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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五章 论势 ...

  •   庆安十五年,十二月,藜京。

      垂芬厅中,秦峥绕着早儿转来转去,嘴里问着:“你什么时候进府的?我怎么没见过你?你哪儿人啊?你几岁了?为什么是你在伺候?墨忻呢?她是不是嫁人了?你喜欢什么颜色?……”

      早儿一开始还恭恭敬敬地认真回答,但随之而来的更多问题,迅速把她的耐心消磨殆尽,她一边嘴里敷衍着,一边往门外张望,企盼着大少爷快点过来搭救她。

      坐在一旁的连渠心中暗笑,非战一紧张就会不停说话的毛病也还是一点没变。

      终于,她看见殷皓的身影在走廊中出现,待他一步入厅中,早儿立刻上前行礼,然后便躲在殷皓身后,远远地避开秦峥。

      乌延拓站在一旁悄悄打量着殷皓,裹在层层衣物中还是显得有些单薄的身子,带着几分病容的脸色,五官柔和秀美可与女子媲美,但那双清澈的眸子,在顾盼间凛然生威。

      殷皓见着秦峥,喜道:“非战,我就想这两天你该到蔾京,何时到的?是否去见过我父亲?”

      秦峥显然在殷皓面前收敛了许多,老老实实答道:“大约午时进的城,然后去找了泽禺,尚未来得及去见殷伯伯。”

      殷皓笑道:“你竟不先回家里,倒去见泽禺。我这做表弟的可是要嫉妒的啊。”

      秦峥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悄悄拉了拉连渠的衣袖。

      连渠哈哈一笑,道:“有什么可嫉妒的,他可是找我给他帮忙的。”

      “哦?说来听听。”殷皓微微一笑,他之所以不动声色到现在,是不忍戳破秦峥自认为伪装的很好镇定,他这位表兄实在是藏不住任何心事的主。

      连渠微笑地一指乌延拓道:“因为非战打架输给了这为乌延兄,所以,他要履行承诺,来问你要一个名叫宇文光的人。”

      殷皓一怔,其实他早已看见秦峥身后的乌延拓,也注意到他并非南聿人,心里正在暗自猜测,却没想到秦峥会给自己提出这么个要求。

      连渠在众人一个楞神间,挥了挥自己的手,道:“好了,话已带到,忙已经帮到,我回去了。”他潇洒地转过身,大笑着扬长而去。

      厅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乌延拓手握在刀柄上,紧张地看着一言不发的殷皓,似乎对方只要一个摇头,便要举刀相向。

      秦峥目光游移,心里头暗暗叫苦,好你个连三!平日小爷我待你也算不薄,竟就在关键时刻把弟兄我推入火坑,自己溜了!这算什么帮忙!分明是帮倒忙!

      殷皓沉默了半晌,吩咐早儿道:“你去把公子请来。”

      早儿离开后,殷皓的目光落在乌延拓身上,温言道:“看这位乌延兄的相貌,想是并非我大聿国人,不知与光有何渊源,为何要来找他呢?”

      乌延拓听到殷皓对宇文光的称呼时,眉头一拧,道:“乌延一族受老王爷的深恩,乌延拓誓死也要将小王爷送回大僚。”

      殷皓轻叹一声道:“回北僚么?耶律熹会放过你们?”

      乌延拓冷声道:“这便不需要大人操心了。”

      “据我所知,黑兀罗虽然在名义上消失了,但隐藏着的族人应该还有一些。你带着你的小王爷回到北僚,登高一呼,应该会得到这些人的响应,到时联合那些对耶律熹改制不满的部族,一起讨伐耶律熹。这就是你的打算,对么?”殷皓看着乌延拓,缓缓道。

      虽然被猜中计划,但乌延拓的脸上并没有讶色,他沉声道:“你是否要说我们这么做是正中耶律熹的下怀,让他有机会把反对他的势力一网打尽?不错,确实有这个可能。但是,好男儿宁可在战场上轰轰烈烈地死去,也不能在敌人的脚下苟且偷生!”

