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洇传说》蘑菇Momo

24、二十四

　　此刻杜云起已然伤痕累累，背上飞箭的毒性也早已发作，且手边又要照顾孟子君，纵是豪气万千，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虽又伤了几人，但自己也不断受到攻击。这时忽见两人手中之剑直直刺入杜云起身体之中，正是慈敻派的慈敻双股剑，霎时两条血柱喷薄而出。杜云起剑气一划，瞬间将两人弹出了数丈之外，自己却也已不支，双膝一软跪倒下来，把手中之剑插入地板里，咬牙把刺在腹中的两把剑一一拔了出来，扔在一旁。

　　“杜……杜云起……”孟子君心下焦急，只有气无力。

　　“孟兄……”杜云起抱过孟子君，让他靠在自己胸前，喃喃道，“我带你去看大夫……”

　　“我……我叫你逃……”孟子君一手软软地扯上杜云起的衣袖，目光朦胧。他知道杜云起为保护他才至此，他知道现下是再逃不出去了，他知道杜云起也不会逃，他知道，也许他们两人的一生，就要在这里结束了。

　　轻扬起嘴角，不知是苦笑，还是自嘲。孟子君啊孟子君，你一生自诩聪明，可是你就是太聪明了，以致到现在，还不能单纯地为自己想一个更幸福的未来。

　　杜云起只低着头，仍抱着孟子君。

　　这时使锤人的一双铁锤又已击来，欲将两人打得脑浆迸裂。锤还举在半空，杜云起突然抬起头来，目光一刹那扫过使锤人，尔后便仰天长啸，似将一圈空气震荡开来，直冲云霄，其声之壮，音之远，韵之悲，律之宏，前所未有，仿佛欲惊天地而泣鬼神，憾山河而动乾坤。

　　不少人不得不双手护耳，直到啸声终于渐渐地平复下来。现场一片寂静，每个人的目光都注视着杜云起。他此时已面无波澜，平静异常。片刻，忽见他嘴角微扬起一抹弧度，轻笑起来，“呵呵。”

　　他边放下孟子君，站起身来，边还在轻声笑着，“呵呵呵呵。”

　　众人不禁心下疑惑，莫非此人是被逼入绝境，而竟心智失常了？

　　正想着，只见他身形一晃，已到了使锤人身后，过得一时，众人以为无事发生，却见使锤人的头颅倏然落下，无头的身躯轰然倒地。

　　使锤人还没完全倒下，他的身形又已一晃，这回是到了使飞箭的紫袍人身旁，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抬袖，便已被杜云起的右手插入了心脏处，血花四溅。

　　他只怔怔地看着杜云起，待杜云起收回手，身躯便又慢慢倒下。杜云起身形再几晃之间，又有四五人跟着倒地，或断头，或挖心，或刺腹，都是霎时之际，一招毙命，狠辣非常，然杜云起的移动出招，其间动作，却无一人能看清。

　　“呵呵。”又是杜云起的轻笑声，此刻他的手正自使阴阳掌的紫袍人心脏处抽出，抬起手指至唇边，伸舌舔上那还温热的血液，脸上仍是微微笑意，目光缓缓地扫过众人。

　　孟子君虽虚弱，但尚意识清醒，将刚才那一幕幕都看在眼里。这时他看着杜云起那曾经如此熟悉的脸孔，却觉心里一阵阵寒意袭来。这是……谁？

　　面对杜云起的突然变化，同样寒意透顶的，不止是孟子君。

　　因为杜云起此时的双瞳，已然是艳丽的血红色。伴着那看似温和的微笑，便如修罗的面具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杜云起并不停手，又是几晃眼间，七、八个天一楼人一个接一个倒地，除了身体与木地板碰撞时浑厚的噗通声，厅堂内几乎悄无声息。其余的天一楼人也不禁胆战心惊，都纷纷后退，万般警惕，殊知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了自己。

　　但见杜云起又待向一个天一楼人出手，刚闪身至他面前，霎时晃过一个紫色身影，速度之快竟赶上了杜云起，一拳便打过来，杜云起侧头闪过，又伸出右手，直取对方咽喉，来人抬起一臂格开，屈膝又撞向杜云起腹部，杜云起左手挡下，被格开的右手迅疾下落，刺向对方胸膛，眼看要穿胸而过。

　　这几招动作不过一瞬之间，众人只见到两道身影交错而过。杜云起但觉手上抓到一物，而后眼前一片白光刺来，让他再睁不开眼。

　　白光先是激烈，之后渐渐变得柔和，朦胧，虚无缥缈……

　　恍然间不知自己置身何处。白的云，蓝的天，阳光明媚，凉风轻拂。

　　隐隐约约，看见一个身影。不，是两个？

　　你是何人，为何路过我的生命？

　　我是碰巧又注定要在此刻遇见你的人。

　　你我相识于此，便从你我名字中各取一字，为此地命名如何？

　　好。但愿千年万年，你我的后世都仍能记得。

　　你许我一句誓言，我许你一个愿望。你是要功名，要财富，要江山，要美人，要半世繁华，抑或一生安乐？还是……

　　要我永远，伴你身旁。

　　如果可以，我要此天下。

　　年轻人啊，你为何到此而来？

　　慈祥而深邃的双瞳，注视着眼前的人。

　　他在注视谁？我？

　　我……不知道。

　　你到此来，是心中迷茫。孩子，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

　　你也想要此天下么？

　　要此天下？

　　要此天下……

　　不知过了多久，再次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面冷冷的灰色石壁，周围的世界寂静无声，愣了半晌，杜云起勉强撑持起身体，阵阵伤口的痛感，丝丝精神的疲惫感，一同袭来。

　　努力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天一楼，窦浮，孟子君……鲜血，尸体……那些腥风血雨，刀光剑影似乎又一片片刺入脑海，杜云起不禁双手捂头，眉间深皱，一时还无法将那些片段整理成有逻辑的记忆。

　　“醒了啊。”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一人，正倚在墙边，双手抱臂，看着杜云起。

　　“秦……秦兄？”杜云起道，“我……我怎么会在这里……”突然想起什么，急声问道，“孟兄呢……？孟兄他怎么了？”

　　“你……唉。”秦末轻叹口气，“这里是绝尘宫，三天前把你们捡了回来。孟公子他正在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