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有朋的青春场所》Alice乐

1、板擦 得分

　　那是一个满布乌云的午后，不记得为什么不用上课，大家正打篮球打得起劲，我从同学手中抢下球，运球、躲闪、弹起、擦板，球沿着篮筐缘环转一圈，从篮筐掉出来；接球，我又冲出白色筐线，四十五度奇准地擦板，每擦必中，这是我驰骋篮场有名的专长，就是再远也一样投得中。

　　　　第一滴雨点打在我伸出的手臂上，倾盆大雨跟着来了。我们没有躲雨，继续打到全身

　　湿透。球很滑，篮板也滑，根本算不准角度，雨水一直冲刷下来，得满头满脸，眼睫毛粘在一起，几乎要睁不开。但是我不管，其他人也一样，没有任何人停下来，整个建中操场上只剩下我们这一群，愈冲愈凶猛，莫名其妙地沉溺在一种疯狂的状态中，尽情地打，打得很爽。仿佛不断的擦板得分，剧烈的碰撞身体能够得到某种救赎和解脱。

　　　　那时候的我没有去想自己是不是个屏幕偶像，是不是“乖乖虎”，只是个单纯的、即将面对联考的高三学生，跟所有的同学没有两样，拼命读书、拼命打球、拼命狼狈地流汗、淋雨、服装不整。我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不在意别人认不认得我是“乖乖虎”。

　　　　只是不断地告诉自己，不可以输，绝对绝对不能输！

　　　　打完球，大家都到洗手台冲水、洗头，把内衣当毛巾用，也不管全身还湿淋淋的，就直接穿上卡其制服，胡乱扣了一下，湿毛巾就披在肩膀上，卡其衬衫也不塞到裤子里，背起书包，就这样晃啊晃地走到南海路黑黑的红砖道上。对面是像森林一样的植物园，微风吹过，空气里居然混合着雨水洗刷过叶子的气味。

　　　　为了符合联考报考的要求，每个人都必须交近照，照片后面还要盖摄影店的店章。我拖拖拉拉的，觉得照相浪费时间，直到日期迫近，才找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店照了张大头照。这张大头照里的我，头发理得很短，五分头，和其他同学一样。还有些人干脆理个大光头，距离联考越来越近，天气越来越热，头发短，不用花时间去整理。脑筋里除了念不完的书之外，再也装不下任何东西，没有会去顾及什么形象问题。

　　　　三年级的教室在四楼，从那里下楼要到篮球场会先经过跑步用的椭圆形操场，建中的橄榄球队还蛮有名的，这时候就会看到那些同学赤裸着上身，用绳子背着轮胎练跑步。很多人都在拼，都在努力，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我不也正拿着篮球往球场上跑？！

　　　　四五点钟放学，如果决定留在学校念书，就会去建中的面食部吃个面，以节省走出校园到附近小吃店的时间。牛肉汤面一碗十五块，豆皮一块五块钱、一颗卤蛋五块钱，如果要加牛肉就要三十块，就觉得很贵。我很喜欢吃豆腐皮，炸得脆脆的，通常我都是点一碗牛肉汤面加一块豆皮，奢侈一点，再加一颗卤蛋，为了节省零用钱，大部分时候舍不得加牛肉。大家多半都把面带回教室吃，或是边走边吃，想再多节省一点吃东西的时间，这样，一回到教室，立刻就可以念书了。关于面食部的传闻也很多，有说常常有人买的面里有蟑螂，或是其他奇奇怪怪的小昆虫，我是没碰过，只要有助于节省时间念书，什么都不要紧，我和同学们照吃不误。

　　　　如果留在教室里念书的同学刚好有同好，凑一凑，足够打一场篮球，大家也不管时间节省不节省了，先到篮球场再说。看在某些同学眼里，我们这种人简直不知死活，都是什么时候了，失去一分钟就像流失一滴血一样，在激烈的课业竞争之余，我们却努力地去练一些转身、擦板的花哨动作，也互相切磋如何打败敌手的方法。

　　　　建中有夜间部的学生，所以晚上球场也会开灯，大家就可以在那里打球。但是遇到夜间部学生也要上体育课，就会把我们赶走，不能打球了。

　　　　这时候，有些人只好安安分分地回教室念书，每一间三年级教室里总有学生留下来，灯光透亮透亮地照到黑漆漆的校园里。如果选择在这时候的校园里散散步，找一个暗不见五指的角落靠着树干，也可以休息那么一会儿，发呆，没有什么目的。也许在空旷的脑袋里，偶尔出现多多少少的无助和不定感，不知道接下来会面临什么事，只是睁着眼睛在这样的校园里什么也不做地靠着，或者还有些许不知如何自处的尴尬，就像手里的篮球，因为技术不好给运丢了，你只好在球场尴尬地站着，游戏也玩不下去了。

　　　　但是日子、时间是不会搞丢的，总是和书本、考试分不开，就算在黑暗的校园里发再久的呆，还是要去面对。

　　　　面对联考，面对家人，面对同学，面对歌迷，面对全世界。啊！──啊，即使什么都逃避不要去面对，最终还是要面对“乖乖虎”的吧！

　　　　“乖乖虎”不是从来不令任何人失望的吗？黑夜里真的完全看不见一点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