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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离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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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光束照射进整洁的病房。病床上的花若葆醒来,睁开了眼睛,不习惯光线的明亮她微眯着双眼,看到李柏翘坐在病床边,撑着头靠在桌上睡着,眉头微蹙。
昨天傍晚她和钟立文被送进医院。
李柏翘在钟立文的病房前静静的站了很久,确认他并无大碍后,便托泉叔照顾他,自己回到了花若葆的病房守着。
花若葆看着这个坐在身边的男子。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并不算长,但她想,她是懂得他的。
懂得他近乎苛刻的对待自己的背后是怎样的承诺,懂得他云淡风轻的笑容背后是怎样的伤口,懂得他故作轻松的不在乎背后是怎样的……深情。
她懂得,一直都懂得。
他对钟立文的感情,那样固执的深深埋藏,却是逃不过她的眼睛。原来爱情,真的是藏不住的东西吧。她怎会不明白,却因着对那人的痴心习惯了粉饰太平。也许,那只是兄弟情谊。也许,他会被自己感动,爱上自己。也许,只要他在身边,就已足够。
安慰自己的言语,听起来苍白无力。
他对自己一向温文尔雅,举案齐眉。连重话也不曾说过一句。
但是那样的他,却让她觉得离自己是那样的远,远的遥不可及。
看着他和钟立文斗气,执拗的像个孩子。看着他和钟立文争吵,极少见的愤怒表情。看着他数落钟立文,一件件一桩桩,满嘴的牢骚语气,却是唇角含笑。
那样的李柏翘,是她所不熟悉,却又向往的。
昨天下午,看到那个一心冲上去救钟立文的李柏翘,她想,她终于全部明白。
原来,自己困了他这样久。原来,他一直活得这样累。
花若葆苦笑,伸手去轻抚李柏翘的眉头。
李柏翘睡得不深,感觉到碰触后立刻醒来,“你醒了?好些了么?”
花若葆点头,“阿文怎么样了?去看看他吧。”
“他没事,手上的伤也没什么大碍。”李柏翘扶她坐起,“饿了吧?出去给你买点吃的。”
李柏翘出门后,花若葆扶着床沿站了起来,走了出去。
问过了护士钟立文的病房号后,她走了过去。
病床上的钟立文犹在睡着。右手又一次被包裹的像个超级粽子。
“若葆你放心,一定不会有事的。我答应过柏翘不会让他的亲人再受到一点伤害。”
她记起钟立文在火中抱着她向外冲时,坚定的说过这样的话。
她看着躺在那里的人,心下觉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
韩侑彬拉着方清言从医院走出来,笑得春风满面。
“什么事这么开心?”方清言奇怪。
“当然是你出院~”韩侑彬继续走,“还有就是,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方清言更加奇怪,却被不由分说的拽进了车里。
满眼碧绿,或深或浅,或浓或淡。垂悬的枝蔓交错纠缠,攀爬过青灰的墙壁,古旧的木栏。风过,吹动涂染着细碎阳光的碧叶,吹动方清言泛着光泽的栗色额发。他看着那繁茂的藤萝,一时呆住了。
“你说过最喜欢藤萝,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个园子”,韩侑彬望着愣神的方清言笑,“送给你,出院礼物。”
方清言回过头看他,韩侑彬的脸上跳动着从藤叶间漏下的阳光,斑驳的影,温和的笑。
“就叫清藤园,怎么样?”韩侑彬走近。
方清言那一刻有些恍惚。
