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陆圣战记Ⅱ》冷薇

14、血咒之劫与阿修罗的宝藏

　　我情不自禁地点点头，然后她坐到我床边，抚摸着被我搂在怀里的小魔兽宝宝，我们陷入冰冷的沉默。

　　“帕丽斯，你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我一直以为我很了解你，可你到底是谁，我真的不知道。”我轻轻叹息。

　　帕丽斯想要说些什么，但又哽咽了，她那张俏丽的脸蛋儿被泪水沾湿了。她颊上的那朵彩绘花儿浓艳得格外动人，就好像浸润了露珠有了活力。我想起初见七姐妹的情景，那是觉醒之后的第二年，沃野上的耕地孕育出丰硕的粮食，我的苏贝亚郡有许多勤劳智慧的族人，他们在那一年里发明了酿酒。一个囤积粮食的富商在我的聚落里开启了第一家酒窖，名叫虫草之舞。

　　后来，虫草之舞变成了赫赫有名的商会，许多中部聚落来的货商都住宿在这里。那一年冬天，沃野上寸草不生，我们的虫族人却因为丰厚的囤积物资获得了一个安详的冬季。族人们忙着赶制风衣和皮袄抵抗严寒，但是对我们这些体魄强健的修行者来说，我们大可以一年四季穿着同样的衣袍和甲胄。因此我在隆冬时节还是一袭亚麻长裙，每当我骑马奔驰的时候，一头褐色的长发总会被风扬起，虽然我是一名威风赫赫的首领但我的公正无私、我的豪放率真总能引来许多仰慕我的人。

　　有一天我路过虫草之舞，我的马蹄扬起滚滚尘土。住在虫草之舞的客商富豪当中有不少俊美的男人，他们来到酒窖门口聚集在一起看着我。他们纷纷呼唤我的名字，喊我阿狄莱娅首领，我勒住缰绳驻足听留，望着他们笑了一笑。突然，那群男人当中传出一声声哭喊。人们被哭喊声惊扰到了，纷纷循声望去。

　　虫草之舞的老板西赛斑手里挥舞着鞭子，在他鞭下哭喊的是一个娇弱可怜的小姑娘。她一脸脏兮兮的炭渣，一身单薄的草叶裙，她的皮肤异常细腻，一张尖尖的小脸上长着一对大大的眼睛。她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我永远都没办法忘记，她的眼神波澜深邃，丝毫没有惧色，反而流露出非同一般的灵气。她的肩膀被寒冷冻得发紫，她瑟瑟颤抖就像一个小奴隶。

　　我一把夺下了西赛斑手里的皮鞭，救了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她告诉我说她叫帕丽斯，她说她自从刚刚睁开眼睛就一直在四处漂泊，因为她和她的六个妹妹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听到她的倾诉我心里一惊，普通族人早已经失去了觉醒之前的记忆，他们自从觉醒之后的第一天就发自本能地遗忘了一切、然后又发自本能地听从我们这些强者，组建起一个个聚落。再后来又发自本能地选择了自己的配偶，组建成一个个家庭。从来没有人心心念念想要寻找过去的记忆。帕丽斯是第一个想要寻找过往并且感觉到怅然失落的人，更加奇怪的是，她和那六个姑娘非常确定她们彼此之间是嫡亲的姐妹，她们并不像其他的族人那样麻木，要知道觉醒改变了一切也让族人们彼此血脉亲缘的关系全部颠覆了，从这个意义上说，帕丽斯纵然不像我们这些王族后裔那样能够清晰地记起过往，但她已经足够独特了。如果说我的苏贝亚郡是一颗沃野上的珍珠，那我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帕丽斯是我手中的另外一颗。

　　她一个楚楚可怜的小人儿，居然身边还有六个更小的妹妹，难怪为了生计所迫她不得不来到虫草之舞，给西赛斑做杂役。我立即决定把她带回我的王座，可她推辞不肯，她哭得潸然泪下，求我一定要带上她的六个妹妹，还说如果她们继续独自生活在苏贝亚，所有人都会把她们视为怪胎。后来我惊喜地发现，原来这七个秀色可餐的小美人胚子根本不是什么怪胎，她们竟然是天赋异禀的女魔法师。她们所谓的怪胎行径，只不过是魔法力量在早期的自然爆发而已。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她们竟然拥有驾驭魔兽的召唤师天赋。这太可怕了，一直陪伴在我身边的姑娘们竟然有如此隐秘的身世。

　　想到往事和如今，帕丽斯那熟悉的面孔对我来说仿佛突然变成了一个谜。但不论如何，多年的信赖和感情还是让我对她倍加心疼，我用手指擦掉了帕丽斯的泪痕，她开始对我讲述她所知道的故事。