      “说得好,就是这样!”一旁的秦峥跳了起来,拍着乌延拓的肩大声赞叹。但转眼看见殷皓淡淡扫来的目光,立时便噤声乖乖坐回原地,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怎地就这么怕自家表弟呢?

      殷皓淡淡一笑,摇头道:“不,如果是这样,我不会阻止你们,相反我还会帮助你们。毕竟,北僚愈是混乱,对我大聿愈是有利,不是么?我要说的是,你认为会有多少部族会支持你们?兀罗四大部族,黑兀罗被剿灭殆尽,剩下的不是老弱妇孺,便是投靠他族的懦夫,能凑出一千勇士已是上天眷顾;红兀罗为北僚王族,耶律熹的本族,是你们最大的敌人;金兀罗与红兀罗向来互为依靠,族长慕容剡是此次改制的最大支持者,他也不可能转而投向你们;剩下的白兀罗,族长皇甫巍年事已高,族内为了族长之位争夺不休,人心离散,他根本没有精力来支持你们。除去四大部族,其余的小部族或许会有投靠者,先不说他们的实力与四大部族相去甚远,单是各小部族之间错综复杂的利益纠葛,以及他们与大部族之间千丝万缕的关系便是最大的弱点所在。以耶律熹的才智,他绝对不会在正面战场上与你们一决雌雄,平白损耗北僚的实力。只需稍稍利用你们内部的矛盾,对几个稍大的部族许以重利,就可以分化瓦解你们。说不定不必动刀兵,任何一个小部族都能把宇文光擒到他的面前,到时还不是任他鱼肉,就算是死也要得到他的同意。那时,你还能说不在敌人的脚下苟且偷生么?”

      一番话,将乌延拓说得张口结舌,冷汗直流。没错,殷皓对北僚各大部族的形势分析全都一针见血,他对小部族矛盾的推断也是有理有据,这些都是乌延拓这个北僚人知道得一清二楚的事情。一个人能够具有强大的说服力,并不是靠哄骗欺瞒,而是用实实在在的证据和最合理的推断使别人不得不信服。而乌延拓发现,自己尽管十分憎恨眼前的这个南聿人,却根本无法提出任何的反对意见,之前坚定不移的决心动摇了。

      殷皓抬头看向门口,柔声道:“光,你来了。”

      秦峥闻言也转头看去,这是他第一次离得这么近看到宇文光。门口的少年身着华服,尚未完全长开的身形站地笔直,犹如一柄尚未出鞘的宝剑,虽然看不见剑刃却可以想见其中的锋芒。此时他白皙脸颊带着些许不自然的青白,碧绿的眸子光华璀璨,他的目光掠过秦峥时,秦峥的身体禁不住微微一颤,他感觉到了在战场上磨练出来的锐气!真想和他好好较量一场!

      宇文光径直走到殷皓面前,淡淡道:“我与乌延拓许久不曾见面,大少爷能否让我和他单独叙叙旧?”

      “当然,我本有此意。”殷皓转头对秦峥道:“非战,你和我一起去拜见父亲,这两年,他可是时常惦记着你。”

      厅内只剩下宇文光与乌延拓两人的时候,宇文光微笑地看着乌延拓道:“谢谢你,拓大哥。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乌延拓闻言,再也忍不住心中的酸楚,一下扑倒在宇文光面前。

      这个高大的二十五岁的兀罗汉子,扑倒在十四岁的少年面前,泣不成声。

      ————————————————————

      “我跟你说啊,当时情况十分危急,那些兀罗人眼看就要登上城墙,结果,嘿嘿!小爷我一个箭步……”秦峥正吹得天花乱坠,兴奋无比的时候,目光无意中瞥见旁边的殷皓眼帘微垂,似乎在走神的模样。

      “月白,是不是累了?”秦峥问道。

      “啊,不。”殷皓笑了笑,灯火下,他的脸色却愈发苍白。

      秦峥一拍殷皓的肩,豪爽道:“不舒服就直说,你这破身子,我还不清楚么?改天咱们叫上泽禺,弄壶好酒,我再从头给你说一段‘秦校尉大破天门阵’!行了,你就早点回去歇息吧!”

