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远扬》Jar

4、Chapter.04

　　暮色四合。

　　一轮残缺的月挂在树梢，像被人挖去了一部分，白色的光芒让人忧伤，在月和树梢的交合处有白色柔光轻轻照亮树影。

　　吴管家第四次劝外婆，“老夫人，我们走吧！已经很晚了。”

　　外婆的心里还抱着最后一丝没有熄灭的希望。

　　“再等一等吧！说不定一会儿若风就会想明白的。”

　　吴管家无奈地摇摇头。

　　悯语坐在外婆的对面，趴在桌子上，看着外婆愁眉不展。她不明白外婆为什么还在这里坚持着，像若风那样蛮横古怪的人，何必去管他呢？

　　她心里很不舒服，很委屈，眼角酸酸的，一不小心就会有眼泪流下来。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那样的语气和她说话。

　　墙上的钟表响了七下。吴管家俯下身子又一次提醒外婆说：“老夫人，我们……”

　　外婆扶着桌子缓缓站起来，打断他的话。

　　“我们走吧。”

　　看样子，外婆已经彻底放弃了。悯语立刻站起来，拿着自己的东西准备跟着外婆离开这个地方。

　　如果可以，她永远都不想再回来。

　　若风的爷爷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也站起来安慰外婆：“你们先回去吧！过几天我把若风给你们送过去。”

　　外婆没有理会若风爷爷说的话，向悯语招了招手。

　　“丫头，我们走吧！”

　　今晚的风格外的凄冷，外婆帮悯语裹了裹衣服。

　　大家刚走到木屋外，从里面传来脚下鞋子啪嗒啪嗒下楼梯的声音。

　　大家回头看去。

　　若风从楼梯上走下来，把一个小小的行李袋放到桌上。低着头，缄默不语，眼睛偷瞥了一下外婆，立刻转向一侧的角落。

　　大家回头打量着他……

　　他似乎想说什么。

　　“我……我可以去原川和你们一起生活吗？”

　　他细声细语，声音卑亢，支支吾吾的。

　　大家都没有听清楚。

　　外婆看到他放在桌上的行李袋，第一个明白过来。

　　“可以啊！当然可以！”外婆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转折。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哽咽起来。

　　若风走到爷爷的身边，因为那记耳光，爷爷不敢看他的眼神，心里却极其舍不得他。

　　若风看了一眼自己房间的方向。

　　“爷爷，我走后，你一定要帮我照看好它。好吗？我会找人回来把它修好的。”

　　爷爷点点头，把若风揽入怀里。眼角有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

　　“若风以后会和我们在一起生活，你们要像尊敬我一样尊敬他，知道吗？”

　　外婆的脸上满是笑容，这几天的憔悴和愁绪完全不见了，仿佛一下子年轻了许多，像变了一个人似地。

　　外婆已经将近二十年没有进过厨房。今晚外婆特意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

　　晚上吃晚餐的时候，她吩咐家里的佣人。大家应了一声，交头接耳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突然出现在家里的年轻新主人。

　　悯语坐在他的对面，冷冷地看着他。她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让若风会在短短的一个下午突然改变了他的决定。

　　上午那个对着她咆哮的若风和晚上那个卑亢的若风分明就是两个人嘛！

　　他为什么突然决定来到外婆身边生活？是他妈妈弥留之际对他说的某些话吗？还是他来这里抱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悯语紧紧地盯着他，又一次打量着坐在外婆身边的那个少年。

　　屋顶的意大利水晶吊灯将餐厅照得灯火通明。悯语却感觉眼前的这个少年面容诡异晦暗，让人看不清楚，琢磨不透。

　　若风也看着悯语，唇角有抹诡异的笑意，那股笑意仿佛像冰一样让她寒冷，令她寒毛都竖了起来。

　　“家里只有这些人吗？”他转过头来问外婆。

　　外婆把家里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讲给了他，甚至把多年前发生的那场车祸也说了出来。

　　几年前，家里发生了一场车祸。悯语的父母和舅舅在那场车祸中去世了。

　　这场悲剧，外婆以前是不允许有人在家里提起的，今晚她却自己说了出来。

　　“再过几天，也就是三月一号是若风的生日。我们好好为他庆祝一下。若风以前吃了不少苦。”外婆对着家人说。

　　“若风，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呢？”

　　所有人都看着若风。

　　“我想要……一架钢琴……”若风没有不好意思，没有客气，也没有推托，想都没有想，直接说了出来。

　　一架钢琴……

　　这句话像一颗玻璃弹珠，啪地一声落在了玻璃桌面上。吓到了所有的人。

　　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没想到若风开口就要这么贵重的礼物。

　　外婆一怔，很勉强地同意了。

　　“好，好。”

