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性不改（上）》十二念

4、第四章

　　才过了几天，陈霆就切身体会了何谓自作孽不可活，也明白了有些人看着温顺无害，一旦耍起狠来能比谁都来得随心所欲。
　　整场晚自习他都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大吐苦水：“那王八蛋根本不是人！”
　　欧阳晓抬眼看他，指间转动的笔掉了下来。
　　第一天陈霆喊方屿其买饭，结果方屿其回来时只带了一盒白饭。
　　“还只有1两！我平时最少都4两饭！”
　　第二天陈霆长了记性，将饭量和肉菜汤都写到了一张纸条上，结果方屿其什么都没带，说路上被狗抢了。
　　“学校里哪来的狗？！还是条会抢饭的狗！”
　　第三天，也就是今天下午放学后，陈霆死活不肯让他买饭，只是喊他回寝室把前两天的衣服洗了，结果……
　　“先别说。”欧阳晓对需要想象力的事情都很感兴趣，他一边认真思考一边把笔转了几圈，“他把你衣服扔了？”
　　陈霆笑他肤浅：“那王八蛋泡完水一点没拧，直接晾到了我床上！”最卑鄙的是，“还在趁我去吃饭的时候！靠！”
　　欧阳晓有点沮丧，他果然不适合玩这种需要先把良心剁碎了喂狗的把戏。
　　“没人性啊没人性……”陈霆从丹田发出一声呻-吟，“整得我这脚比刚崴还疼。”
　　欧阳晓问：“你寝室其他人呢。”
　　“考试前大家都忙着复习，经常不回寝室，现在他们说要帮忙我都不好意思。”
　　“嗯。”他漫不经心地转起笔，过了一会才说，“我就不忙。”
　　陈霆推他：“显摆自己成绩好是不是。”
　　欧阳晓皱了皱眉，手中的笔一下子飞出大老远。

　　于是到了第四天。
　　欧阳晓很烦躁，在这个炎炎夏日，在这所人挤人的食堂，在这条饿鬼长龙的最后面，在这块空气都嫌油腻腻的地方，在连时间也黏糊在了一起，一秒钟变得格外漫长的时候。
　　平时还会有个陈霆跟在他后面胡闹，多长的队伍也能在啰唆间跑到了尽头，一切快得就像是错觉，现在只不过少了一个人，他就恍如身在撒哈拉遥望喜马拉雅山，一切都变成了幻觉。
　　突然被人一手握住了后颈，他用眼角余光又看到了那身白色球服，方屿其竟然好巧不巧就排在他后面。
　　“只有你啊，陈霆那骚蹄子呢？”很给人压迫感的声线。
　　欧阳晓扯下他的手：“回寝室了。”
　　“哦，我说他今天居然不肯让我伺候，”计谋得逞了，方屿其笑得那叫一个和蔼可亲，“原来是换你替我上阵了。”
　　欧阳晓含糊地“嗯”了一声。
　　方屿其又明知故问：“他怎么会找上了你，新同学是能这么使唤的吗。”
　　这话听得欧阳晓嘴角一抽，陈霆确实不会想到找上他，所以情况恰恰反过来了，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好不容易排到了队伍最前面，他按照陈霆喜好买了两人的饭，回头跟方屿其招呼：“先走了。”
　　“你不先吃？”连忙向打饭阿姨改口说要带走，方屿其急匆匆地跟上了他，“你急什么啊，难不成还能饿死他？”
　　欧阳晓给自己找了个理由：“菜凉了不好。”
　　“我说欧阳，”方屿其由衷地发出感叹，“你对他怎么能好成这样，我都得嫉妒了。”
　　“我又不急着吃，只是顺便。”虽然欠缺了那么点底气。
　　“还顺便提上八楼？”方屿其坏笑地摇摇头，“这个顺便我可做不来。”
　　欧阳晓面无表情：“所以你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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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一路上默默无话，欧阳晓只顾专注地盯着地面瞧，好几个同学跟他打招呼也没反应，只有方屿其忙着重复“吃了没”、“刚吃过”这样没营养的寒暄。
　　“你还真不合群，”方屿其一掌拍他后背，“我猜以你这种臭屁个性，肯定是得罪了以前学校的老大才转过来的吧？”
　　欧阳晓被拍得小踉跄了一下。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并不准备回答这种太幼稚的问题。
　　走到宿舍楼下，方屿其好心提议：“我帮他拿上去吧，反正七楼上八楼也算顺便。”
　　欧阳晓抬眼看他，沉默三秒后拒绝了：“不麻烦你了。”
　　方屿其也愣了三秒，忙追他上楼：“你不会是怕我下泻药吧？”
　　欧阳晓有点动容，果然又一次证明他不适合玩这种游戏。
　　他只是猜测方屿其可能会偷吃，大不了当垃圾丢了而已，泻药这个正确答案打死他也想不出来。
　　方屿其只觉好笑又无力：“你考虑得也太周到了吧，我都没想过还能这么损。”
　　欧阳晓想说他更没想过。
　　两个人沿着楼梯绕了一圈又一圈，方屿其就快在这份诡异的沉默中憋死了。
　　“喂欧阳，你平时和陈霆到底能正常沟通吗？”
　　想想大家都是男生，年龄相仿没代沟，自己的交流方式也应该没问题，可他真没见过像欧阳晓这样难相处的人。只要他不甩出第一句开场白，欧阳晓就从来不会主动开口，压根儿当他透明人不存在一样。
　　欧阳晓不解地反问：“怎么才算正常。”
　　“至少……”方屿其暗自抱怨，至少别像我俩呗，隔阂大到都能在中间立上一堵柏林墙了。
　　“陈霆也没有刻意要变得正常。”欧阳晓反常地多说了一句。
　　“啊？”方屿其没听明白。
　　“他不会为了和我正常交流，去追问那些无聊的问题，或者猜测我应该是个怎样的人。”欧阳晓在上一级楼梯口停下来，转过头看向了方屿其，“所以和他做朋友很轻松，没什么多余的想法，也不会刻意去想这正不正常。”
　　这是有史以来这个人说过最长的一句话，方屿其却好像被当头敲了一闷棍，好久都还在眼冒金星。
　　欧阳晓——这绝对是他遇见过最难相处，又最好相处的一个人。

