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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Part 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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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昨天睡下去的时候心情很是郁结,却不知道为什么睡的特别踏实,结果就是早上起来神清气爽。
于是跟着骑士神采奕奕的到了教堂,说实话这个教堂啊倒是见过很多次,进去这是第一回。
礼拜堂比想象的要小很多,至少照片上看起来都宽敞明亮,我跟骑士进去的时候人已经来了不少,彼此也不说话,显得很安静。
骑士带我走到靠近角落的地方坐下,让我突然有种回到小学开学典礼的感觉,兴奋却又百无聊赖的等着校长讲话,通常手里还拿着抹布之类,以便典礼结束后回教室大扫除。
因为这样的原因,使得开学典礼这样的事情变得有些微妙,一来没人喜欢大扫除,二来人人都想念一个假期不见的同学,这大概就是人生最初痛并快乐的教育之一。
对了,骑士跟我前GF是初中同学,他们是怎么“痛并快乐”的我是不知道了,总之我那前GF从初中爱到现在正所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突然教堂里放起了歌,冷不丁的把我吓了一跳,接着有个中年男人走上了讲台。
我问骑士这是牧师?
骑士说是主礼人。
我正想问主礼人是啥,讲台上有陆陆续续的走上来好些人,然后就开始唱歌了。
这个其实我懂的,叫唱诗。
接着有个穿黑袍戴眼镜的男人往胸口别了个小蜜蜂,试了试麦。
骑士凑过来小声介绍说那是魏Father。
我记得有听说过教会里都是Brother、Sister,有点像我们以前拜师之后的师兄师妹,显得亲如一家,这种称呼法放在他们西方大概没什么,放到咱中国就硬生生有了江湖草莽的气息。
魏Father带着祷告之后就开始讲经,说这个魏Father差不多40多岁的样子,看起来颇为和蔼,讲话也慢条斯理,看见我还朝我点点头。
大家悉悉索索的把□□拿出来,我没有,凑过去看骑士的,恍惚上学时忘记带课本。
这种时候骑士平时爱用香水的优点充分体现出来了,虽然这个习惯有娘娘腔的嫌疑,但是各位知道,夏天的时候男同胞身上的汗臭确实有碍市容市貌,所以不得不承认香水味比汗臭味要高档许多。
这个是什么香水?我脱口而出,骑士一个卫生眼甩过来,潜台词是说讲经的时候问这干啥?
可是讲的这个我也听不懂啊,书页上密密麻麻的小字,语句读起来还很别扭,严重挑战我的阅读能力。
合着这个讲经时间还长的很,于是我从如坐针毡渐渐变成了昏昏欲睡,讲完祷告的时候差点直接睡过去。
因此你可以想象此时此刻响起一个微信铃声是多么惊悚的事情。
骑士阴沉着脸看着我,我赶紧赔不是,之前要我关掉手机我一昏头给忘记了。
还好,虽然有人投来诧异的目光,但似乎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偷偷摸摸看一眼是哪个捣乱分子,原来是神父。
难道神父也要来给我讲经?
怎么不上Q?神父就这么一句话。
在外面呢,有事?
按了发送,顺便把手机调成震动。
没一会儿神父回复说想发你个东西。
啥东西?
发完这句,我可爱的手机就被骑士老师没收了。
上课发短信确实不对,可老师也不能就此没收学生财物啊。
没办法,只有乖乖祷告,告啥呢?上帝老人家求求你给我的女朋友?好歹让我过年回家有个交待。
直到祷告结束我也不晓得上帝有没有听到,当然我们要相信神是万能的,即使遇到造一块上帝搬不动的石头这样无奈的问题。
但是现在我遇到的问题是,大家刷一下全站起来,开始唱诗。
天本是耶和华的天,我们是耶和华的民,长江的浪,黄河的源,几时归向你神的面前……歌词很押韵,可我完全不会唱啊,边上的骑士看起来也不打算搭理我,我只好心虚的杵在那里假装南郭先生。
唱完歌,又是一系列的祷告祝福齐唱阿门。
最后我摊在了座椅里。
骑士一脸无奈的看着我,说了让你别来你非要来。
这时候有几个人坐过来,和骑士寒暄了几句,骑士把我从椅子里拖起来说了声还有事,就把我拽走了。
我被一路拖着出了教堂,中午炎热的阳光一下子把我懵在了马路上。
啥情况?
