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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烈酒 ...

  •   行凶的青年似乎从未想过要逃,将沾满血的瓷片丢弃在地,束手就擒。
      与此同时,一个混在人群之中的影子悄无声息得离开慈荣宫,回到了华阳殿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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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碧辉煌的殿堂内,不怒自威的老妇沉着一张用胭脂水粉遮盖的脸,看不出她的喜怒哀乐。她的身边站着满面愁容的念儿,担心的视线不时往地上跪着的人瞟去,而两旁站着的是太皇太后的亲信侍卫,个个严肃凝重,活像走进了阎王殿,使得慈荣宫内噤若寒蝉。
      不一会儿,陈太妃姗姗来迟,她不经意看了眼表情风轻云淡的青年,向老妇小心翼翼得问道,“太皇太后,听说那个作证的奴才死了?如今无凭无据,应该放了凉王吧。”
      “哀家怎么知道他不是凉王的人?为了脱罪,杀人灭口也是情理之中。”
      “凉王一个孩子哪有这能耐,何况他本来就没理由纵火行凶,更没理由杀人灭口了。望太皇太后主持公道,还凉王一个清白。”
      “你急什么,哀家相信凉王年轻气盛会犯错,但也不至于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哀家叫你来是瞧瞧认不认识这个贱民。这个贱民说是曾受过凉王的恩惠,不能看凉王蒙受不白之冤,所以就动用私刑拷问那个作证的奴才为什么要陷害凉王。他说,那奴才承认是有心报复曾经奚落过他的凉王。这个贱民一怒之下,就杀了那奴才。但这出戏,哀家怎么着都觉得不可信,你对这个贱民可有印象?”
      “臣妾觉得可信呢,太皇太后,您不知道凉王那孩子心地善良,经常帮着一些被罚的奴才说话,到了西宫之后,暗地里一直被那些小奴才欺负,臣妾也是近期才知道,所以啊,就帮着教训了那一批死奴才,怕是这样才让他们心怀怨恨的吧。是臣妾处理不当,劳太皇太后费神,是臣妾的错。”陈太妃语态婉转得请罪道。
      “是吗?看来哀家是真的误会凉王了,那让刑部放人吧,顺便让刑部过来把这个不懂规矩的贱民拖下去,看看杀人要怎么个偿命法。”
      “太皇太后开恩啊!”听到这里,念儿忍不住站了出来,‘扑通’跪到了老妇面前。
      “念儿,你做什么,起来。”老妇似乎不忍心爱的宫女下跪,呵斥道,“人证物证俱在,难道你要让哀家徇私枉法吗?”
      “太皇太后!”念儿为难得看了看视死如归的青年,又看了眼刚才还帮着说话现在却沉默的陈太妃,咬住下唇,下了决心,“太皇太后,如果你杀了他,念儿也不活了。”
      “念儿,你胡说什么?”太皇太后脸上的表情慌了。
      “太皇太后,您还记得您对念儿说过,等念儿有了心仪的人,就给念儿做主,风风光光得嫁出去。”
      “闭嘴!我不允许!”此言一出,太皇太后心下已明白了十分,立即怒发冲冠,气得忘了自称,连嘴唇都在颤抖。
      “可是,可是念儿已经是他的人了。太皇太后如果非要他死,念儿绝不苟活!”
      邵卿听着念儿的语出惊人,低垂的脸上浮现异样的表情,念儿啊念儿,你是在拿自己的性命赌太皇太后对你的宠爱,你也真是胆大啊。
      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刚来到这里的男人。
      “太皇太后,您身边的宫女触犯宫规该怎么处置呢?”朱鸿宇冷静得跨过了门槛,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紧紧盯着出现慌张之色的老妇,尾音比平时的冷漠上扬了三分,缓步走到了台阶之上,居高临下得睥睨着惹人怜惜的念儿,眼神里带着难以名状的厌恶,一脚将人踢下了台阶。
      老妇失态得慌忙起身,可在接触到男人凌厉的眼神后,不得不逼自己强装镇定得坐了回去.
      “念儿不是普通的宫女。”纵使万般不愿,老妇还是放低了姿态,“念儿从小跟在哀家身边,深得哀家之心,眼见她已到了适婚年龄,哀家正要向皇上提议,封念儿为郡主,找个好人家嫁了。”
      “是吗?呵,朕差点忘了今晚来此的目的。听说慈荣宫出了刺客,太皇太后可安好?”
      “只是那些蠢奴才错把树影当成了人影,不劳皇上费心。”老妇心里气得咬牙切齿,转念一想,却是换上了虚伪的笑脸宛如一朵怒放的菊花,“既然念儿已心有所属,哀家今晚就替她向皇上求个情。”
      男人出其不意得胜了一局,可清楚男人今晚来此目的的太皇太后也给了对方一个艰难的台阶下。
      这是一个交易。
      “既然太皇太后开口,孙儿自然答应。”
      每一个字,都显得异常平静,一些有心人都不愿去揣摩那张冷漠的表情下是怎样的情绪。
      明黄的龙袍从低垂的视野里一晃而过远离了这里,邵卿轻轻笑了。
      这个人一定气急败坏了。
      他这才去扶滚落台阶的无辜女子,念儿的脸和额头都有不同程度的红肿,这一脚踢得不轻。
      旋即,太皇太后便怒气冲天得把念儿叫了进去。
      邵卿拍了拍衣摆站起身,回头看向殿门外无限绵延的青石板路,路的尽头已没有人。
      你可以拥有后宫佳丽三千,我却不能有一个红粉知己吗?鸿宇,我该怨你自私还是霸道。不过这会儿,你一定是在骂我鲁莽吧。没办法啊,如果我不先你一步动手,明知是圈套的你还是会选择冒险杀了那个作证的奴才替凉王开罪吧,你就是这么温柔的人呢,让我怎么放得下你。