　　斯普瑞归来之前的一年，我的苏贝亚郡来了一位神秘的不速之客。他是矮人亚特兰蒂斯大公国的巫师，他的名字就连帕丽斯也不完全知道，他只是告诉她们说，让她们叫他黑鹰。黑鹰来到苏贝亚是在一个月光惨淡的晚上，那是秋季，我去了中部聚落参加一年一度的丰收仪式。那个不速之客黑鹰披着褐色的斗篷，秘密会见了帕丽斯。

　　黑鹰诡异的举止和言论引起了帕丽斯的反感，她刚想用魔法的力量威逼对方让对方滚蛋，却突然感到灵魂被灼烧一样的疼痛。黑鹰露出阴险的笑容，他从宽大的袖子里取出一个巫毒娃娃，那个巫毒娃娃牵动着帕丽斯的灵魂，只要他对巫毒娃娃稍微施加动作惩罚，那惩罚的痛苦就会立刻降临在帕丽斯身上。

　　帕丽斯感到异常惊恐，黑鹰骤然停止了对巫毒娃娃的诅咒。他反过来威胁帕丽斯必须听他讲述一件事情。帕丽斯不得不答应了他。于是他说出了帕丽斯七姐妹的身世。

　　黑鹰说，其实帕丽斯和她的妹妹们并不完全是虫族觉醒之后的产物，她们的身体的确属于虫族，但她们的灵魂胚胎却是绿色矮人。当初虫族突然陷入浩劫，发生了诡异的进化，就在觉醒快要完成的时候，几位矮人召唤师无意当中放牧魔兽跨过了埃姆斯河的彼岸，他们惊讶地发现沃野上呈现出诡异的迹象，那里的天空一片空洞，既不像是白昼也不像是黑夜。其中有一位召唤师天生灵媒，她感受到时空的漩涡就在前方。于是召唤师们大着胆子闯入沃野，他们见证了惊心动魄的一幕。他们亲眼看见进化中的虫族人躺在沃野的土壤上，一具具崭新的躯壳正在迅速形成当中。他们立即返回亚特兰蒂斯的都城米赛拉，向矮人之王厄尔尼诺报告了这个消息。

　　当时矮人之国正在进行一项秘密的研究，他们发现魔法的力量在他们的种族当中初露端倪，并且绿色皮肤的矮精灵比白色皮肤的侏儒人更具魔法天赋。于是矮人之王秘密成立了一个机构，选召最年轻、最优秀的矮精灵公民并且取出他们的精和血放置在液态水晶当中培植。终于，秘密机构制造出了七个胚胎，为了让胚胎显现出更精纯的力量，它们被活活杀死，只留下灵魂漂浮在液态水晶里。

　　但好景不长，矮精灵大公爵鲁修比发现了侏儒人国王厄尔尼诺的密谋，他认为厄尔尼诺的密令违反了自然生息繁衍的准则，对于绿色矮人来说是一种侮辱，于是他想尽一切办法试图找到秘密研究机构的所在并且意欲毁掉那七个不容于世俗的胚胎。厄尔尼诺得知鲁修比的意图，为了保留住这七个灵魂，他派遣前来报信的召唤师们带领秘密机构的巫师火速赶往沃野，用矮人秘术上记载的方法，把灵魂植入到虫族人正在成长的新身体里。一行人来到沃野的时候，时空的漩涡正在逐渐平复。

　　矮人巫师千百年来始终致力于研究灵魂，他们当中最年长的一位巫师运用古老典籍上的咒语，释放出七个灵魂并且允许它们自己寻找寄主身体。他们并不知道这个方法是否能够成功。好在最后，那七个特殊的灵魂凭借强大的意念活了下来，它们附着在七个美貌的女孩身上，成为帕丽斯和她的六个妹妹。

　　矮人们心满意足地离去，为了今后能够找到并且利用那七个灵魂，巫师偷偷从每个灵魂中剥离出一小束，存放在液态水晶里。回到亚特兰蒂斯之后那位年老的巫师把七缕灵魂封印在液态水晶当中又把液态水晶熔铸成七颗凝固的水晶。七颗水晶分别被置入到七个巫毒娃娃体内，这些巫毒娃娃就是黑鹰手上的把柄，有了它们，帕丽斯七姐妹就会牢牢受到矮人的控制。

　　帕丽斯一口气说完这些之后，神色异常憔悴。

　　“那黑鹰逼迫你做了些什么？”我沉默了一会儿，不得不相信帕丽斯所说的每一个字。我缓缓地问。

　　“黑鹰告诉我一个预言。”

　　“恩？”