      殷皓揉了揉自己的肩,无奈道:“好吧,那我先告辞了。”

      秦峥打开窗目送着殷皓步出院门,自言自语道:“这家伙,就不知道少操些心么?”

      殷皓回到自己的院子时,隐隐看见宇文光的屋内依旧亮着灯火。他回忆起白天宇文光站在垂花厅门口的表情,很痛苦吧,眼睁睁地看着最后的希望破灭——尽管是虚假的希望,但痛苦是真实的。那一瞬间,殷皓不由自问,自己是否太过残忍?不过,若非对方是宇文光,若非宇文光是如此骄傲不屈的人,他也绝对不会硬下心肠将他迫至这样一个地步。

      殷皓略一犹豫,终是遣退了左右,走了过去。这是他自宇文光到来后第一次踏足这间屋子,屋内的布置大体与他自己的寝居相同,只是少了些古玩玉器的点缀,补壁的书画倒也颇具意境。

      宇文光正坐在案前,就着案头的鹤嘴铜灯,提笔书写。

      轻轻挥退了研磨的侍女,殷皓从身后走近宇文光,低头看见书案上的纸写满了横、竖、撇、捺、点五个笔画。他突然伸出手,抓住宇文光的笔杆,用力一抽,那笔竟纹丝不动。

      殷皓叹了声,轻声道:“握笔太紧会失去纵横伸展的自由,松而不脱,紧而不死,方能运笔自如。所以,光,放松些,无需执得太紧。唔……就像这样。”他握住宇文光的手,在纸上写出五个笔画。

      宇文光没有回头,看着纸上的那五个与自己写出的完全不同的笔画,道:“笔根本不属于我,松还是紧我都没有任何选择,不是么,主人?”

      殷皓闻言竟然轻笑了起来,“你会拥有自己的笔的,光,你不正是这么认定的?否则你不会选择留下。”——尽管是让你那么痛苦的选择。

      “即使我选择离开,你也不会让我活着回到北僚的,不是么?”宇文光淡淡道。

      “是的,我不能让耶律熹得到可以一次肃清国内的反对势力的机会。不过,这样死去,比起选择留下所要面对的,或许对你而言会更好。况且,”不知为何殷皓的声音低了下来,“我也不一定会杀你……”

      “哦?”宇文光上扬的语气中满是讽刺。

      “其实,我还是很想知道……”殷皓的声音越来越低,“知道你究竟能做出怎样惊天动地的事情……”

      宇文光突然觉得背上一沉,一个身子贴上他的背,颈后感觉到一股粗重烫热的气息。身体一僵,手中的笔画出一道长长的墨痕。难道,他想要……

      感觉到伏在背上的身子逐渐下滑,宇文光才发现不对劲,转过身,扶住即将倒在地上的殷皓。嘴里咒骂着:“你搞什么鬼——”蓦然噤声。

      殷皓闭着双眼,蹙着眉,气息沉重凌乱,平日苍白的脸颊泛出不自然的晕红,显露出一种毫不设防的脆弱。

      但宇文光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一时的假象。

      他看了半晌,慢慢低下头,额头抵上对方滚烫的额头,鼻尖抵上对方冷汗津津的鼻尖,轻声道:“不会令你失望的,只是到时你是否会后悔?”

      宇文光抬起头,扬声道:“来人!”

