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紫菀》紫夜未央

3、第三章 生辰

　　今日是皇上四十岁寿辰，宫里忙得人仰马翻的，都在为夜间的寿筵精心筹划准备。这是我入宫的第四个年头，头一次赶上皇帝在生辰时大摆宴席，以往总是几个娘娘带着皇子公主一起陪皇帝吃顿饭作罢。

　　趴在床沿上，我撑着脑袋凝神看着窗外忙碌的身影，有些想念母亲，今日也是我十二岁的生辰。前些年，姐姐一大早都会亲自给我煮碗长寿面，如八岁前，母亲为我庆贺生辰一般。而今日却迟迟没有等来姐姐，想起皇上寿筵是交给了姐姐负责，宫里难得一次大宴，她怕是忙得忘了我...

　　“吱呀~”我知晓房门被推开，却不想回头，应是哪个丫头来催我起床的吧。

　　“小懒虫，再不起床可是没有寿面吃哦。”向延翕戏虐的声音传来。

　　我回头，便见着他献宝似地将手中长寿面递来，“小寿星，快起来吃寿面。”

　　我撇撇嘴，面上懒懒地，可心底很是高兴，原还有人记着我的生辰。

　　想起入宫第一年，向延翕不知道我的生辰，在错过的后几日，才听丫头说起前些日子娘娘亲自煮了长寿面与我，便发了一通脾气。之后课也不上，人也不理，说什么他生辰都没有瞒我，我生辰却不予他说。

　　之后，反倒是我去道了许久歉才作罢。当时我那个郁闷呀，明明是自己生辰没人庆贺，反要安慰别人说：没告诉你我生辰，是我的错...也不想想，你堂堂太子的生辰，莫说子宸殿，就是整个皇宫的人都是知道的，我能不晓得？

　　不过经过那次闹腾，之后的每次生辰，我都能收到两份礼物。太子那份我倒不意外，日日住一个屋檐下，本就是很亲近的，他生日我亦是送东西的，如今得点礼物也合理。倒是惊喜能收到恪哥哥的礼物，心里喜滋滋的，还有些感谢当初太子的大肆闹腾，让人尽皆知了。

　　“小丫头想什么呢？面都要糊了，快吃快吃！”

　　听着太子地催促，我皱起眉头，“什么小丫头，我大你一岁，不叫小姨便罢，还称起我丫头来了！”后想起向延翕不喜欢我提是他小姨的事，便很快拿起筷子夹了大口面放嘴里。

　　“呜~噗~”将口中面全部吐出，大口喝着茶水，想压下嘴里泛起的焦咸味，“哪个厨子做的面，一股焦糊味，还特咸！”

　　随后看着太子耷拉着脑袋，嘀咕道：“不会呀，厨房师傅都说好吃，连小腰子也说好呢。”

　　我听完愣住，心底冒出一个惊人的想法，指着碗面，颤颤道：“这...这面...不是你做的吧...”

　　太子不答话，只可怜兮兮地看着我，祈求道：“要不，再尝一口吧。”

　　我浑身恶寒，那样的面，也亏得房里厨子和小腰子吃下去了，怕是没人敢挑太子的毛病。我只能尴尬笑笑，“呵呵，其实吧，这面看着不错，好歹是白面，没有变黑糊。”

　　“之前几碗都是黑的，我煮了好几锅才将面煮得这么好看的。”

　　听完向延翕的话，我嘴角抽搐了几下，只能立刻转移话题，“别以为给我煮碗面就罢了，我的礼物呢！”

　　太子咧开嘴神秘道：“礼物晚上给你，保准你喜欢。现在快起来吧，一会母后可要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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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下午，姐姐才到我房间来，后边跟着几个丫鬟，手里捧着衣裙金饰。看着姐姐欣喜地将丫头手里的衣裙接过，比划在我身上。

　　“今个儿也是我们梓菀生辰哦，看看这身新衣裳可喜欢？姐姐前些天特地命人裁制的。”

　　是一件淡粉宫装长裙，水芙色茉莉淡淡的开满双袖，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优雅华贵。外披是件白色纱衣，淡雅处却多了几分出尘气质。