      少年刚从牢里出来没几日,就听说了邵卿即将成亲的消息。
      “你去哪儿?拦住他!”陈太妃喝令侍卫挡住了少年的去路,带有愠色的脸意外得有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错觉,“我让你安分点,就是警告你别去太皇太后那里。宫里到处都有太皇太后的眼线,更何况是在她的眼皮底下。”
      “哪里冒出来的忆昔郡主?郡主不是该找个非富即贵的达官贵人嫁吗?为什么要找上邵卿?”少年疯了般的冲着陈太妃怒喊,涨红了一张稚气未脱的脸蛋。
      “太皇太后替她身边得宠的小宫女做主,皇上也诏告了天下,派去主事的官员已经开始在皇上赐的朋来府里张罗,新郎也该在忙着准备婚姻大事。一切已成定局,就等七天后,迎亲的轿子从慈荣宫里接走新娘。你该感谢那个小宫女,说到底,是她帮了你。”
      紧握着双拳的少年咬住了下唇,似乎在打着什么主意,陈太妃看出了他的想法,先一步下了命令。
      “所有人听着,从今天起不准凉王踏出西宫一步,直到七天后!”

      这七天的时间,景荷宫的宫女也开始忙活起来,当今天子又重新临幸景荷宫了呢。
      先是废后,后又经历丧父之痛的赵媛媛憔悴了许多,脸瘦了一圈,原本她以为冒着触犯龙颜的危险私自跑去御书房咆哮一顿之后,就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呢,那些欢喜的宫女以为是自己的主子又得宠了,其实男人整夜只是像现在这样对着桌子发呆。
      “就是明天了吧。”
      反正情况也不会比现在更糟了,赵媛媛也不怕说对方不爱听的话。
      “你待在我这里也没用,如果不想,当初就不要下旨。他是中了太皇太后的圈套杀了人,那个念儿要救他,太皇太后要保那个叫念儿的宫女,可你要保住他,并不是只有这一个选择。你才是皇帝,你才是这个皇宫的主人当今的天子,当年羽翼未满的你都能和众臣周旋独断专行留了身为罪人的他一条命,难道今天成为一方霸主的你会受要挟吗?是你不能还是你不想?”
      “皇后,你管得太多了。”
      “朱鸿宇,你给我站住,你别想利用我做烟雾弹!”
      眼见男人毫不滞留的离开了视野,赵媛媛野蛮得一脚踹在了门框上。
      “可恶!凭什么我要被你拿来去气别人?!明明你杀了我父亲,为什么我还要对你念念不忘……赵媛媛,你没出息!”