      ————————————————————

      泰齐九年(即庆安十五年),十二月,北僚王庭,盛都。

      耶律骢坐在金黑相间的虎皮上,抬头看了看从窗格中透入的晨光,他抽出腰间的弯刀,挥手在地面上上划下一道刀痕。

      “已经两个月了么?”耶律骢将弯刀插回刀鞘,看着地上的痕迹,自言自语道。

      两个月前,当他得知自己的父皇竟然与南聿达成协议,在阵前出卖黑炎军的时候,他立刻便匆匆赶到皇宫,劝说耶律熹收回成命。劝说不果,耶律骢心急如焚之下,便一个人骑上自己的宝马,连夜悄悄离开盛都,希望来得及向黑炎军报讯。没想到却被耶律熹的侍卫半途截下,连父皇都没见到,就被软禁在太子府,直到现在。

      他垂下眼,轻轻转动着右手拇指上的黑玉扳指。

      ……

      “这就是射日?真厉害!”耶律骢抚摸着面前的巨弓,赞叹道。

      对面的少年一扬下巴,碧眼中盈满骄傲:“当然!它射出的长箭可是能够贯穿整头野牛!”

      “我试试!”

      “好!”少年灿然一笑,把弓递给对方,“给,你先试试力道。”

      耶律骢接过几乎有他身高的巨弓,摆开架势,左手握住弓身,右手拇指扣上弓弦,吸气,用力,拉!巨弓缓缓张开,张到一半,突然,“咯”的一声轻响,手指一松,“铮”的一声,弓弦重又崩得笔直。耶律骢看着自己的右手,皱眉道:“不行,扳指都裂了。”

      少年凑过去一看,果然,精美的碧玉扳指裂开了道缝,裂缝中渗出一丝鲜血。

      “这不是前日皇上赏你的那个扳指么?”

      “嗯。”

      “我的给你吧。”少年取下自己拇指上的黑玉扳指塞给耶律骢,狡黠一笑,道:“就说是我弄坏了赔给你的,反正耶律叔叔也不会怪我,说不定过两天还会给我个更好的。”

      耶律骢笑着摇头:“你就仗着父皇宠你!”

      ……

      “一定要活着,光,无论如何……”

      此时,门被打开,阳光直接穿过门洞射入昏暗的室内,晃的耶律骢不由眯起眼睛。

      门口有人跪下,恭敬道:“太子殿下,皇上宣您进宫面圣。”

      “知道了。”耶律骢握了握右手拇指,站起身,昂首走了出去。

      北僚皇宫,元和殿。

      “儿臣叩见父皇!”

      “起来吧。”律熹淡淡道,放下手中的奏折,抬起头看向自己的儿子。十五岁的少年脸上还带着青涩之气,但已然身姿挺拔,浓眉下那一对与自己颇像的鹰目炯炯有神,正凛然对着自己。耶律熹微微点头,看来两个月的软禁,丝毫都没有消磨掉这孩子的锐气。

      “骢儿,是否还在怨恨父皇?”

      “儿臣不敢。”耶律骢低下头,“儿臣只是尚有一事不明。”

      “哦?说来听听。”

      “黑兀罗为我兀罗族四大部族之一,黑炎军是我大僚最精锐骑兵,族中人才济济,勇士辈出,无论任何一点皆可堪称是我大僚的重要支柱。即便宇文擎桀骜不驯,多次顶撞父皇,但他对大僚忠心耿耿,绝无二心。将黑兀罗赶尽杀绝,不仅大大削弱我国实力,而且使得人心浮动,难免不出乱子,若南聿乘虚而入,则会将我大僚陷于危局。这样百弊而无一利,儿臣不解,父皇为何坚持这么做?”耶律骢从小受到南聿文化的熏陶,遣词造句文雅恭敬,不同于大部分北僚人那般言语粗鄙,但言辞间却处处咄咄逼人,锋芒毕露。

      耶律熹闻言皱起了眉,突然站起身,重重一脚踹在儿子身上,怒道:“蠢才!两个月的时间你竟然都没能想通吗?!”

      耶律骢不敢闪躲之下,额头狠狠撞在殿柱上,顿时血流满面,忍痛爬起跪在地上,咬着牙死死盯着地面。

      耶律熹来回走了两步,终于按捺下怒火,道:“兀罗四大部族,红黑金白,你可知为何我红兀罗可成为兀罗王族?”