骑士说再待下去该有人给你布道了。
我说就是车站拿着纸片的老太太那种?
骑士显得有些纠结,最后说差不多吧。
我拍着骑士肩膀说,没事,我根红苗正,意志坚定,不会轻易投敌的。
骑士憋着眉扫了我两眼,你这张嘴啊。
唉,我也知道这张嘴惹人厌,得了,反正一时半会而改不了德行,先吃饭吧。
不枉费上午做了礼拜,火车站的时候油然而生一种上帝视角。
如果有弥赛亚,为什么火车站广场上会有这么多张迷惘又急切的脸?
在人头攒动的售票厅里,空气稀薄到似乎连自己都无法认清。
很遗憾的,顺利买到车票,高铁还有座。
非高峰时段的候车室看的不是那么紧,骑士得以进入M市花巨资建造的和候机厅有一拼的候车室。
吊在天花板上的液晶屏里放着某种减肥茶广告,身着紧身衣的年轻姑娘向观众展示所谓的S曲线,被欣赏,或者被玩味着。
室内空调让原本全部张开的毛孔迅速收缩起来,竟然生出一些疼痛。
时间还早,这时候应该是和骑士聊天打发时间,可我完全找不到话题,而骑士也从来不是健谈的人。
正当我打算靠到椅背上打盹的时候骑士递过来一个东西。
你的手机。
啊……刚才被骑士没收的。
无言的接过,看见一条新微信,应该是神父的。
神父说他写了小说。
原来神父还会写小说,顺手回一条关于什么小说?
神父说,关于信仰。
我盯着那两个字,突然感到无限迷茫。
每个信仰主的人,都怀有各自不同的目的。
骑士在边上说起来,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我听见。
有些人相信,只要付出,就可以从神哪里得到所需。
骑士继续说,这或许是他第一次将自己真实的想法告诉我。
但至少,虚伪的善总好过真实的恶。
周围的噪杂已经变得安静,我依然注视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两个字,直到屏幕一瞬间暗下去。
咱老祖宗有句话叫宁做真小人,不做伪君子。
我说,不知道骑士能不能听见,如果用伪善来掩盖恶,那么善与恶还有什么区别?
我说完,总想着骑士会说什么,赞同或者反驳,然而没有,骑士只是伸出手来拍我一下,隔了一会儿说,想不到你也能哲学。
你想不到的地方多了。
在火车上发微信给神父说如果有人的信仰和你不一样,你会怎么办?
杀
啊?
当然是不可能的。
这神父非要把一条分成两条发。
我正奋力打字,一条新微信进来。
别人的信仰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的好像也很有道理,我说,咱能不把一句话拆成几句发么。
神父连忙道歉,说,信仰是一个人最基本的自由不是?
是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只可惜人啊,总是假借各种名义,打着各种旗号,把自己置于一个要么爱萝卜要么爱青菜的二元境地,互相攻击,至死方休。
或许这也是进化的手段之一。
是说这高铁确实了得,我这屁股还没坐热就到站了。
有经济学家指出,靠房地产来拉动经济是错误的,可靠“铁公鸡”来拉动经济也未必是正确的啊。
所以说GDP是万恶之源。
从出租车上下来一抬头,看见咱公司大楼门口拉着欢迎XX市考察团莅临的条幅,敢情还挺隆重。
走到办公室想放掉点东西,就看见经理老头正坐在我的位子上。
哎哟,你怎么现在才来,经理老头迎上来,我刚准备把什么票难买啊,塞车车啊之类的理由端出来,老头紧接着来一句,还好考察团也刚到。
这什么考察团啊?
本来安排了会议室PPT演示,人说时间来不急啦,直接参观车间吧。
我就这么带着一帮子股长科长局长的进了车间。
不是我自夸,这种类似导游的工作我一向十分胜任。
来来,各位这边走,当心脚下不要走到黄线外面,各位请看,眼前的就是传说中全进口的流水线,由德国生产,全程微电脑控制,产能高见效快,最大限度将工人从密集型劳动中解放出来,让我们请这位工友谈谈实际操作中的感想。
姓王排行老五的工友一脸傻笑的站在控制屏前冒充无间道。
俺家在农村,俺以前都木见过啥电脑,现在可了不得咧,介个(拍拍控制屏),都是触控地啊。
我在边上听的直想拿手里的文件夹拍过去,你小子以为自己王宝强啊?