　　“铃铃铃——”最后一天的地理考试也结束了。
　　前后左右的考生立刻蠢蠢欲动，还有人小声地念起了选择题答案。
　　监考老师在讲台前面喊：“停笔了，都停笔坐好，不准交头接耳，每排最后一位同学往前收卷子。”
　　欧阳晓起身刚走出教室门口，就有人从右边过来“走”地搭上他脖子。
　　“我居然把黄赤交角给忘了……”那人苦哈哈地抱怨。
　　欧阳晓呛声：“你什么时候记得过。”
　　陈霆居然笑得很开心：“我想这是常识肯定得懂，复习的时候都跳过去了。”
　　这时科代表们一本接一本地发暑假作业，班主任也站在讲台上开始进行安全教育。
　　两只大老鼠就悄悄躲在书架后面窃窃私语。
　　“你等下就回家了吧？”
　　欧阳晓答：“过几天吧。”
　　陈霆又问：“你家在哪个地方？”
　　“滨江公寓。”
　　陈霆皱眉想了想：“还挺远的啊，我在长景西，坐车得一个多小时。”
　　“最后，祝同学们有个愉快的暑假！”
　　一句话就把大家游离的魂都给招了回来。
　　“谢——谢——老——师——！”
　　陈霆扯起嗓子喊得最大声，还忘记脚伤差点跳到椅子上去，多亏欧阳晓眼明手快将他拽住了。

　　走出教学楼时他们正好迎面撞上了方屿其，欧阳晓很自然地向旁边平移了五六个身位。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陈霆还没等人靠近就动手开打，两双手四只拳头挥舞得眼花缭乱，左爆头右袭胸无所不用其极。
　　“先停战先停战！”方屿其最先不堪其扰，做了个“停”的手势溜到欧阳晓身后，假惺惺地要跟陈霆和解，“别这么小气行不行，我马上就要上火车了，你就不能大方点来个一笑泯恩仇什么的。”
　　“泯、泯个屁，”陈霆丝毫不卖死党面子，“我只想一拳揍死你！”
　　于是两人又骂咧咧地耍起了降龙三十六掌。
　　这时看见校门口泊了一辆黑色私家车，欧阳晓脸色忽然不太好看。
　　“我爸来接我了。”
　　“啊？”陈霆一把推开方屿其，探头问他，“你不是说过几天再走？”
　　欧阳晓推了下眼镜：“我不知道他今天会来。”
　　“哦，那回去后电话联系。”陈霆从背包里掏出手机，“你手机号多少？”
　　欧阳晓一愣，支吾地说：“写你的给我吧，我到家了再打过去。”
　　“也行。”陈霆拿出纸笔记了两串数字，给欧阳晓指着短的那个说，“这是我家里电话，有事没事随便打，知道吧。”
　　欧阳晓接过纸条，跟他们点了点头：“那我先走了。”又对方屿其说，“一路顺风。”
　　才反应过来这话是对自己说的，方屿其就看见那人钻进了车里。
　　陈霆对着远去的车尾感慨：“居然有点舍不得。”
　　方屿其斜他一眼：“虚伪，我都跨市了也没见你舍不得。”
　　“快点跨国去，比起你个人渣我宁愿舍不得黄赤交角！”
　　方屿其突然表情复杂：“靠，别给老子提黄赤交角！”
　　陈霆幸灾乐祸地：“哈哈，你不会也忘了吧？”
　　“你也忘了？哈哈，你个白痴！”
　　“哈个屁啊哈哈，自损还这么高兴！”

作者有话说

　　居然完全真空了吗！只能向鬼求留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