　　衣裳很漂亮，我欣喜滴任由丫头们给我穿上。腰间还松松的绑上墨色宫涤，浅色的流苏随意地落下。

　　而姐姐则亲自为我绾发，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盘成一个芙蓉髻。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略填几分可爱。唇上点了一抹朱红，薄施粉黛，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双眸似水，清澈透亮。经过这番细心打扮，我倒有些认不得镜中的自己了。

　　“梓菀果真是个美人坯子，长大后定要迷倒一堆公子哥。等以后姐姐给你许个最好的人家。”

　　“姐姐！”有些娇羞地喊道，玩笑似地说：“将来我的夫家要娶我，必先备了那南海九珠来镶嵌凤冠，用那滇西镂雕双莲玉缝制腰带，并以九霄环佩琴为聘礼，否则我是不嫁的。”

　　“哈哈，那可是三件至宝呢。日后梓菀的夫君是要非富即贵了，否则怎么娶得了你这个鬼丫头。”

　　笑闹间，已有丫头进来通报：“皇后娘娘，大臣们都到齐了，可是请了皇上开筵？”

　　时辰还早，这些臣子倒是来得快。见姐姐点点头，“嗯，派人去通知西边的两位娘娘，秀娟，你亲自去请太后娘娘。”

　　吩咐好后，才对我道：“咱们去叫了翕儿和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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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太子房间，却看见瑾之死死粘着太子，嘴里嘟嚷着：“我的面呢！小腰子早晨不是说你去给我煮面去了嘛！太子哥哥！”

　　“哎呀，没有！小腰子不过怕你来烦我，胡诌地。”看见我们进来，像是寻了救星似地跑来，却呆立在我面前，“今个儿梓菀真漂亮！”

　　许是难得听见自己儿子夸人，皇后娘娘笑开，“可不是么。你也好好梳洗，换身衣裳。刚不是让丫头送了新衣袍过来？”

　　“孩儿怕穿得太漂亮，抢了父皇风采！”

　　“哈哈哈，你哟，几岁大的孩子，还有这般心思呢。别给我贫，换了衣服出来，母后和梓菀在前院等你。”随后招手让一旁撇嘴的瑾之一起过来。

　　“不，我要梓菀给我换衣裳！”太子耍赖地拉着皇后娘娘袖子，而我亦愣在一旁。

　　“胡闹，梓菀都穿戴整齐了，莫再弄乱！人家今日是寿星，你还当丫鬟使唤呢！”

　　“太子哥哥，瑾之给你换衣服把！”上官瑾之倒是很兴奋地跑过去，说完就拿起床头的衣物。

　　向延翕抢过瑾之手中的衣服，囔道：“你笨手笨脚的，才不要让你给我换。”随后央求地看着我，“我要梓菀给我换！不然，我就不去筵席！”说完一屁股坐到床上，似铁了心般！

　　一旁上官瑾之嘤嘤地哭了起来，姐姐无法，只心疼地揽过她安慰着，并训斥太子，“你！难得你父皇今个儿高兴！你又要惹事，让你父皇不舒坦？翕儿，你何时能长大些！”

　　皇后娘娘的呵斥，向延翕一直不当回事，执拗道：“我长大了！不管，我就是要梓菀给我换衣裳！不然我真不去，大不了挨父皇一顿鞭子！”

　　“你！”姐姐很是无奈地看了我一眼，虽什么都没说，我却已经懂得，遂上前摇了摇姐姐的衣袖，“今早上太子亲自给我煮了长寿面，梓菀总觉着不好意思呢。如今留下给太子梳洗换衣，还能还个人情。”

　　姐姐抚了抚我的脸，“太子若有你一半懂事便好了。”说完叹了口气拉着瑾之出去，我却看见那小丫头狠狠剜了我一眼。

　　使唤我也就罢了，还给我树敌，愤愤地给向延翕换衣，看着他喜滋滋的表情，只咬牙告诉自己，他比自己小一岁，就看姐姐面子上，暂时不与他计较。之后肯定是要他加倍还回来的！

　　待衣服快要穿好时，听见向延翕对自己笑道：“以后每年你都给我换衣裳，可好？”

　　系好腰带，使劲勒紧，似泄愤一般。之后大步走开，每年？想死呢！却不想向延翕拉过我的右手，摇晃着央求，“好不好嘛？”

