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紫菀》紫夜未央

58、第58章 离京

　　“啊~”当我睁开眼时，浑身都是冷汗，想起刚刚的梦境，不觉很是后怕。梦中那大片殷红的血越来越高，我困在其中一直挣扎不开，似乎有藤条将我束缚住，只能眼睁睁看着血愈来愈高，没过我的脚踝，再到小腿，随后大腿、腰间，下颚，渐渐地要将我整个淹没。
　　许久不做这样的噩梦了，虽说是梦中场景，可总觉得很是真实，让我现在还心有余悸。索性披了外衣坐到琴架前。
　　“噔~铮~”轻拨了几下琴弦，我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静下心好好弹过琴了，记得未入宫前，宁王曾夸过我的琴音“悠远灵动，扣人心弦”。我却觉着他是讨好我而说的，我明白自己琴技不错，若是旁人夸赞我，我自然欣然接受，但若是宁王，便显得诧异了，因为至今我没有听过琴音更胜他的了。
　　突然有些想北安了，这丫头如今会说话了，还能踉跄走路了。记得她甜甜叫我太后奶奶、颤颤跑向我怀里的模样，很是可爱。不知现今她在芜音那过得可好，可有想我。
　　芜音生了个男孩，取名景行，我见过一回，胖嘟嘟的白嫩嫩得。芜音说反正都是带孩子，便从我这把北安一起抱去抚养，说是让俩孩子有个伴。
　　其实我早先便想将北安交给芜音的，我不是很希望北安长在宫里头，失去父母庇佑，在深宫内院定然受尽委屈的，而我又能护她多久呢？最后怕是也会走上不由自主的生活。

　　就这么坐在窗边，弹了一夜的琴，算是怀念曾经的青葱岁月，待到天际泛白，才有丫头进来伺候梳洗。
　　“娘娘琴音真好听，平日里极少见娘娘弹琴呢，却不想那琴音可是比百灵鸟还动听上许多。”
　　听着小丫头不切实际的比喻，我只是笑笑，“侄小姐起来了没？”
　　“今日侄小姐起的可早了，一直想过来请安的，又怕打搅了太后。”
　　我不觉好笑：“她来请安作甚，平日可不见有这么勤快的。”君芷不是很守礼数的人，总是怎么舒坦怎么来，我挺喜欢她这个性子，便也不要她日日来请安了，她麻烦，我也嫌累。
　　“奴婢想啊，肯定是听了太后琴音，想来缠着太后练琴玩的。不过如今小少爷在外边陪她玩，怕是也想不起学琴来了。”
　　小少爷？我皱眉，“哪个小少爷。”
　　“梓宥少爷呀，天还未亮，梓宥少爷便被萧家下人送进宫里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下人的模样好似很急切。”
　　我眼皮突地跳了几下，匆匆出去，果真看见和君芷玩耍的梓宥。遂赶忙上前，手搭在梓宥双肩上，问道：“梓宥，怎么这么早进宫，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梓宥看见我很高兴，抱着我，欣喜道：“二姐，梓宥昨晚做噩梦了，梦见二姐流了好多好多血，怕极了，便吵着要爹爹送我进宫，梓宥要看着姐姐好好地。”
　　我这时才放下心来，“傻孩子，姐姐不会有事的，这宫里，没人敢动姐姐的。”
　　梓宥点头：“爹爹也这么说，呵呵，不过爹爹说了，让我进宫也挺好，多玩些日子再回去。”
　　“好，那便多待些日子，陪陪姐姐。”我现在才体会到大姐当时的心情，即便不是要我陪伴当时的翕儿，大姐也是希望我在宫里的，宫里的日子实在无聊，有个亲人陪陪，才更舒心。

