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炒栗子》嗟然

17、分手

　　去医院打了点滴，又躺了大半天，李子睿终于熬不住第二天坚持带病上班了。一进办公室门，玄子几人就围过来问东问西，关切得李子睿都不好意思了，连说没事没事，只是小感冒，都好了。

　　嗓子还哑着，早节目自然不能上，李子睿在座位上磨蹭了一会，听到玄子叫他，"还以为你今天来不了，那就去唐总那报个到吧。"李子睿"哎"了一声，掩饰着自己心突然的紧张，走到唐霄办公室门前敲门，唐霄在里面说，进来，李子睿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唐霄见是李子睿，先是一愣，很快就起身问"来了？"顺手把门反锁上了。李子睿点点头去坐沙发，唐霄眼尖，瞄见沙发垫上放着一个充电器，上前一步作势弯腰去拿，李子睿就感觉到一股风，抬起头，唐霄已经倾下身子贴过来了，一瞬间，他以为唐霄是要吻他，来不及表现惊讶，扬起下巴嘴唇就贴了上去，擦过他的脸颊，正正与同样转过头来的唐霄，嘴对嘴碰上。

　　这个吻持续了几秒，两人似乎都在这突然莫名发生的动作里失神，还是唐霄先挪开了唇，直起身，忽略掉心中的悸跳，问"病…好点了吗？"

　　李子睿脸上发热，艰难吞唾沫说"好多了。"

　　听得那声音沙哑干涩，唐霄转身回到座位，"那就好，嗓子不舒服今天就别上节目了，多休息。"

　　李子睿见唐霄整理桌面不看他，似乎也没有什么话能说，就准备起身离开，到门口时却听见唐霄背后叫他："中午一起吃个饭。"

　　午饭在一间三站路以外的西式餐厅，以前没来过，李子睿好奇的多看了几眼。唐霄走过还有空座的大厅，直接选了靠里的卡座，点完餐就把帘布拉上了。李子睿见唐霄表情严肃，心里有些不安，问"怎么了？"

　　唐霄抿了抿嘴，说"先吃饭。"

　　牛排有些硬，李子睿也不喜欢单面煎的蛋，吃了几口喉咙实在难受，就放在一边不吃了。唐霄叫来服务员，点了一杯热牛奶和甜点，看李子睿一点一点吃的差不多了，才擦擦嘴角，深吸一口气说"我们分手吧。"

　　李子睿看着手里面目全非的甜点，脑袋里空白一片。

　　"什么？"他下意识的问。

　　"我知道你听到了。"唐霄低下头，又抬起来："我说，分手。"

　　李子睿渐渐回神，他放下手里的叉子，盯着唐霄的眼睛，用力地说出两个字："不许！"

　　"…子睿，你成熟一点好不好？我们确实不适合，所以还是结束吧。"

　　"不许！"

　　"你不要这样…"

　　"为什么要分手？凭什么分手？"

　　"子睿！你回去学校好好学习，我--"

　　"学什么习？我不！你没理由说分手，我没有做错什么！"

　　"我没说你做错什么，是我的问题！"

　　"那你跟你自己分手，别拉上我！"

　　"…你，你，你不要这么孩子气好不好？"

　　"我不孩子气了你是不是就收回刚才的话？"

　　唐霄哑然，鼻子出了会儿气，沉声说"是你当初说试试，我觉得不行了就算，现在试了我说不行！"

　　李子睿鼓起嘴，声音嘶哑的否认："不算的，我那么说，是以为你不会那样做才说的…"

　　唐霄看着李子睿，他脸上受伤的表情让他突然很不忍心，他咬牙挥掉动摇的念头，叹气说"我有我自己的工作，自己的生活，我没那么多时间陪你谈情说爱，你明白吗？"

　　李子睿摇了摇头，唰地站起身："我嗓子哑了说话不方便，等我嗓子好了再跟你说！"不顾身后唐霄喊他的名字，跑出餐厅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下午他没有看到唐霄，玄子说，唐总和钟总去开会了。一直到下班，唐霄办公室的门都还是锁着的。玄子临走前递给李子睿一张纸，上面写着四个字"实习鉴定"，玄子半带不舍半带鼓励的对他说着临别的话，他却一句都没听进去，看着鉴定右下角"唐霄"的签名，发呆良久。

　　李子睿第二天去台里，看到自己的座位上坐着一个学生模样的女生，玄子正在她身边指点着什么，他默默看了一会，转身走了。想给唐霄打电话，又怕他在开会或者旁边有人不方便，就憋到晚上睡前才打给他，唐霄倒是接了，不温不火，却没有任何回旋余地，接下来每天晚上他都打，唐霄照接不误，可结局却一样。渐渐地，李子睿心冷了，在家里猛睡了两天，被闻讯而来的翁晓旭给押出来透气了。

　　顾客不多的冷饮店，翁晓旭一脸担忧的打量老友，"那你怎么想？"

　　李子睿苦笑："能怎么办，凉拌呗！"

　　"跟你说正经的！"

　　"我没不正经啊！"

　　翁晓旭是从□□上探出情况的，现在把人拉出来了，却也说不出什么有用的话，顿时有了怒其不争的感慨："让你上赶着来？！都说了太主动就显得掉价，你初中的那点教训白挨啦？"

　　李子睿撇嘴，"这哪跟哪啊！你扯那做什么啊！"