他记起许久前藤萝长绕的白色石栏,他坐在石凳上等人,伸手去接零落的碎花,光线在手上投下深重的阴影,残花沁着晨露,清冷,无香。
“喜欢吗?”韩侑彬揽他入怀,用指背轻轻摩挲过他依然有些怔忡的面庞。方清言默然地点点头。韩侑彬拥紧了他,一手轻扣住他后脑,低头含住了他双唇。方清言闭上了眼睛,任那人霸道而不失温柔的吻着,伸手揽住了那人后颈回吻过去,唇舌交缠。耳畔是风吹拂藤叶的声响,时疏,时密,细细沙沙,听得耳根子一阵阵泛着碎碎的痒。
“文总,这边有几个文件需要您签下字。”韩侑文正准备出门时,几份文件递到了面前,是他负责的跟泰国公司的零件贸易。
翻了翻没有什么问题,韩侑文抬手签了字,快步走了出去。中午林皓泽约了他到家中吃饭,他正急着赶过去。
林皓泽的妻子前几年过世了。而苏樊语为了避免身份被发现,也已经很久没有回过家中住。偌大的房子里多年来便只有林皓泽一个人。
最近公司的事比较多,他看得出韩侑文虽处理的有条不紊,却不免应付的有几分疲累,不免有些心疼。
韩侑文10岁上没了母亲,韩晟忙于公司的业务,韩侑彬一边上学一边到公司帮忙,都没有时间照顾他。虽然请了佣人,但只能把衣食起居照顾个周全,那终日里空无一人的屋子带给幼小孩子的孤寂和恐惧却无从消除。彼时的苏樊语12岁,相仿的年纪,正是爱玩的光景,林皓泽便时常把韩侑文接到家中,让苏樊语带着他玩。因为与哥哥相差7岁的缘故,平常也很少跟哥哥在一起玩,寂寞了半个童年的小小韩侑文突然间有了同龄的玩伴,欢喜异常,每次回家都要老大不情愿的掉上好一通眼泪。林皓泽见状不忍,有时便干脆留他住下,常常一住就是数月。时间长了,倒觉得家中少了这孩子的玩闹笑声便不自在,直如当成了自己的小儿子一般。
而苏樊语对韩侑文的感情,自小林皓泽便看在眼里。起初只当是兄弟情谊,但当年入警校前苏樊语明明白白地告诉了父亲自己的心思。林皓泽震惊,心痛,却更心疼。
yeon进警局当卧底的事,小文还蒙在鼓里。这一瞒就是好几年,每次小文来看他,故作不经意的问起yeon后眼底浓浓的失望都会让他内疚好几天。
“uncle,最近公司事多,也没怎么来家里看您。前两天我看中一款跑步机,功能可全了,我给您订了一台,明天叫他们送过来。”韩侑文给林皓泽的杯中倒上了酒。
“你这孩子,老是给我买这买那的,家里都快堆不下了。”林皓泽嗔怪着笑,一脸宠爱神情,“事多是要多费点心思,可也别太累了,你从小身子虚,可要好好注意。”
“放心吧uncle,哥说您都快把他耳朵唠叨出茧子了,千叮咛万嘱咐可不能累着我,他可不敢不听话哦。还特意把阿言也叫来帮我。”
听到阿言两字,林皓泽的心猛地一缩。若阿彬真的是叫了方清言来和小文一起处理的话,那十有八九是他已经决定开始让小文参手毒品生意。让小文帮忙是迟早的事,但阿彬眼下的做法只怕是想要让小文在毫无察觉中被拖下水后再告知他实情,退无可退的接受现实。想着想着林皓泽的心越来越凉,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阿彬,毒品上的生意……就此……收手吧……把正常的营生维持下去……就好……”病床上一次次的化疗后几近脱形的韩晟喃喃的说着,看了眼一旁的韩侑文,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抓着韩侑彬的手臂,“照顾好你弟弟……”
“daddy,放心吧。”
“佛曰,一切……都会失去……”韩晟艰难的呼吸着最后的空气,闭上了眼睛。
韩晟死前的情景,依然无比清晰的浮现在林皓泽脑海里。
自从查出肝癌晚期后,韩晟便将一切都看得淡了。他将小文送出国去留学,将手上的毒品生意也停了下来。他平静的接受化疗,平静的看着头发脱落殆尽,平静的读起了佛经。他曾坐在轮椅上,问身后的林皓泽,信不信因果轮回,果报得应。林皓泽愣了愣,久久不知如何回答。
韩晟死后,韩侑彬却没有听从他的遗言,继续着毒品生意,在国外的韩侑文一直以来并不知情。