当然那些股长科长局长们依旧面无表情作看戏状。
依样画葫芦的介绍完另一条旅游线路,汇总一些参数啊,数据之类。
请问各位还有什么感兴趣的么?
各位皆摇头。
请问各位还有什么问题么?
各位继续摇头。
那么时间也不早了,敝公司略备薄酒为各位洗尘,请移驾停车场。
呼啦一下人就走了个干净,刮龙卷风都没这么快。
王老五同志凑过来在我耳边说,明天就开赴张家界啦,瞧人家这日子过的。
感谢考察团度假之前百忙之中抽空来听小生说书,小生口才拙劣,希望没有破坏考察团各位的雅兴。
本来还想去找经理老头抱怨一下,就这么P点的事非得把我叫回来,谁知那老头已经不在办公室了。
嘿,肯定陪酒去了。
这下我倒是尴尬了,我是今天走呢,还是明天走。
如果明天走我就得回我那个狗窝一趟,如果今天走我现在就得买票。
权衡再三,还是决定今天走,一大早赶火车多没意思。
实际上溜达到火车站一种盲流感油然而生。
虽然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可是当看见这样的广场,广场上的人时,仍然迷惘的失去方向。
每每这种时候都会问自己,是什么促使我,促使那么多人远离家乡,投身于陌生的城市,仅仅是一句追求幸福就可以完全解释?
或者是机会?工作的机会,赚钱的机会,认识像我前GF那样的姑娘的机会,再形同陌路的机会。
改变命运的机会。
到售票厅的时候意外的人烟稀少。
一边看时刻表一边绕开黄牛党,算了,随便什么车吧。
结果拿到一张K开头的长途车,还是晚上9点钟。
我用诧异的眼神看着小窗户后面的售票员大姐,大姐一脸你不是要有坐么?有坐就这个的表情回望过来。
这几个钟头要我怎么打发哟。
我跟傻子一样在售票厅门口站了半天,回家?本来就是不想回家才今天走的。
找个咖啡馆?要是那个可以当兵器的本子在身边我就这么干了。
网吧?这主意不错,问题是哪儿有网吧?
看电影?最近在档期的片儿还是让人提不起精神。
就这么琢磨着,出了售票厅拐个弯,就看见远处网络会所4个大字。
当年唐僧到过的盘丝洞估计也是这样吧?
这间网络会所面积颇广,装修也很上档次,于是价格也水涨船高。
算了,你让我再去货比三家也不可能了。
走到柜台前面,收银的小姑娘盯着电脑看都不看我一眼说身份证。
这年头干什么事都要身份证,似乎只有这个小塑料片才能证明我是我。
领了单子找机器的时候突然想到刚才我说没带身份证应该也没关系吧?
刚坐下就有小姑娘端茶过来,让我对6块钱一小时的价钱稍微平衡了一点。
观察一下鼠标键盘,某个牌子的杀马特风,看起来还算干净,话说邋遢如我,对网吧的设备还是心有余悸,自从亲眼瞥见一哥们儿一边抠脚丫子一边上网之后就心理障碍到现在。
开了Q,神父不在,随便找了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然后开邮箱看信。
各种变着花样搞促销的广告邮件删掉,公司邮件就是各个部门之间的群发,间或夹杂一条王老五问我那个买德国人培训的报告怎么写的邮件,差点被我顺手一起删掉。
我回复说我也不知道,这事得问经理,他有经验。
一个视频请求煞风景的跳出来,才想到我这个Q是女号。
抬头,网吧果然很体贴的装了摄像头,正想点同意用我这张大叔脸吓唬吓唬那小子,对方取消了。
你说现在的孩子怎么都没耐心呢?
整理完邮件,又看了会儿新闻,全球化了,和不全球化了。
看看时间差不多6点,我这晚饭要怎么解决?再让我提着包出门找吃的我可不乐意。
走到柜台前面问有没有外卖,收银的小姑娘还是眼皮也不抬的扔出一张菜单。
番茄牛腩盖浇饭12块钱,青椒肉丝盖浇饭10块钱,腊肉炒饭9块钱,扬州炒饭7块钱,牛肉粉丝汤5块钱。
密密麻麻看起来挺丰盛,翻个面,汽水1块5,雪花4块,沙洲8块,多么平易近人!
