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益城。新开寺横街。温宅。}
一辆老式的桑塔纳缓缓行来停在新开寺老街的一扇拱形石门的前面。石门周围布满了茂密的桑树，正直桑葚茂盛的夏季，阳光穿透时而稀时而密的叶子，依稀可见石门上方黑色玄武石上用正楷雕刻的两个字：温宅。
停好了的车中传来一个女人稳重又带有沙哑磁性的嗓音：“陆尔雅，别再磨蹭了，快下车。”话语声落罢了半分钟，也不见有人回答。驾驶座上三十来岁左右的短发女子看上去很干练，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想再催促，却又见后座的车门打开了，一双纤细又白净似葱腿荡出车门，她并没有立即下车，而是将两腿伸出车门来回晃着，后座传出她依依呀呀的声音，似娇又怨地说：“爸爸妈妈都是骗子，说好带我去看西湖，说好去看苏州园林，还说好要去故宫的••••••”说着说着后面的台词也被她自觉模糊掉了，她学着大人的样子老练地叹了口气，又缓缓地摆了摆她的小脑袋，不情愿地下了车，拎着自己的小行李，一拖一拖地像温园的石拱门走去。
女孩看上去十多岁左右，扎着两只俏皮的羊角辫，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煞是好看。圆润的小脸上还没有脱去那个年龄孩子的稚气，两片饱满的嘴唇翘得老高示意着自己的不满，还时不时地回头望望走再后面的陆妈妈。
身后不远处的的陆妈妈看着女儿这副天真又故作老成的样子，只觉又好气又好笑，本来想要发作的说词也收了回去，一脸的严肃也一瞬转为温柔和怜爱，她快步走上去握住女儿的肩膀，温声说：“妈妈知道这次没有遵守和小雅的约定，回头回来接你，咱们把江南的园林都看个遍，总是好了吧？”小雅停了下来，想着妈妈的糖衣炮弹，眼睛骨碌碌得转了几下，回头斜着眼睛望着陆妈妈，说：“空讲无凭，我们让外婆作证。”陆妈妈又是无奈得点了点头，没想到她这个十二岁的女儿，已经会拿别人当旁证了。
正说着话，谈着条件，陆尔雅忽地看到了温园门口的一个略显苍老佝偻的身影，话还没说完，小雅就朝着石门的树荫下跑了过去，由于跑得太急，手里还拎着行李。双脚有些不听使唤，一不小心一个踉跄摔了下去，幸好门前的老妇人使足了力气接住了她。这一个用力接得老人气喘吁吁，陆尔雅倒是没有半点惊慌，反而觉得很好玩地咯咯的笑了起来：“哈哈哈，外婆老当益壮。”她扑在外婆的怀中，转过身指了指身后高大的桑树枝，笑着说：“记不清楚什么时候小雅从这棵树上摔下过，当时也是外婆接住的。”老人费了半天力把陆尔雅拉了起来，小雅撒娇地抱着老人磨蹭了半天，甜甜地说：“外婆，我想你了。你怎么大半年都不来看小雅呢？”她抬头眼巴巴地望着老人，双眸黑亮如珍珠。老人半抱小雅，轻拍她的背安慰道：“小雅来看外婆就可以了啊，温家现在只有外婆一人，我要是走了，谁来守这半大的宅子啊。”她们一边说一边朝宅子内走去。陆妈妈也跟随在后，想想另她安心的还是把小雅放到她外婆这里来，祖孙两的感情甚好，再加上小雅本生也很喜欢温宅这边的环境，即使在这里缺少同龄伙伴，她也能自己找到可以打发时间的东西吧。
经过石拱门后其实别有洞天，长长的泥土地延伸向里侧的小小四合院，院内种植着各种的植物，最显眼的还是那些丈把高的金合欢，它的枝叶纤细柔美的闭合在一起。只是没到开花的时候，金合欢的花朵奇香无比，而形态一簇一簇像极了娇羞的绣球花。
在益城，种植这种金合欢的人很少，但是温园却一直种植许多。小雅也特别喜欢它们。左顾右盼地找着从前量身高时画下的痕迹。“它们长高了么？怎么找不到做的标记了呢？”小雅斜着头不放弃地找着：“它们比我张得快么？已经看不到了。”外婆笑语道：“不是这棵树，是旁边那株较小的。”说着，外婆伸手指了指旁边一棵略小一点的合欢树。那株小合欢，似乎个子比较小，树叶也不如其他的那么茂密，乍一看稍微显得有点可怜。小雅倒是很高兴得一把抱住这株瘦小的合欢，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看来，你和我是同龄人咯。哈哈，交个朋友呗。”她伸手摸了摸好几年前做过的标记，标记似乎和她现在的个子也差不多高，看的小雅更是乐不可支：“嘻嘻~你还和我比着长呢。”
陆尔雅在园子里面闹腾了一会儿，似乎也觉得口渴累了，进了屋子到处寻着解渴的东西，一会儿要喝蜂蜜水，一会嚷着要吃西瓜，一刻也停不下来，搞得陆妈妈焦心透了，外婆倒是一直宠溺着这个年纪不大却透着机灵的外孙女，又是找蜂蜜又是切水果的，似乎忙着也高兴。
