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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薄情郎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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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想什么事这么入神?少爷?”
“……嗯?温叔叫我?”竹下淳愣愣地回过头。
“是啊,老奴在问您,咱是去天山,还是回薄府?”
竹下淳神色一冷,沉声道:“凌云山庄。”
被称作温叔的中年男子几不可闻地一叹,恭敬回道:“是。”
船只从出云湾出发,向圣渊驶去。东瀛诸岛渐渐变成小小的点,消失在视线中。
商船上的商贾、水手和客人之间,一反刚才的客气有礼之态,嘻嘻哈哈,笑闹成一片。温海生挥挥手,小伙子们便都进了里舱,卸下伪装身份的乔装假扮。再次出舱守卫,便是清一色玄衣劲装,见到自家少爷走上甲板,立时神情肃然,纹丝不动。
原来,竹下淳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薄家堡堡主之子,薄淳。
薄淳步履沉稳,低头一言不发,心里想着那小姑娘之所以没来,估计还是被抓了回去。毕竟,井上秀策这个人,心机深沉,颇有城府,不好对付啊。
他摇摇头,这事本来就跟自己没甚关系,虽然那小姑娘有些可怜,但也没必要因为一点点的同情心,就去跟井上派撕破脸皮。薄家在东瀛的生意,还要倚仗他们呢。
想到这里,薄淳便返身往舱内走。
“哗啦”一声,波浪翻涌的海面上忽的出现一个黑黑的东西。侍卫阿鹤连忙走过去瞧,这奇怪的东西露出了一双黑溜溜的眼、一只直挺挺的鼻和一张小小红红的嘴儿——哈,竟是一个人的脑袋!
“喂,快拉我上来啊……” 纤纤素手紧抓着船舷上的绳索,身子随波摆动。阿鹤呆住了,看着那小嘴儿一开一合,有气无力地吐出这几个字来。
薄淳是习武之人,远远就听见了声音,立刻跑了过来一看,不是杜青缇又是谁?探出身就将人一把捞了上来。
“呼……上天,待我不薄……”杜青缇浑身无力,一下子软在薄淳怀里,神经一松,晕了过去。
周围的侍从全部看傻,这深海里竟窜出个女子来!
女子很年轻,一头黑发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泽,紧贴在白皙娇嫩的脸颊。漂亮的双眼紧闭着,浓密纤长的眼睫微微上翘,投下淡淡的阴影。湿透的白衣几近透明,勾勒出其窈窕玲珑的曲线。
阿鹤看得更是两眼发直,吞了吞口水,艰难道:“水、水妖?”
薄淳鹰目一扫,阿鹤立刻闭上了嘴巴。
“温叔,麻烦你取一套干净的衣服,送到我的舱里。”说罢,在众目睽睽之下,解下自己的外袍裹住杜青缇,接着打横抱起,快步离开了。
回到舱里,薄淳将她放置床榻上,摸了摸她的脉,确定无事后反而烦恼起来。这身湿衣服要如何换下?船上可都是男子!
正巧温海生捧着干净衣物进来,见到女子昏迷在床榻上怔了怔,大概也发现了不妥。薄淳只当没发觉,挥了挥手令他退下。
蹙眉望着榻上的人,只见她的嘴已经冻得发紫了,这样下去肯定会生病的。
薄淳向后望了望,见舱门紧闭,咬咬牙,便动手开始解杜青缇腰间的衣带。
外衣、中衣、内衣……薄淳觉得自己越发不能保持镇定了,索性撇过头闭了眼,非礼勿视。手上动作继续,却更加小心谨慎起来,尽量不与她的身体发生接触。
上衣全部换好后,薄淳暗自松了一口气,只觉得比跟井上秀策切磋比武要累得多。可是“下面”的任务更艰巨,薄淳一边褪下杜青缇的裙子,内心一边做着激烈的争斗。虽然自己是坦坦荡荡的,却也无可避免地感到羞赧无比,就像在偷偷摸摸地做坏事一样。
薄淳精力不集中地进行着,一个不小心手指碰到了杜青缇大腿上的肌肤,只觉触手光滑柔腻,似是上好的绸缎一般,心中猛地一跳,条件反射地抽回了手,感觉自己的脸颊也开始升了温,一时懊恼不已。
却不知躺在榻上的杜青缇,因为刚才的逃跑惊险重重,获救晕倒后精神极不安稳,强烈的求生意识令她猛地惊醒过来,豁地睁开了眼。
“啊!!!!!!!!”
惊恐的尖叫声穿透了整个船舱,把飞在半空中的海鸟都吓跑了。侍卫阿鹔口中含着的清凉雪丹“啪嗒”掉在了地上。
阿鹤想起“水妖”一事,立时腾身冲到了薄淳的舱外,一脚踹开了舱门,闯了进去。
“妖怪休要猖——”狂,一字尚未出口,阿鹤已然化作石雕,伫立在舱门口。
“滚!!!”杜青缇羞愤欲死,忙扯了身底下的袍子遮住自己几近赤|裸的下身。
薄淳面上一阵青一阵红,正因忘记自己何时睁开了眼,是否看到不该看的而不知从何解释,阿鹤这毛小子就莫名其妙地冲了进来,简直——!