　　抱着梓宥，教他写字，萧家男人，不仅要会拿刀弄剑，更该学会握笔。君芷倒是嫌弃练字太无趣，便自个寻花样玩去了。
　　“唔，好字，小小年纪，下笔浑厚有劲，是个人才。”
　　我听见身后翕儿的话语，才转头笑道：“那是，也不看看师傅是谁，想当今皇上的一手字，也是我调教出来的。”
　　翕儿笑开：“是是是，我们的太后可是全才，一手字写得无人能及的。”
　　我放下梓宥，让下人带着去别处玩，如今我与翕儿相处时都会遣散下人，实在是做贼心虚的表现。
　　翕儿取过我桌案的字，端详了一会道：“和当年的字比，有很大变化，沉稳了许多，倒是有种行云流水的自如。”
　　“哦？那我以前的字是怎样的。”
　　他侧头：“隽秀有余，苍劲不足。”
　　我听后却是不高兴，道：“那皇上写上几字看看吧。”
　　本一心想挫挫他的锐气，却在看见他的字是，噤声。宣纸上洋洋洒洒四个字，铁划银钩、苍劲有力，落笔如云，收笔却似烟。
　　“向阳紫菀。”轻念着这四字，似有千言万语卡在喉管。顿觉眼睛湿润。
　　“菀儿，你便是朕的阳光，朕再缺不得你，只愿追着你，这一生。”
　　我吸了吸酸涩的鼻子，扯开话题，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皇上再不是昔日的吴下阿蒙了，说说，这字苦练了多久。”
　　他轻笑：“就这四个字朕写得最好，日日都写上好几回的。”
　　我听后，不再说话，静静看着宣纸上的四个字，心里却是暖暖的。
　　“我们出宫吧，这宫里闷得慌，天气又转凉了，我们去江南走一遭，待上月余，可好？”
　　我听着，甚是心动，便是之前翕儿带我出了趟宫门，我都是激动了许久。如今若能离开京城，更是欣喜，想想，我有六七年没有离开过京城了，这地方着实闷透了，无趣。
　　许是看着我很是心动，翕儿上前楼过我，“你想去哪儿？朕带你去苏州走走，你不是最爱吃苏州小吃么，还可以去扬州，杭州，嘉兴等，只要你开心便好。”
　　我不觉开始幻想起江南美景，自出生，我便没有去过南方，书中画里总有那烟雨江南，确实让我很是向往，不觉点头。
　　“可，皇上和太后离京，好么？”
　　“有甚不好的，朕是皇上，朕说了算的，最近京城没什么事情，倒是江南出了点小问题，朕也当是微服私访了。”
　　我点头，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巴不得如今便身处江南，在烟雨蒙蒙中看小桥流水的惬意。
　　突然想起了梓宥，便道：“可以带梓宥一同去么？”
　　我感觉身后的人先是顿了会，随后道：“朕本想是两人世界的。”
　　我转身，嘟着嘴道：“梓宥还是个孩子，不碍事的，况且他也从没有出过京城，肯定很想去，若不带上他，回头该记恨我这个姐姐了。”
　　他犹豫了会，道：“好。”

　　如今坐在苏州城内最知名的香客楼中，吃着各色地道的苏州美食，抬眼看着窗下太湖，湖上一叶叶扁舟，好似文人骚客在游湖作诗，又有渔民撒网捕鱼，还有游人泛舟赏景，很有生气。
　　“这个东吴故郡竟是这般美丽生动，若我是那吴王，定然不会为了一个美人而丢弃这块富饶美丽的土地。”我如是感慨的说道。
　　“哈哈，那是你不曾见到江南女子的美丽，不爱江山爱美人也是一段佳话不是。”
　　看着翕儿嬉笑的模样，我很是不满道：“呵，我说你怎么非要来这江南，原是为美女心动，怎么的，都想纳去后宫不成。”
　　他讨好道：“夫人可冤枉为夫了，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我不自觉脸红起来，这次出巡，他并没有带多少人，只几个贴身护卫，如今出门，更是让他们带着梓宥去玩，以致敢口无遮拦的与我调笑。
　　我没有理会他，只撑着下巴看着湖上形形色色的人。
　　“想去游湖么？下午我们也租条船去玩玩。”
　　这话深得我心，遂点头。

　　这次出门，我不是太后，他不是皇帝，我可以尽情欢笑，无论做什么说什么，都不需顾及身份地位，他亦然。我们在山间走访寺庙，在湖中泛舟畅饮，在小桥流水的婉约景致中，享受着无拘无束的生活。他敢在热闹的集市中牵着我的手，我亦敢在人来人往里与他窃窃私语，这样的生活，俨然是一对夫妻在游历玩耍。这对于被困在宫中许久的我来说，却是今生最难忘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