点了梅干菜烧肉,再要瓶汽水,会自己位子上继续蹲点,期间不断看见有人出来叫饭。
难怪现在小孩宁愿待在网吧也不肯回家,这服务体贴的。
神父在Q上叫我,说你回家了?
我说没,蜗居网吧中。
神父说如今的网吧相当于庇护所。
庇护所不是打怪的地方么?我脱口而出,看来我的世界观已经扭曲了。
那个什么,你的小说呢?发来看看。
那边沉默一会说,请忘记这件事吧。
为啥?
写的恶心都删了。
多不环保啊。
这叫污染处理。
没见过这么不待见自己文章的。
查先生那种才叫不待见自己文章。
是,查先生改书改的人神共愤,可你好歹给我看一下再删嘛。
不要,这种东西给你看了我一世英名就毁了。
看神父这么坚决我也就不强求了,正好这时候网吧开始送饭,空气里顿时弥漫起了各种食物暧昧不清的香味,在这样充斥了高科技的地方显得无比违和。
或许咱国家对于世界来说就是这么违和的状态。
不管是汉字还是中医,先秦诸子算不算在哲学范畴还得另说。
一边是百年近代史屈辱满满,一边却要祭出民族自信,以求重返世界巅峰。
结果是咱还没巅峰上,巅峰的那边说了,物质崇拜是不对的,消费社会是罪恶的,扩张是不可持续的,小的才是美好的。
于是正奔着光明前途去的小青年们瞬间世界观混乱了,平白生出些前途未卜的忧伤来。
算了,吃梅干菜的时候想这种问题很倒胃口。
神父说古代有个叫杞的地方,那里的人担心天会塌下来。
神父说所以历史学家释然天文学家豁达。
所以说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
我说神父你很厉害嘛。
神父说我明白的太多所以这辈子都不会有出息。
这句话我一直记得。
气喘吁吁跑进候车室看见“晚点”两个字的心情是该用庆幸来形容呢还是该用郁闷来形容?
隔壁一看就是经常出差的大叔安慰我,长途车晚点很正常。
此时手机收到微信一条,骑士问今天回来么?
说实话看见这条微信还是挺感动的。
回复说回来的,不过火车晚点了。
骑士说要不要我来接你?
我受宠若惊差点把手机掉地上,不、不用了,我自己出租车回去。
那你自己小心。
用手机上了会儿网后就困得招架不住了,电视里倒是在放德甲,勒沃库森打沙尔克,哪个队我都不爱。
心想着可别睡着,可惜就这么睡着了,等一个机灵醒过来,显示牌上说列车的开车时间为11点35分。
候车室里已经睡了一大片,显出相当诡异的安静,没有人走动,连灯光都变得昏暗,好像电影里遭遇空袭的防空洞。
上车的时候这种诡异情况依旧持续,实际上车厢里很空,空到每个人都可以横躺在座位上。
坐下来的时候想到今年国庆长假,原本计划着和gf出门玩玩,现在干脆玩完了。
不由得叹口气,只好安慰自己女朋友没了可以再找。
出了站后车窗外面看出去就变成了纯黑的一片,偶尔有几点惨白的灯光,玻璃上完全印着自己的影子让人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身高马大的乘警走过来,嘴里念着注意财物,注意安全,下一站是哪里,之类。
但是不得不承认这种有节奏的摇晃有着相当催眠的效果,估计最后我睡得被贼偷光都不知道。
不幸中的万幸,M市是终点站,否则明朝醒过来就不知道何处是他乡了。
梦游状出了火车站,穿过黑车司机的封锁线,抵达被重重铁栅栏团团围住的出租车候车点。
半夜的出租车总让人联想起三更回家之类的东西,电台听起来阴气森森的女主持还说让我们分享一首来自黄耀明的爱比死更冷。
瞧这气氛。
神父说爱比死更冷是法斯宾德的处女作。
我就问法斯宾德是who?
答曰战后德国最伟大的小痞子。
我被神父搞得有点晕,只好岔开话题,你怎么还没睡?
神父说他在等意甲。
回到宿舍,千恩万谢的请门房老头给我开门。
要说咱这分公司造的楼真不错,半夜里那叫一个伸手不见五指,为了达到这种效果还特地不安楼道灯。
想到拿手机当光源,怎奈之前用的太勤快已经宣告没电,再加上我这人不属兔子多少有点夜盲。
只觉得一脚采空天旋地转腾空而起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