　　初中看了几场高中部那个男生的比赛，就兴奋地跑去表白，结果把对方吓得好长一段时间见了他就躲，朋友做的不尴不尬，更别说其他的可能了。翁晓旭骂他缺心眼，他不以为意，辩解说表白不是期望他能给什么反应，只是单纯的想让他知道自己的喜欢罢了。李子睿仔细回想了他跟唐霄在一起的整个过程，似乎真的一直是他主动表白，主动要求在一起，又主动的以为，他们都同样在意这段感情了。

　　李子睿心里难受，端起蜂蜜柚子茶喝了一口，柚子估计是放多了，甜得发苦。他揉揉眼睛，长长舒了口气，打开MP3调节心情，一直锁定"谈笑说书"所以固定的广播频率，正巧就听到"鲜鱼村"广告的后半句，李子睿闭上眼睛听，唐霄的声音柔柔软软的击入他的心，李子睿睁开眼的，嘴角又带笑了，嘿，主动怎么了？我还就主动到底了！

　　暑假临近结束，李子睿走的那天没叫姑姑姑父来送，站在火车站大厅里，他给唐霄打了个电话，但没人接，于是他发了条短信过去。翁晓旭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他无精打采的拿着手机，顿时又火光直起："怎么还放不下啊，这都几天了！！"

　　李子睿认真的回答："5天。"

　　翁晓旭直翻白眼："你还想咋地？指望他来送你？人家可没你这么幼稚！你中邪了吧？"

　　李子睿又认真的点点头："对，我是幼稚，还中邪了。"

　　翁晓旭彻底无语了。

　　李子睿呆呆的看了会儿车站上送行的人群，把手机放回兜里，提起箱子眼睛带笑的看向老友，说"我不会放弃的，下次来之前，我还喜欢他的话，我就再来找他。"

　　翁晓旭张着嘴巴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等李子睿告别上了火车，她才缓过劲来边挥手边骂："你个死拧的兔崽子！给我好好照顾自己！到了记得给我打电话！"

　　唐霄看到短信时已经是几个小时以后了，他当时正在开会，掏出手机看时间，就看到了李子睿的告别短信，"我走了。"

　　就三个字。其实这几天他刻意的不去想李子睿的事，成年人了，不像十几岁的小年轻把爱情当忧愁，即使这段感情中他亏欠了对方，说清楚分开了，他也就不会花多时间去自责，只是看到短信里这几个字时，心里却无缘由的涩痛了一下。

　　"真分啦？"鲍晓宇睁大眼睛看着身旁的人，觉得意外。

　　唐霄一脸的泰然："干嘛反应这么大，跟你什么关系啊。"

　　"不是…"鲍晓宇挠挠头，"什么时候的事啊，前儿电话里问你来着，不是还好好的么。"

　　"半个月了吧，"唐霄喝了口啤酒，用捞勺找羊肉，"他都走一个星期了…"

　　"走了？走哪？"鲍晓宇眨眨眼，想了片刻，记起李子睿的实习生身份，恍然的"哦"了一声，直摇头，"干嘛呀好好的，异地恋就异地恋呗，至于分手吗？"

　　"……这跟异地不异地没关系。"

　　"那跟什么有关系？"

　　"……我们之间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他喜欢你你喜欢他，这不就结了吗？"

　　唐霄无语的叹口气，说"他叔叔是我们台里宣传办的主任。"

　　鲍晓宇还是刚才费解的表情："怎嘛？他叔叔知道了不同意？"

　　"……我不知道他叔叔知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想台里有任何人知道这件事。他实习的时候就已经危险了，更何况现在还有个亲戚在这里。"

　　鲍晓宇看着鲍晓宇半天没接话，停了半晌，说："你真自私…你就不难受？"

　　唐霄没有因为朋友的直接而感到尴尬，反倒自嘲地笑了笑。他知道自己自私，可是谁不自私呢？李子睿还只是个没踏入社会学生，不像他，有事业和一系列社会生活的顾虑，这些，他不可能逃避。

　　"我跟他实际算起来，在一起的时间恐怕一个星期都不到，有什么感情基础啊，趁我还没有动太多感情，现在结束正合适。"

　　鲍晓宇想了想，愤愤地说"还是自私！你光想着自己，他怎么办？无缘无故被甩了，你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他还年轻，结束一段时间不长的感情，最多难受个把月，然后遇到别的人，就会把这些忘了。"

　　"你就能打包票他会忘？你别把你的那个想法，强加到别人身上好不好，你、你冷漠，不代表别人也跟你一样不在乎啊！"

　　唐霄抬手做了个停的手势，不想听鲍晓宇说下去，烦躁地松了松领带，自我洗脑似地说"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把个感情当全部世界，就废了。"

　　鲍晓宇无法苟同："我可不觉得，它虽然不是全部，可也不能少！人活在世界上，就得需要个伴儿，你看那'人'字还一撇一捺相互支撑着呢，不要感情那还是人么？人都是感情动物，谁的感情都珍贵！"还想继续说下去，看到唐霄脸色黑沉下来阴恻恻的看着他，不由得闭了嘴，噤声了。等唐霄喝了口酒，又去捞吃的了，才边给自己倒酒边嘀嘀咕咕着："我觉得那小子挺好的，在意你也是真的…你肯定会后悔！我赌10块钱……"

　　滚煮的火锅腾起寥寥烟雾，唐霄当没听见鲍晓宇的嘀咕，转头隔着烟雾去看玻璃墙壁外匆匆过路的行人，接连走过几对成双成对的情侣，这让他心情更加恶劣，抬起头，盛夏傍晚的天空，已是暮霭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