      耶律骢低头道:“因我兀罗一族生长于极北苦寒之地,在前朝又备受欺凌,族人苦不堪言。于是先祖高皇帝在寒水河畔立下大帐,四方各部大人皆来归附。南抄缘边,北拒丁零,东却夫馀,西击乌孙,尽据匈奴故地,东西万四千余里,南北七千余里,网罗山川水泽盐池,方有我兀罗一族生存之地。时前朝动乱,太祖皇帝兵锋南下,过赤萌关,入缘边九郡。然而,太祖不幸重病大行,族内分崩离析,不得已而退兵。后二十余年,族内争斗不休,不复见当年景象。至太祖之孙,世祖皇帝联合宇文、慕容、皇甫三部共同平息内乱。正值前朝叛乱,世祖皇帝再次整兵入关,取关内十二郡。宇文、慕容、皇甫三部因承太祖之志,故共推世祖为帝,南迁盛都,而立我大僚。”

      “那你又可知朕为何要改制?”

      耶律骢心中一凛,父皇登基后,极力推行南聿政策,引入中原文化,众人皆谓父皇倾慕南聿,而弃兀罗传统于不顾,但身为太子的耶律骢却知道,事实并非如此。当年四大部族实力不相上下,最后决定推举太祖之后的耶律一族为首,才避免了族内的再次分裂。然而,其余三大部族,却也因此具有不受王庭节制的权利。他们各自占据大僚境内水草丰美之地,擅自将其余小部族强制纳入其帐下。王庭不得干涉其族长的传承,没有得到三大部族首领的同意不得在三大部族领地驻兵,除了每年上贡一定的牛羊马匹,王庭只在名义上显得尊贵,其实与其余三大部族毫无区别。事实上,黑金白三族族长,就是大僚的另外三个皇帝!他沉声答道:“父皇是为了是为潜移默化大僚百姓,使其独尊皇权,培养一批唯王庭之命是从的才学之士,以巩固我耶律一族皇权,削弱其余三大部族的权利,避免重蹈当年太祖驾崩后的覆辙。”

      耶律熹的怒火似乎消退了一些,他点头道:“嗯,不错。这本非一朝一夕可成之事,至少三代之后方可见效,朕原本亦是如此打算。幸而金兀罗领地近南疆,与南聿其互市多年,深受中原影响,对中原文化毫不排斥;白兀罗领地为极北,虽有盐泽,然苦寒之地,族人勇猛有余智谋不足,见小利而忘命,许以重利亦不会太过反对。然而,黑兀罗领地在西,族人彪悍好武,又极端排外,是改制的最大阻力。你可知朕登基前,黑兀罗有多少人口领地?”

      “人口不足十万,领地约为三千里。”

      “那么在困龙城之战前呢?”

      “人口近十五万,领地过五千里”

      “不错,”耶律熹冷笑道,“所有人皆谓宇文擎对大僚忠心耿耿,但这十年来,宇文擎招揽不愿接受中原文化的小部族,并不断往西吞并浑奇各部,逐渐扩张,所做为何?”

      耶律骢忍不住辩解道:“但即便如此,黑兀罗的人口领地依旧是四大部族中最少的。父皇大可联合其他部族,给宇文擎施加压力,迫其限制发展,也不必赶尽杀绝。”

      耶律熹又是一脚踹过去,怒斥道:“你懂什么?!如果只是如此,朕还不会放在心上。黑兀罗无论如何扩张,终是西方贫瘠之地。而我红兀罗,富饶广阔的南聿就在门前,何必舍近而求远?朕所真正担心的,是三代之后,彼此人口领地成倍增长。介时,即便黑兀罗无心反叛,但深受中原文化影响的我们与完全保持传统的黑兀罗在生活习惯,语言文字,为人处事处处不同,定然会导致矛盾重重。此后积怨数十年,又都是人口众多的大族,内乱一触即发,任何一件小事都可引发大规模的内战。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到那个时候,你要朕从坟墓里爬出来替你们这些不肖子孙收拾局面么?!”

