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沈小二

6、（6）

　　白驹过隙.
　　再一次来到长安城.登上城楼放眼望去.长安依旧是那般繁华.十里长街.纵横交错.穿着各异的中原人和异族人蝼蚁般密密麻麻填满了这个热闹的大都会.无数过客来来往往.匆匆不曾停驻.
　　山中一日.世上千年.
　　长安.桃花依旧.人面全非.
　　成都一行.我回了雪山.在寒晶池的禁地理.冰封岁月.

　　我望着禁地中央的冰池里.那樽栩栩如生的冰雕.体态轻盈欲飞.眉目艳光流敛.顾盼间似是随时会苏醒过来.
　　我轻触它那刺骨冰凉的肌肤.
　　方舞情.百年已逝.你仍在沈慕庭心中最深处.
　　方舞情.你若是知.真相是兄妹禁恋.你可会断却心中遗恨.选择忘记
　　可否遗忘　
　　沈慕庭并非是炼不出十日情之解药的.
　　只是.原来那解药便是忘情.一口下肚.前尘旧事.灰飞烟灭.再无过去.无恨.亦无爱.
　　而萧飞燕.选择，永远记得爱.直到死亡.

　　这一次下山.我很清楚自己的目的.是<炎黄录>　
　　长安到骊山.不过一昼时辰.七星子的地图显示.骊山秦始皇陵便是我此行最后的目的地.
　　道是此行艰险.五大门派各有弟子前来寻<炎黄录>.怕是免不了一场恶战.禁地里苦练数年.我早不是昔日沈慕之.
　　得<炎黄录>者得天下.天下第一.

　　策马直向始皇陵.暮色四合之时隐隐可见前方两樽威武的守陵石狮.墓道入口深不可测.如一只张开大口的野兽在等待送上门的猎物. 我没有迟疑.快马加鞭.直驱入墓道.多一分时间就多一分胜算.
　　偌大始皇陵.墓道交错相通.石壁丈来远就浮雕一奉灯童子.灯座上长生灯千年不灭.我停下马.这处处看似一样的墓道.竟叫人一时间无法分辨.
　　忽尔墓道深处传来一声马嘶.我警惕地举起袖剑.片刻.一匹毛色黑亮.四蹄踏雪的骏马夹带着一股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
　　"之之.跟我走."
　　我来不及惊讶.勒马追向慕焉.他似是在墓道里呆过数日.这刻竟走得轻车熟路.他策马挥剑.从无数守陵人之间杀开一条血路.蓝莹莹的暗光在短剑上闪烁.无声无息夺取数条性命.
　　"之之.到了."
　　狭长的墓道终于到底了.眼前豁然出现一片成群的建筑.开阔的前庭地面上赫然刻着北斗七星图.在暗黑的陵墓里泛着浅浅红光.
　　没错了.就是这里.七星老人的最后归处.连同<炎皇录>　
　　"之之.要小心."
　　我向慕焉微微颌首"头也不回地进入了阴司般的建筑物

　　七星老人终于倒在了我脚边.地动山摇.
　　"姑娘.谢谢你杀死我."
　　天下第一.原是这般沉重.

　　我拾起<炎黄录>.转身离开这阴沉沉的屋子.刚踏入前庭.一大堆横七竖八的尸身赫入目.我疾奔过去.一个个翻过来看.蜀山.少林.天煞.百花.无一不是被一支叫做"冰封千里"的暗器瞬间夺了性命，是慕焉.是他.我从未料想到他会有如此出神入化的武功.是他.一直在保护着我.
　　我愣在原地.忽地一阵疾风从耳后袭来.我本能地运用轻功一闪.一道蓝光闪过.一条身影如断线风筝跌落在我脚边.我低下头.对望上那双眸.刹那间如遭雷击.耳中轰鸣作向.眼前金光四溅，"冰封千里"形似六出雪.晶莹剔透.杀人于无形.此刻嵌在伯夷修长的颈上.一点一点叫鲜血浸透.竟是美得诡异.伯夷长长的双睫在微阖的眼上不住地颤抖.双眼死死地望住我.
　　我颤抖着俯下身.伯夷.你看见我吗　
　　他努力地想抬起身子.我看到一道光芒在他眼里闪过.然后慢慢地扩大.涣散.他睁大了眼.似乎看到了另一个世界.那里很美好.我听见他轻唤我的名字.
　　"陌桑."

　　我陡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端起袖剑飞身刺向慕焉。他站在原地，并未闪躲。我眼睁睁地望著手中薄如蝉翼的袖剑在他胸口没至剑柄。
　　我松开手，呆呆地望着他慢慢地滑倒在地。
　　他面上没有痛苦的表情，他努力地绽放出一个笑容，如同幼时，纯洁无瑕。
　　"之之，别害怕。”
　　"之之.其实我早知道你不是我妹妹"
　　"之之.别难过.我可以一直守护你到今天.我比沈慕庭幸运."

　　"陌桑."
　　"之之"
　　无数的呼声忽然在我耳边联成一片.无比噪杂.无比混乱.我来不及分辨.来不及开口.眼前陡然一黑.失去了知觉.

　　"是她!就是这个邪派女子.在始皇陵杀死了所有门派的大弟子!"
　　我望着眼前这群来取我性命的正派联盟.我不想反抗.是我命数已尽.只是.此生太遗憾.
　　我闭上眼.也许万剑穿心会来得更潇洒.一阵冰凉的剧痛透彻心扉.原来这就是死亡.比冰雪还要冷酷.
　　我抬眼.是她.小洛.原来我如何都改不了命数.
　　百花宫的招式极其优雅.犹如舞蹈.只见小洛掌心一翻.刹那只觉心痛入髓.原来恨与爱.竟会如此痛，我躺在无瑕的雪地里.望着重归寂静的雪原.如此洁净.纯白的天.纯白的地.寂寞如死.
　　这里太凄清.如果我用鲜血绽放花朵.你会看见吗　
　　这里太寂寞.如果我用生命谱一曲悲歌.你会听见吗
　　你会认得我吗