　　悯语惊讶地看着若风，心里还有些不平衡。

　　若风初来这个家竟然就开口向外婆要了这么贵重的礼物，而外婆居然同意了。

　　以前悯语过生日的时候，外婆也只会送她一些比如发卡、口琴、裙子之类普通的礼物。

　　钢琴？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吃完晚餐，外婆带着若风上楼给他安排房间。悯语依然坐在餐桌旁。

　　若风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回头望向她，唇角勾出一抹得意的笑意，对她眨了眨眼睛，让悯语觉得仿佛是在向她挑衅一般。

　　赵妈是家里的仆人。

　　年轻的时候就随着外婆来到这个家。在这个家庭里服务了几十年，看着悯语从小长大。平时极其疼爱悯语，在悯语的眼里赵妈几乎就像自己的另一个外婆一样。

　　大家吃完晚餐，赵妈在餐厅里埋头收拾餐具，看见悯语一个人趴在桌子上郁郁不乐，赵妈有些困惑。

　　家里的仆人都很喜欢悯语，喜欢这个待人和气的公主。只有悯语霸道的舅妈和舅妈蛮不讲理的女儿小曼总是欺负她。

　　“小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上楼去休息呢？老巫婆和小妖女不是出去旅行了吗？”

　　赵妈走到悯语的身边笑着问她，今晚的悯语极其反常。

　　老巫婆指的是悯语的舅妈，小妖女指的是小曼。悯语和赵妈在私下里这么称呼她们。

　　平时只有老巫婆和小妖女在家的时候，悯语才会这样沉闷，郁郁不乐，可现在她们旅行还没有回来，赵妈想不明白为什么悯语会这样。

　　悯语低着头不说话，没有理会赵妈。

　　赵妈拿毛巾擦了擦手，拉张椅子在悯语身边坐下。

　　“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来，和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帮帮你。”

　　悯语把在小镇发生的那些事告诉了赵妈。

　　“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改变心意跟着外婆回来。”悯语说。

　　赵妈没有说话，沉声想了想。

　　“也许说不定是他想起了他妈妈临终时说的话，或者是老夫人最终把他感动了呢。”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悯语想起了若风对她说的那句话。

　　“凶手……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她！！！”

　　悯语觉得对外婆抱着那么大仇恨的若风是绝对不可能在那么短暂的一个下午突然改变主意的。

　　钟表的秒针“滴答滴答”的走动着。

　　悯语突然抱住赵妈，“赵妈……”

　　赵妈把悯语揽入怀里，慈爱地抚摸着她的长发。

　　“怎么了？傻丫头。”

　　“我好担心。”

　　“担心什么？有赵妈在你身边，你担心什么呢？”

　　“我看他不像好人……我觉得他是带着恶意来到这个家的。”

　　“你……”

　　悯语松开赵妈，看来看周围，确定没有人后，小声对赵妈说：“我担心他来这个家是来复仇的！”

　　赵妈楞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

　　“赵妈，你笑什么？”悯语噘着小嘴，问赵妈。

　　“小姐，你是不是因为刚才老夫人同意送他那么贵重的礼物才这么看待他呢？等下次你过生日的时候，老夫人也一定会送你一件的。”

　　“怎么可能呢？我才不会因为外婆送他一架钢琴才说出这样的话。赵妈，你应该知道的。”

　　悯语绞着手指，委屈得眼泪都流了出来。在她心里看来最理解她的赵妈竟然会这样看待她。
　　泪水在悯语眼中打着转儿，赵妈才明白自己是真的误解她了。

　　“小姐，你放心吧！不会的。不管怎么说，老夫人都是他的外婆，他不会那么做的。

　　再说，他一个十八岁的孩子能做这个家里掀起什么风浪来？就算他真的打算这么做，家里的大人们也不会允许他胡来的。”

　　悯语还是很担心，赵妈刚才说的话没有给她一丝的宽慰。

　　“再怎么说，他也是你表哥呀！我看这个孩子还是挺老实的，就是不爱说话，可能刚来这个家有点认生。你没事的时候多和他聊聊，慢慢地你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你也就能放心了。”

　　“赵妈，你看他刚来这个家就像外婆要了那么贵重的礼物。我觉得他是故意刁难外婆，这太过分了。”

　　赵妈想了想刚才吃晚餐时的情形，也觉得刚来这个家的若风张口便向老夫人要了那么贵重的礼物确实有些不可思议。

　　“我觉得他是在试探外婆，试探外婆心里是否感觉亏欠他。如果外婆满足了他，那么他以后一定还会向外婆提更多更过分的要求，甚至会故意做一些事情伤害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