陆尔雅一边倒腾这外婆帮她弄这弄那，还不忘在长辈面前告状，她拽着外婆的衣角，嘟嘟囔囔地说着：“你可知道你女儿多不守信用么？说好带我去江南看园子的，说好去西湖吃桂花鱼，结果呢，一个变天，就把我扔你这了。”外婆听着这装着成熟的语调，不由的也乐了，反而帮着尔雅说起了自己的女儿：“你可不能这么对孩子，说什么也得兑现啊。”陆妈妈这下只觉说不清了，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陆尔雅又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说好下次给你补上的，还在外婆这来告状了，我和她爸都有急差，没办法才把她放这的呀，也就十天半个月就来接走。”
温老太一听这话反而不高兴了起来，放下手里的东西，较真地说起来：“你这话怎么说的，你把小雅放这多久都行，只当是你女儿难道就不是我孙女吗？我对她可比你对她好，答应的事情起码要做到。”陆妈妈这下马上收了声，说什么也不能和老太太较真了，斜着眼看了下陆尔雅，示意她自己开的头也要自己收场。陆尔雅知趣得吐了吐舌头，反身去安慰外婆：“嘻~外婆这也多好啊，霞西山那一大片，我自己都可以去琢磨上好几天，到时候我还不愿意走呢。”
温宅坐落于霞西山山底的老街上，说是霞西山，其实也只是一座小山丘，山中植被茂密，夏日能长得遮天盖日，正是乘凉消暑的好地方，只是这一代人烟比较稀少，山中也不见有大量的游人，反而落了个清静。
这霞西山底离温宅不远处还有一座不大的私家墓园，这座墓园里葬着不知多少代温家人，从旧坟到新墓，每年都还是有人来定期打理，所以也倒是整洁能看，绝不是时代久远就遭弃置的无人野塚。小雅小时候也问自己死后是不是也要葬在这墓园中，当时只是童言无忌，却引来了妈妈的一顿训斥，幼时的小雅似乎对这墓园有热别的感情，觉得这墓园热闹，葬再这也许不孤单。长大点稍微懂事的她似乎又怕起了这墓园，变得不大愿意走近。
打理安排好了一切，陆妈妈也匆匆地离开了。
她刚一走，陆尔雅就兴匆匆地通知外婆她要到后山上去玩。后山对她来说一直很神秘，小时候没家人的陪伴她是不被允许单独上后山的，即使有家人陪同也就是象征性地散散步走两下也就回去了。后山还有好多她不曾谋面的地方，这一来一去，反而挑动了她的好奇心。陆妈妈前脚一走，她跟着就脚底抹油按耐不住了：“外婆我去玩玩就回来，你就同意了吧。”如今陆尔雅虚岁十二，正是精力充沛的时期，温老太也不想过多的限制她，只说让她找隔壁邻居家的孩子一起去。陆尔雅乖巧得答应着就出了门。
温宅的隔壁，也稀疏的住着几户人家。邻里之间也是常有来往，因为温家是独户，平日又只是住着老太太一个人，周围热心的邻居也对温老太照顾有加，陆尔雅和邻居的孩子以前也算熟，久了不见也是热着一颗心盼着一起玩玩。
陆尔雅刚走出温宅的园子，就觉自己的肩膀被什么东西忽地击中，还隐隐作痛，没等她回过神来，屁股上又被第二次击中。她不由地两手攢成拳头，鼓起了腮帮子，猛回身怒道：“原野！！”话音刚落，桑树上就传来一个男孩得意的狂笑声。陆尔雅随着笑声看向桑树腰，粗壮的树枝上蹲着一个看上去和她一般大的男孩儿正弯腰捧腹地笑着，眼睛眯成了一轮弯月，那乐不可支的样子着实让陆尔雅有些懊恼。她趁着男孩笑得专注，捡起地上的小石子卯足了劲向树上砸去，这也不知是运气好还是陆尔雅手太准，还就砸到了男孩的脑门中央，只听男孩儿“啊”的一声，笑声戛然而止，却是等他还没回过神，第二颗石子也正好不偏不倚地砸到了眉心上。男孩儿再也不乱笑了，蹲稳在了树枝上憋着嘴看着树下得意洋洋的小雅，没好气地说：“你报复心还真重。”想了想又问：“刚刚你没转过来就知道是我了？”陆尔雅望着他噜了噜嘴，说：“你这喜欢偷袭人的毛病，不用看也知道是你，又不是第一次被你用弹弓打。”
“嘿嘿，刚才你进温园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原野笑嘻嘻的从树上一跃而下，还很熟练轻盈地落了地，小雅不免在心中感叹了一下，好几年没见，这家伙一点没变，还是上串下跳的猴样儿。“你就是这样欢迎我的？”虽是有些年生不见，幸好还没有因此变得多么生疏，连见面方式都和以前差不多。“这不想给你个惊喜么。”原野嬉皮笑脸地回答。呵呵，陆尔雅心中暗笑，连回答的问题都好似和以前一样，这下好了，不用煞费苦心得想着怎么套近乎了。
“陪我走一趟吧。”夏季的太阳很是毒辣。陆尔雅无意识地伸出手为自己遮挡出了一小片阴凉。
“去哪啊？”原野回答。
“霞西山。”小雅伸手指了指后山的方向，满脸笑意。
“切，就那破后山有什么好去的，我都把那玩腻了。”原野嘴里叼了根嫩绿的狗尾巴草，五官挺拔的小脸上有那个年纪男孩特有的张扬不羁。
“不去算了。”多的话没有，小雅瞟了一眼原野自顾自地转身离开。
“去去去••••••”也是多的话没有，原野也利索地跟了上去。
“不是玩腻了么？”
“后山有鬼，我怕你被吃。”
“鬼才信。”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