道，哥哥，父親死了，你難道真的沒有任何的反應嗎？

　　男子神色一變，一剎那間像要流露出什麼感覺，但又在瞬間回復冷漠。

　　他伸出左手，抱緊懷雪，右手撫著她的頭，輕輕道，妹，不要哭了。

　　懷雪伏在哥哥懷罪的胸膛，哭聲不止。

　　懷罪靜靜地抱著她，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