“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哈,呵呵,嘿嘿……”石雕碎掉,终于反应过来的阿鹤一溜烟地遁了,甚至还体贴地撞上了舱门。开玩笑,再不跑还有命在么!
该死!看本少爷回去,怎么收拾你!薄淳咬牙切齿,双拳紧握,额上青筋突起,可在杜青缇面前又发作不得,只强忍着怒火,勉力平静道:“姑娘,请不要误会。在下只是……”
可惜杜青缇根本没注意他说了什么,只看到侍卫闯入冲出后,男人一双犀利的鹰目陡然升起了两簇火苗,脸黑如锅底,表情因极力隐忍微微有些扭曲,令他左颊上那道刀疤愈发狰狞起来。
杜青缇不由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儿啊?”
“一会儿问问阿鹤去……”
甲板上,众侍卫议论纷纷。
“不会是……?”
“嘘、嘘!少爷出来了!”
众侍卫立马噤声,可是脑中却没有消停,每人都尽己所能,发挥无限的联想与想象去满足内心的好奇。之前先是听到女人的尖叫,再见到阿鹤神色窘迫夹杂惊惧,“嗖”地冲了出来,瞬间跑得没影;最后是自家少爷有些踉跄地从舱中走出,一张俊脸已是阴云密布,怒火欲燃的神情。这样前后情景联系起来,早就想歪了,少爷,分明一副“好事被人撞破”的样子!
薄淳自然知道这些人心里那些绮思歪念,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阿鹤。”薄淳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出来。”
所有的侍卫都不由抖了抖,此时的少爷不怒而威,浑身散发出一种不容抗拒的气势来。
感受到一记冰冷的视线,阿鹤吓得屁滚尿流,却也不得不从角落里爬出来,随自家少爷领罚去也。
众侍卫对于阿鹤表示无限同情,这不能完全怪阿鹤,因为他也是护主心切。阿鹤的母亲曾给他讲过,海里有水妖,生的美艳动人,专门勾引男人,到手后便啃肉吸血,只把骨头吐出来。
然而憨厚老实的阿鹤哪里知道,自己母亲不过是根据自身某些经历借此比喻那秦楼楚馆里的女子。
再说杜青缇这边,冷静下来后也渐渐把事情捋清楚了。此时心里羞愧不已,哀嚎一声,将脸埋进双手中,那颜色堪比熟透的番茄。
穿戴整齐后,杜青缇不敢离舱。坐立不安地直等到天色已暗下来,肚子咕咕直叫了也不好意思出去。
好在薄淳早就想到了,事先已令温海生前去送饭。
杜青缇听到敲门声后,低着头将舱门一点点拉开,饭菜的香味顿时扑鼻而来。
“谢谢。”杜青缇悄悄咽了咽口水,感激地道。
“姑娘不必客气,这都是少爷吩咐老奴做的。”
“你家少爷是……”虽然心里大概知道,但还是想确定一下。
“少爷就在前面。”
哎?温海生说完就走了,没有人看到他微翘的嘴角。杜青缇一边纠结着他的答非所问,一边琢磨着是不是要过去跟人家少爷道谢呢?
兀自犹豫着,脚下却不自觉地走了过去。
“噢!”蓦地撞上一堵人墙。
“小心。”低沉悦耳的男声近在耳畔,一只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的肩,心突地就蹦了下。
“竹、竹下君,你好啊。多谢你救了我。”
“姑娘不必客气。”薄淳微微一笑,“在下薄七,竹下不过是在东瀛用的假名。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府上何处?”
杜青缇正欲回答,抬头正对上薄淳的眼睛,两人皆是一怔,随即想到了白天发生的事,彼此都有些窘迫,不自然地别过头去。
“少爷,少爷!”
阿鹤总是那么不合时宜地出现。
“少……爷,姑、姑娘……”阿鹤期期艾艾,小心地看着前面两人,生怕自己又闯了什么祸。
薄淳无力扶额。
杜青缇神色羞恼。
“姑娘,上午的事,我很抱歉。至于阿鹤,他本也是无意冒犯……”薄淳一边解释着,一边冲阿鹤使眼色。
“是是,小的给姑娘请罪了,姑娘大人大量——”
“——没、没什么。”这种丢人的事情,不提也罢。杜青缇落荒而逃。
夜深人静。
有个人哀伤地在冰凉的甲板上挺尸。
此人正是倒霉的阿鹤。
由于杜青缇占用了薄淳的舱,薄淳便去占用阿鹤的舱,将阿鹤扫地出门,命其入夜直接睡在甲板上,且任何侍卫不得收留,违者同罚。
而舱内,杜青缇却再次失眠了。和之前一样,为自己的未来而忧虑。费尽心思地从东瀛逃了出来,可是现在该去往哪里呢?
看看腕上的手表,表盘上的银星星已然变成了红色。长叹出声,难道真的回不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