　　“他说，一年之后，虫族将有一场战争。到那个时候我必须帮助归来者，听从引导人的命令，执行最伟大的使命。”

　　“就只有这些么？”

　　“不止这些……黑鹰还说了血咒。他说归来者必定是身负血咒的人，那个人……是冥界主神阿修罗选召的使者。”帕丽斯吞吞吐吐地说：“主人……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直到前几天我才明白，身负血咒的归来者是魔剑士斯普瑞，至于他的引导人……是你的哥哥艾历克斯。我想，在竞技台上的一切都是他们联合起来上演的一场戏。他们本来商议好要杀死奥德，然后还要想办法杀死……”年轻的帕丽斯突然又惊又怕。

　　“杀死谁？”我逼问。

　　“杀死你……”她终于说出了和我心里所想完全一致的结果。

　　“为什么要杀死我？”

　　“因为……因为黑鹰说你是唯一一个能够和血咒对抗的人。”

　　“那你为什么不帮助斯普瑞和艾历克斯一起杀了我？”我久久地凝望着她的眼睛。

　　帕丽斯取下她自己腰链上佩戴的魂晶球并且递给了我。我把魂晶球放在手里，那缕帕丽斯的灵魂在白色晶石中央美妙飘舞，一瞬间看起来像波浪，另一瞬间却又像翩翩飞舞的灵魂鸟。

　　“主人，你一直不知道，魂晶球是可以听的。”帕丽斯的神情楚楚动人像一朵浸润了露珠的晨花。

　　我惊讶地拿起魂晶球放到耳边，我听到了轻柔曼妙的笑声，那是一位少女的笑声，像风铃一样悦耳。那声音非常熟悉，我突然想起帕丽斯在白晶石塔顶所唱的天籁之音。笑声若隐若现，伴随着清新悦耳的风和潺潺的流水声，那笑声让我仿佛沐浴在明媚的春天里，仿佛看到沃野之心流淌出生命的清泉。

　　“你听到什么，主人？”

　　“我听到了笑声。”

　　“不，主人，你听到的不仅仅是笑声而已，你听到的是快乐。这就是我拼命要保护你的理由，你就像我的另一个姐姐，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艾历克斯首领打开了地窖的门，他告诉我说你必须死。我看得出他内心很矛盾，于是我哀求他，希望他看在兄妹的情感上救救你。先知大人他终于答应了我，再加上亚特兰蒂斯王子的帮助，所以我们才抓了多洛莉丝作人质，从斯普瑞魔剑士的手上拯救了你。”帕丽斯轻轻一笑。我积压在胸中的一切猜忌瞬间被她的微笑融化了。

　　“好姑娘，对不起，我错怪你了。”我把白色小魔兽放到一边，紧紧抓住帕丽斯的双臂：“帕丽斯，你告诉我，阿修罗的血咒究竟是什么。身负血咒的归来者，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帕丽斯双眉紧蹙表情痛苦，她显然不愿意说出血咒的秘密。

　　正在这时我们的房间有人闯了进来。帕丽斯一下子发起抖来。

　　“黑鹰……”帕丽斯尽管非常恐惧，但她还是本能地挡在我身体前面，生怕那个身穿黑斗篷的不速之客伤害我。

　　突然我们听到熟悉的笑声，“黑鹰”脱下斗蓬摘掉金属面具，矮胖的身材和白色的皮肤立刻映入我们的眼帘。

　　“矮人王子！”我和帕丽斯异口同声地惊呼。

　　“是我，不过我才不是黑鹰那个老妖婆呢！黑鹰已经死了，是我杀了她。”矮人王子柯姆林揉了揉鼻子，像个小丑似的咧嘴笑了笑：“你这个小妞儿，虽然我不像黑鹰那老东西一样邪恶，但巫毒娃娃全部都掌握在我的手里，至于另一个小妞儿嘛，你现在已经失去了首领的位置，你再也别想一个人回到沃野去了。”

　　“为什么回不去？”我愤愤不平地问。

　　“小妞儿，虽然根据传说，你是唯一一个有可能对抗血咒的人，但血咒的力量现在可比你强大多了，你们的虫族很快就会沦陷，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变成进化者一样的暗黑奴隶。他们只会听血咒主人的命令，效力于死神，然后成为麻木的杀戮机器，所有人，命运统统一样，啧啧。你回去的话，斯普瑞大人一定会杀了你。就怕他血咒发作魔性大发，把你扔到暗黑奴隶当中，就凭你现在的力量，啧啧，惨不忍睹。他们可不会怜香惜玉。”矮人王子柯姆林一边说话一边把脸凑近我，我出手朝着他的鼻子就是一拳，他竟然飞快地挡住了。