      这一日,太阳投下了万丈光芒。
      青年迎着阳光,抬头看那些陌生的下人们将鲜艳的锦花红绸挂上牌匾;他身处这个喧嚣忙碌的府邸,站在来往穿梭的宾客之间,穿着旁人羡慕的新人装,却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高堂之上的大红喜字,红烛红墙红衣,那艳丽的颜色令他哭笑不得。
      年少的时候,他曾想过和那个人携手并进——他是君、他是臣;后来,他以为这辈子只能远远注视着那个人的背影——他是天下的霸主、他是无名祠里的罪人;他想过不小心告诉那个人一直以来想说的话,有时想自私得杀了那个人再自杀,却从没想过这个荒诞的婚礼。
      锣鼓鸣响,街上人头颤动,朋来府里更热闹了。
      花轿停,轿帘起,一双精美的绣花鞋跨过轿栏,喜娘领着红妆的女子,随同太皇太后一起进了大门。
      邵卿向落座高堂的老妇微笑着。
      太皇太后,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我啊。
      他顺从得从喜娘手中接过了他的新娘,女子的手很柔软很光滑,没有曾经学艺习武留下的伤疤,没有废寝忘食执笔审阅的老茧。
      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这是个怎样的幸运儿,有美人郡主的垂青,有太皇太后的主婚,一切是那么完美,除了新郎脸颊上那个可怖的烙印。

      当曲终人散,送走了喝醉的宾客,还是有一个人始终没有出现。
      邵卿来到洞房,合上门,取过喜棒掀开了床畔新娘的红盖头。
      新娘的确是一个甜美人,淡妆浓抹都相宜。
      “自那夜之后,一直没机会和你说话。”邵卿斟了两杯酒过来,递过去一杯,“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也不知道,话就那么从嘴巴里说出来了,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念儿接过那杯酒,疑惑得看着要与她交杯的青年。
      “喝过交杯酒,你我就是夫妻了。”
      “我不喝。你不想娶我。”
      “是吗?”邵卿低头盯着酒杯中波动的倒影,仰头一饮而尽。
      念儿生气得起身,野蛮得夺走了前者手中的酒杯,扔到了地上。
      “我帮你,不代表我认同你的做法。国有国法,凉王纵火草菅人命是错,你为了替他开罪以身试法更是错上加错。是我想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不能反省,我马上就向太皇太后坦白一切。”
      “念儿,你知道我这双手染了多少鲜血吗?”
      一听到这话,念儿正义凛然的双眸不再明亮了,她将视线定在了青年脸颊可怖的烙印上,“我不是故意要揭你的伤疤,你父亲他们唔唔……”
      意外的,青年竟吻上了她。
      吻得那么深那么缠绵,不禁令情窦初开的少女娇喘起来。
      偷得一丝喘息机会的念儿还未来得及开口疑惑,就被含了一口酒的青年欺压上来,醇香的佳酿沿着嘴角滴滴滑落进了颈项,那丝丝的冰凉之感和滚烫的身体形成的反差让念儿心跳加速,脸红得闭上了眼,乖巧的顺着男人的臂弯躺倒了下去。
      红幔霓裳滑落。
      青年却是站在纱幔外,冰冷的视线,上扬的嘴角,不屑得注视着他精心安排的这场戏。
      念儿啊念儿,你有想过太皇太后这么宠你的原因吗?
      在今晚这个漫漫长夜,他抛下了那场可笑婚礼的新娘,孑然一身来到了街的尽头,年轻的摊主熟络得与他打招呼。
      春寒料峭,他独饮一壶。
      劣酒,也是烈酒。
      遥想当年年少的三人偷跑出宫,来此一尝禁酒,胆小懦弱的平王一醉就哭得稀里哗啦,男人即使微熏眼睛也灿若星辰,他总是最会装不能喝的那一个。然后狼狈回到宫里的三人就要挨太皇太后的骂,罚抄诗经,男人会在平王赌咒‘下次再也不跟你们偷跑出去’的空话中,自觉得连着‘宿醉头痛’的自己的那一份一起抄。
      想到这些往事,他不禁莞尔笑出了声,浅酌一口,恍然发现这酒的味道变了。
      变得醇了,变得香了,不再劣了。
      年轻的摊主挂着憨厚的笑脸,迎着旧客新主顾。
      时移世易事异,这个小小的酒摊已经从老人那里到了儿子手中,曾经被指为劣酒却令他们着迷的味道已经成了另一批深夜来此的新客们的选择,他依然爱不释手那份温柔。
      他朝有你而醉,今朝你不在,我如何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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