      耶律骢倒在地上,心中震惊无比,以至于忘了从地上爬起来。他身为太子,虽然尚未成年,但自认对大僚形势了如指掌,深知其中利害,却不知自己只是关注眼前,从未想过如此深远的事情。

      耶律熹见儿子失神的模样,缓下了口气道:“如今南聿皇帝沉迷于佛法,朝中世家大族争斗激烈,将士离心,唯一能给我们造成威胁的也就是一个秦雷。我大僚的白兀罗内斗不休,金兀罗又生活奢侈,族中无勇悍之辈。朕抓住这个机会,一举铲除黑兀罗这个后患,虽然有损我大僚实力,但如此一来,上下一心,朕才可安心放开手脚,加快改制进程。或可无需等到三代以后,朕期望把大僚交到你手上的时候,是一个完完整整的属于我耶律一族的大僚。”

      耶律骢感受到父皇言语中的慈爱与期许,不由跪倒在地,重重磕下头去:“父皇,儿臣知错了!”

      耶律熹微微一笑,将儿子扶起来,柔声道:“我知你与光儿情同手足,朕亦为他痛惜。然,为帝王者,不可不近人情,但亦不可被私情所蒙蔽;不可不察内外,但亦不可将眼光局限于当前。骢儿,你要好自为之。”

      “儿臣谨记父皇教诲。”

      “罢了,你且退下让太医看看你的伤。不必再向朕请辞,你直接回血月军吧。失去了黑炎军又怎样?我大僚尚有骢儿的血月!”

      “是,父皇。”

      退出元和殿,外面的阳光如此刺眼。耶律骢抬手擦了擦额头凝结的血块,拇指上的黑玉扳指在阳光下闪烁着点点星光。他略一犹豫,取下扳指,珍而重之地放入自己的荷包。握了握腰间的弯刀,大步离开。

      阳光中有一声轻轻的叹息:对不起,光……

      (第五章完)

      看右边,有话说——————>>

  • 作者有话要说:  8.23.
    当!当!当!偶又来更新了~
    一直在支持本文的大人们应该已经发现了吧,小悠的更新全是在上午,回帖多半是在晚上,所有回帖都在“作者有话说”中。
    恩,所以,要及时看到更新的话,每天早上十点点击就可以了。
    如果在新开章节里面没有发现小悠的回帖,多半是在昨天更新的那一章里面。
    鞠躬~谢谢支持~
    to 汐
    抱抱~写殷皓那段的时候,小悠想到的就是某亮啊~大心~~
    殷皓对光说的那句话,恩,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让你亲身感觉一下,光光当时感受~~
    看来还是很成功di~
    8.24.
    更新!更新!
    这一章是不是枯燥了点?小悠写的也很累啊~可是米办法,必要的背景还是要介绍一下。小悠不喜欢特地写背景设定,感觉像写游戏设定一样,而且各位大人也不一定有耐心看不是?一点点展开的话,大人们会比较清楚吧?
    to 汐
    哪有啊!分明是你家亮亮把偶家光光压地死死的!可怜啊~~偶家光光!
    什么宠到不能再宠了,偶已经把他虐到这个地步了!
    8.25
    终于把这章写完了!好累~
    里面的政治形势分析全是小悠瞎掰的,自觉没什么大的破绽,若大人中有这方面的高手,欢迎指点!
    to 早
    飞扑!掐!你这家伙!“亲切感”?你还好意思说!当初你可是信誓旦旦地要和我一起写完的阿!
    哼哼,所以,作为报复,我把你当初写的部分统统删光!哦活活活活!(天音:ms你自己写的也删的差不多了……)
    那个“早儿”嘛,倒的确是和你有关拉,哼哼,让你做牛做马,看得到,吃不到!哈哈哈!(某人疯了……)
    ————————————
    秦峥(非战)-北军校尉
    连渠(泽禺)-连家三少爷
    早儿-殷皓的侍女
    乌延拓-北僚俘虏
    耶律骢-北僚太子
    兀罗四大部族:
    红兀罗(王族)-耶律熹
    黑兀罗-宇文擎
    金兀罗-慕容剡
    白兀罗-皇甫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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