　　“如果我非要回去呢？”我挑起了眉毛。

　　“那么，你的七个属下，她们先死。等你回去嘛也是自寻死路，你后死。就这么定了！”柯姆林显然是想要恐吓我。

　　“恐吓我？哼，你以为我不知道她们的身世？她们七个都有矮精灵的灵魂，我不相信你们高高在上的侏儒人会杀死自己的矮精灵同胞。”我反唇相讥。

　　“哈哈哈。”柯姆林突然又仰天大笑：“看来这几个小妞儿对你挺忠心啊，就连身世也都告诉了你。不错，她们的确都是矮精灵但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在亚特兰蒂斯，不超过十个，现在活着的只有三个，其中两个被灭口了，最后一个你猜猜他是谁。他就是我的父王。啊哈，既然这几个虫族臭丫头的身世没人知道，那么把她们囚禁起来先用巫毒娃娃折磨得体无完肤然后再杀掉，又有谁会反对杀死几个不听话的俘虏呢？”

　　“你！”我恨不打一出来但不得不承认，柯姆林利用我本能的善良将了我一军。

　　“其实呢……算了……”柯姆林突然又变了一种态度，他抓耳挠腮的动作活像是一只又胖又蠢的老猴子，他声音含含糊糊就好像在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哎，事到如今，威胁你也没有什么意思，这么说吧。你们都回不去了。亚特兰蒂斯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我之所以答应这群小妞出面救你，是因为……我们需要你来拯救。”柯姆林说出一摞实话之后，气势立刻软了下来。

　　“你在求我？”我再次挑起眉毛。

　　“小妞儿，你不要不知好歹！”柯姆林面露怒色，不过想了一想他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软了下来：“算了，承认就承认吧，我的确在求你。”

　　“那，你需要我做什么？”我没想到堂堂的矮人王子竟然说求人就求人，看来他并不像我那么傲慢呀，我心里倒是对他产生了一点点敬重。

　　“斯普瑞把血咒植入了我父亲的体内，现在我父亲已经奄奄一息，他勒令亚特兰蒂斯必须在一个月之内找到他要的东西，然后奉献给他。到那时候他会把我父亲体内的血咒解封，不过他要我父亲当着亚特兰蒂斯所有矮人的面，把王位交给他。然后亚特兰蒂斯就会真正沦为他的属国，这只是他吞噬大陆南方的开始。”

　　“吞噬大陆南方……”这太不可思议了，突如其来的事实真相冲击着我：“那么，他要你交出的是什么东西？另外，你们救我的时候抓了他的……妻子……那他怎么会善罢甘休？”

　　“妻子……嗯，那个人类姑娘啊，我们已经在三天前放回了她。你真的以为斯普瑞手足无措不得不放我们走么？你错了，他可以用血咒杀死我们全部人，但血咒的力量只能用三次，他还剩下……最后一次。如果他得不到那件东西，阿修罗会让他陷入万劫不复。那件东西……嗯，不急，那件东西只有矮人们知道，那是一件寻常人没有办法拿到的宝藏，斯普瑞一直渴望着它，他必须拿到它然后带它去见死神，据说它可以帮助死神完成一件……一件毁灭世界的事。”柯姆林说到这里突然脸部肌肉抽搐了一下。

　　“你要我帮你拿到它？”柯姆林所说的神秘宝藏激起了我的好奇。

　　“不……不是……不是……是的……”柯姆林的口齿再次含糊不清，喘了一大口气才能够继续正常吐字：“不是你，是你们，也许更多人，不过总之你必须先证明你的的确确拥有超凡的能力。”

　　“我该怎么证明？”

　　“挑战，巨人之塔。”

　　“这里是哪里？”我问。

　　“巨人驿站。”他说。

　　“我没有被囚禁？”我又问。

　　“你这小妞儿废话真多，矮人是文明的种族，我们侏儒人尤其注重风度。我们从来都认为女人不适合居住在牢房里。更何况，亚特兰蒂斯只有每个城市的巨人驿站才能容纳下你们这些大家伙。明天，在巨人之塔，如果你能打败亚特兰蒂斯最厉害的高手，那你就能得到机会，去找那个传说中的宝藏。虽然说那个宝藏很危险，它可以帮助死神毁灭世界，但只要使用得法，他应该同样可以摧毁血咒甚至摧毁死神。所以……亚特兰蒂斯的希望就捏在你手上了，这是我们，也是你唯一的机会，唯一的。”

　　“你该不会骗我吧？”我试探他。

　　“愚蠢的女人，欺骗你只能浪费我的时间。”矮人回过头再一次咧嘴傻笑，然后一溜烟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