林皓泽心下不忍,却也别无他法。
“对了,uncle,有件事你能不能实话告诉我,yeon他……真的是在内地的分公司工作吗?他已经很久没回过家了,我总觉得不对劲,其实他是不是有什么苦衷?”韩侑文问着,满眼的期待。每次向哥哥问起时,哥哥虽然微笑着叫他别多想,眼底却是波澜不惊的冰冷,看得他疑惑而心寒。
林皓泽拍拍他的肩,“傻孩子,内地的分公司刚刚起步,自然是百事缠身了,你也知道,他呀是不做完事不罢休的。别胡思乱想,放心吧。”
韩侑文见问不出什么,只得点点头。默然思索着,决定自己去查查实情。他没能把修好的平安符亲手拿给苏樊语,心中总觉得不安,这不安与日俱增的积压在心头,压得他快透不过气来。
住了一天院后,钟立文便执意办了出院手续从医院跑了出来,嬉皮笑脸的晃悠到了警署,出现在瞪圆了眼睛的李柏翘面前。
“pc66336钟立文!立刻解释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李柏翘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李sir~我可是你的得力属下,英勇干探~一般情况下都是会在警署出没的~”钟立文继续嬉皮笑脸,外加一脸无辜。
“你应该在医院好好呆着!李柏翘提高了嗓门,“你受伤了知不知道!你的手!”,说着说着忍不住扯过那家伙的手来看,外层的纱布除去了,还剩下一层薄薄的纱布包裹着从中指延伸到手腕的细长伤口,像蜿蜒的河流,又像干涸的河道,看得李柏翘的语气顿时柔和下来,“……是不疼了么?”
“这点小伤算什么~”钟立文急于证明般的将手臂在空中卖力的做了几个匀速圆周运动,看得李柏翘一阵皱眉。“早没事了,其实连住院都没必要~柏翘啊,你把若葆也接出院吧,医院太闷了,没病都闷出病来~”
李柏翘狠狠白了他一眼,“你以为都跟你似的,若葆身子虚,医生说了最好留院观察两天。”
两天后的清晨,李柏翘把出院的花若葆接回到新租的房中,花若葆却拿出来一张离婚协议书。
李柏翘愕然。
“若葆,你这是干什么?!”
“柏翘,别在自己骗自己了,好么?你是时候好好听听自己的心声了。”花若葆苦笑,温柔而平静的看着李柏翘。
李柏翘哑然。
“你喜欢清静,但每次谈起他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你常常会忘自己的生日,却把他的记得清清楚楚。他住过的房间你虽然改成了书房,却几乎没有动里面的陈设。他受了伤你比谁都紧张,他有生命危险时你像变了个人一样失了控的要去救。”花若葆叹了口气,“你真的没有发现自己已经爱这个人太久了么?”
李柏翘的耳朵再一次开始轰鸣。
那人仰着脖子一口灌尽瓶中的酒,祝他新婚快乐。那人趴在阳台上发呆,眼神落寞。那人喝醉了昏睡着,无力的喃喃唤他的名。那人露着两排大白牙,笑得没心没肺。
脑子突然乱作一团,纷纷然思绪似雪飞舞,能抓得住的成形影像,全是他。
pc66336钟立文。他爱了那么久的人。
“他在身边的时候,你才能露出最开怀的笑。你只有跟他才会那样自然的斗气,争吵。柏翘,在他面前你才是最真实最纯粹的自己,不是么?”花若葆顿了顿,“而且你知不知道,他冒死都要救我,是为了顾及你的感受,他说过,不会让你的亲人再受一点伤害,他不想让你伤心。我无话可说,他是用生命在爱你,你也一样。”她将协议书推到李柏翘面前,“虽然我明白你娶我并非出于爱情,但这段与你在一起的时光我真的很幸福,很满足。所以……请成全了我的成全吧。”
李柏翘伸手揽过眼前的女子,说不清心中是愧疚抑或疼惜。
当初他以为,可以用一场喧嚣的婚礼,埋葬自己难以言说的寂寞的爱情。却未曾想这婚礼本身,便是场无法挽回的错误。
既然是错,就不要一错再错了吧。
他黯然的点了点头,有滚烫的液体涌出眼底,一路灼伤了双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