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归》沉闇

10、风尘老却少年郎（中）

　　第十章风尘老却少年郎（中）
　　他站在那里，衣袖当中带着清亮润泽的夜风，眼眸明亮，仿佛有满天星辰入眼，那一霎那间，徐暮凝的心中蓦地一动。时光悠然转醒，一瞬间回到了许多年以前，她家楼下的蔷薇花影之中，静静站立着的白衣少年，身材颀长犹如白鹤，面庞清雅逸洁，像栀子花一样动人，呼吸之间尽是清新之气。灯影幢幢，少年的衣袂洁白，翻飞好似白鸽，夜风清润而过，仿佛他盛满水光的眼睛......那样美好的少年诗篇，却终究不堪人事重负，沦为时光走廊上的一帧图片，成为那样的，永恒之殇。
　　那一年的夜风萧骚仿佛还在耳边轻轻浮动，流年暗换，当年的那个白鸽一样的少年早已经在不知不觉当中换成了眼前这个卓越的男子，徐暮凝只觉得自己眼睛里鼓鼓涨涨，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因为不堪重负掉落下来。她抬起手，像遮住阳光一般将手放在额头上遮住那片时光深处沉静得让人心碎的月光，笑了笑，那一颗泪珠终于还是淹没在她的笑靥之中。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路小跑到陈致远身边，抬起头看向他，“你怎么找到这里的？”是“怎么找到这里”，而不是“你怎么会在这里”或者“你怎么来了”。陈致远眼底闪过一丝黯然，笑了笑，“你不是已经告诉过我了吗？我要是还不知道，那可就真的是太笨了。”徐暮凝点了点头，才想起刚才在电话里陈致远是在这样问她的，心里有一丝叫做“感动”的情愫缓缓滑过，她急急问道，“那你在这里站了多久？吃饭了没有？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吃饭？”陈致远眼底渐渐浮上笑意，其实她还是关心自己的，他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等着徐暮凝的曾檬和唐宋，提醒她，“你的朋友还在等着你呢。”他这一提醒到让徐暮凝猛地回过神来，她转过头看了一眼站在那里正在看八卦的曾檬和唐宋，拉着陈致远的袖子将他带到两人身边，对陈致远说道，“这个男人婆是曾檬，那边那个娃娃脸看上去永远只有十五岁的少年其实已经二十七了的男人是唐宋。”她话音刚落，曾檬的一个手肘就猛地拐了过来，恶狠狠地朝她威胁道，“乱讲。”威胁完徐暮凝，曾檬脸上就立刻绽放出一个堪称完美的微笑，让人无论如何也将她和男人婆联系不起来，只听她笑道，“我跟凝凝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她嘿嘿一笑，“你不要听她乱讲，其实她是嫉妒我比她淑女。”尽管她的声音不再像往常那般粗犷，也没有故作娇柔的娇腻，却还是让站在她旁边的唐宋和徐暮凝猛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唐宋更是一脸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曾檬，你恶不恶心？”他用下巴朝陈致远点了点，“这个人马上就要成你的妹夫了，你在他面前装什么淑女？”他说完，便转过头来朝陈致远笑道，“我是也是凝凝的好朋友，从小到大的好朋友。”
　　陈致远是极会察言观色的人，几句话便将两个人的性格摸了个差不多，他猜到这两个人恐怕不喜欢什么虚礼，连握手也一并免去，倒是含笑看了徐暮凝一眼，从善如流地答道，“看出来了。”徐暮凝立刻一脸黑线，他这话，究竟是褒还是贬呢。不过不重要了，单单这样一句话便惹来曾檬和唐宋的笑声，立刻将他划入了“自己人”的阵营。两个人笑得十分欢乐，看到徐暮凝的一脸黑线笑得越发嚣张，徐暮凝狠狠地看了他们两个一眼，有什么办法，从小到大，因为自己的年纪比他们小，所以从来受欺负的都是自己。还好，两个无良好友取笑就取笑，还没有忘了他们两个人站在这里完全是障碍一类的东西，最类似于每天晚上到处散发着各色光芒的某种电器。曾檬伸手将徐暮凝猛地拉了过来，在她耳边低语道，“你还说你没有男朋友，这下人都找上门了，我看你怎么狡辩。”徐暮凝欲哭无泪，正要解释，却又听到曾檬恶狠狠地声音，“现在你不用解释，赶快去陪你的陈美男，明天时间多得是呢。”她用力地眯了眯眼，露出一个杀气横生的表情，“明天有你好看的。”说完立刻转过身来拉着唐宋对陈致远笑道，“哦，这样吧，致远你这么远来，肯定还没吃晚饭，正好让凝凝陪你，以尽地主之谊，完了之后你也可以送她回一下家，我们就先走了哈。”她说得正当，徐暮凝却几欲昏厥，这个人，见面不到两分钟，已经在开始叫“致远”了，她这样不遗余力地做着月老的工作，难道不害怕抢神仙的饭碗被天打雷劈么？那边唐宋也不消停，立刻点头同意道，“是啊是啊，我们还有事，送凝凝回家的工作就交给你了。”说完两只齐齐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已经被他们卖给陈致远的黑着一张脸的徐某人，非常有默契地一起转身，飞快地离开了。
　　陈致远看着那两个非常有喜感的背影，掩唇转向一旁站着的深感交友不慎的徐某人，笑道，“凝凝你的朋友，还真是跟你一样......”陈大总裁眉眼弯弯，“这么有喜感。”他顿了顿，似乎是看到了眼前女子脸上的不满，又安慰道，“不过我，喜欢。”
　　于是，从小到大，一直被当做忧郁文艺少女、如今是忧郁文艺女青年的某人深深地忧郁了，她没想到，原来支持陈致远从香港追到内陆的动力，居然是因为自己身上从来没有被发掘的喜感因素。徐暮凝在心底深深地感叹了一把，真想伸出手来用力地摇眼前这个人，学着咆哮帝对他咆哮道，“我哪里喜感怎么喜感为什么喜感！你说，你说，你说啊！”后面的内容被徐暮凝自动脑补了出来：月光之下，清俊又卓然不群的陈某人用力地抓住她作为文艺女青年柔弱的双肩，大喊道，“你哪里不喜感怎么不喜感为什么不喜感！你说，你说，你说啊！”徐暮凝被自己脑海当中这一段琼瑶式经典对白给激得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她打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身边还站了一个陈致远，于是立刻抬起头来看向那人，却不期然地陷进一双温柔如夜的眼睛当中。陈致远含笑看了她一眼，似乎并不对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反而是淡淡地说道，“既然你的好朋友们都让你一尽地主之谊了，”他的笑容在夜色当中看上去有一丝隐秘，“那不知道徐小姐是否可以赏脸，陪我吃顿宵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