　　无奈，我撇撇嘴，“你什么时候功课能胜过恪哥哥，我便答应了。”说完笑着跑开，心里明白，那一天永远都不可能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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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的宴席很热闹，太后，皇上与姐姐坐在上位，旁边是皇帝的几个妃子。宜妃容妃都是宫里颇有地位的娘娘，两人是堂姐妹，娘家亦有权势，记得父亲说过，他们何家与我们萧家是政敌，所以在宫里，姐姐并不常让我与她们相见。

　　宜妃是恪哥哥生母，我却不是很喜欢，那么个尖酸刻薄之人，怎得生出恪哥哥这般温和斯文的孩子？

　　随后不自觉地侧头看了眼向延翕，这孩子，又是像了谁？不知是不是发现我的目光，他亦回头咧开嘴冲我笑着。呃...这样的轻浮率性，果真一点都不像姐姐与皇上，不知道他的生母又是怎样的人...

　　席上我看见了父亲，一旁大娘手里抱着个婴孩呵护着，那是我那去年刚出世的小弟弟——萧梓宥。因为是父亲唯一的儿子，全家人宠溺宝贝得很。

　　而他们身后默默跟着、不怎么言语的，是我的二哥——萧梓默。他不是父亲的亲生孩子，因当年大姐出生后，大娘一直没有再怀胎，父亲便从宗亲那抱来了这个孩子抚养。

　　我与二哥不怎么亲厚，因为入了宫，每年只有回家的那几天才能见着家人，而二哥有时还不一定在家，更是见得少。不过我总是记得，当初与管家一道来山西接我的那个二哥！十三岁的少年，搂过在泥泞中的我，为我擦拭脸庞，叫了第一声妹妹。

　　未入宫前在萧府的那一年，有时一些丫头下人会给我送来山西的玉雕剪纸，我知道，那是二哥交待给他们的。不过二哥从不亲自来我院子，我也明白，在那个家，我和二哥哥，都算是外人...

　　“今日难得君臣齐乐，朕先干了这杯酒。”皇上浑厚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便跟着众人起身，饮下了杯中酒。

　　“皇上，为着您的寿辰，恪儿可是费尽心机才寻了寿礼送上。”一旁的宜妃娘娘笑着说道。户部何尚书的女儿，据闻她母亲是当今皇上的亲姨娘。

　　向延恪出席行礼，“父皇，儿臣寻了川西红杉木，雕成寿桃模样，浸泡了多日薄荷甘草，有提神功效。父皇日夜为国事操劳，将它摆放在御书房内，能缓解疲劳。”说完递上了一只寿桃，雕刻得倒似模似样，很是精致。

　　“恪儿有心了。”说完凑上去闻了闻，“恩，确实提神，感觉清明许多。”

　　得到皇上夸奖，向延恪沉默坐下，我却能感觉他眼底的笑意。而上头的宜妃娘娘更是得意，“不知道今年太子殿下准备了什么寿礼？”

　　我得意地笑开了，宜妃娘娘想看太子笑话可不行了，那寿礼是我花了三个月时间替太子捉刀完成的，还算满意。

　　“父皇，孩儿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向延翕率先站起敬了皇上一杯，之后递上一沓经文，“这是孩儿亲自誊写的经文，只愿保佑父皇岁岁年年，与厷玥朝江山永存。”

　　“哈哈哈哈，难得翕儿有心了。”接过厚厚一叠经文，这些东西，要抄写完，起码要月余时间。随意翻开，皇上更是开心，“不错，翕儿的字有进步，下笔苍劲有力，倒看不出是孩童手笔。”

　　“是父皇教导得好，孩儿一日不敢忘记父皇对孩儿的训斥告诫。”说完冲我眨眨眼。

　　只看见皇帝开怀笑着，“翕儿真长大不少。福公公，将云南布政司送来的滇西镂雕双莲玉赐予太子！”

　　皇上话音刚落，倒是惹来姐姐一笑，“可巧了，今日梓菀才同我说，将来夫家得用南海九珠镶嵌凤冠，滇西镂雕双莲玉缝制腰带，并以九霄环佩琴为聘礼，她才下嫁。想来今后哪家想娶了梓菀做媳妇，还得先从太子手中要去滇西镂雕双莲玉呢！”

　　“哈哈哈哈哈，梓菀心思还挺多，好呀！”随着皇上的开怀大笑，众人也都笑开，我的脸顿时有些烫红。只是那时的我只顾害羞，并不知晓在座众人都听明白了皇后娘娘的画外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